第11章 竊聽

颸風城新建的眾議院是個二層的建築，外部整體呈圓形，以雪落特有的藍冰岩為框架，內嵌彩色玻璃。由於是剛剛建成的緣故，顯得很是瑰麗。

其實路離一開始是想建議全部採用冰花玻璃的，那樣通體蔚藍，如同雪中蓮花，更加的素雅。可現在的工藝還遠達不到現代玻璃的製造水平，冰花玻璃能做得出來，但產量不高，並且所需花費的人力物力甚巨。他也只好打消了自己的念頭，順著大家的意思，採用了最普遍的花色玻璃。

說是花色玻璃，其實並沒有說的那麼美好。以路離的眼光看，就是前世白給都沒人要的雜色玻璃。

確實，在這個玻璃剛剛被研究出來的世界，能做出一塊平整的玻璃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不說冰花玻璃，就是純色或透明的玻璃都難以製造的出來，而燒制后不加處理的雜色玻璃便成為了民用的首選。

雖然他不滿意，但城中的百姓和來往的官員無不對這棟略有瑕疵的建築讚不絕口，怕是遠在希羅的王宮也不過如此。負責工程監察的執事給了颸風城負責建造的官員一個優加，更是體現了它的受歡迎程度。

如果現在有相機，這裡大概會成為遠近聞名的網紅打卡地吧。路離躲在路邊的馬車上看著來往的人群，心裡如此的想著。接著，他就看見了在建築最前方有給盛裝而來的貴婦人繪畫的畫家。

滴！打卡！地點：颸風城眾議院！看來，拍照留念並不是現代人的專屬。

今天是第一屆城議會的第一天，按理來說路離是不需要參加的。可昨晚怎麼也放心不下。雪落城那邊有祖母瑞秋，並不需要很擔心。故而他早早地就跟隨母親來到了颸風城這邊。

母親去院內做準備了，他留在街上，偷偷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出於第一次沒有經驗的緣故，領政府擔心被選拔上來鄉村議員在參會的時間上來不及，特意將開會的時間選在了正午時分。但他們這些大人物遠遠低估了百姓對此事的熱情。

今天的人們起的都非常早，太陽才剛剛躍出天際，就有不少人在眾議院前方的廣場上等候了。

這些人普遍穿著麻制或皮製的衣服，嘴裡叼著早餐，臉上寫滿了風霜。大概都是從周邊城鎮上趕來的百姓議員。

這些人的衣服雖然不上檔次但很乾凈，看得出他們對這次集會很重視。而且看他們或三或兩的聚在一起，面容上也是喜悅居多的樣子，路離的心也跟著放下了一半兒。

權貴們是坐著馬車來的。新的建築有著新的管理制度，馬車可不能讓他們隨意停放。眾議院西北側被規劃了一個專門的馬車停放區域，有專門的侍者為他們做引導。

掀開帘子的布萊恩子爵看著廣場上烏央烏央的人群，重新坐回了車裡。小心的從懷裡掏出一張依舊有些褶皺的紙，這是他這回要提的議題。詳詳細細的又默讀了一遍，覺得還是不夠驚艷，又拿出筆在上面修修改改。

而廣場上正在和老友敘舊的塔格瑪則被老傑克叫了過去。

「不是說你家閨女安琪被政府選中負責眾議院的檢票事宜么，她人呢？趕緊去問問還有多久開始啊。」老傑克手裡同樣攥著自己的議題，有些焦急的問道。

「嗨~我說老兄弟，你著什麼急啊。公告上不是說要等鐘樓的鐘響了之後才能檢票進場么，你呀，就等著吧。你看那邊！」塔格瑪指著眾議院的西北角，「那些大人們不也在這等著呢么，就你幹啥都猴急。

」

「咱這不是激動么。」老傑克嘟囔了幾句，「誰成想咱們這些泥腿子也能當上這個眾議員，領主大人他是玩真的啊。不過，真有一萬人都給咱倆投票？」

拍了拍老兄弟的肩膀，塔格瑪看著疑惑的傑克說道，「可不是么，把咱老百姓捧起來，這還是維爾大陸頭一遭。不過啊，我聽咱閨女說，可不是真有一萬人給咱投票。而是按照百姓的總數選出總票數靠前的那一批人。咱們總票數啊，估計著能有一千出頭就不錯了。」

老傑克湊到塔格瑪身邊小聲地說，「那咱這回回去是不是得給鄉里鄉親們帶點兒什麼東西回去，據說這議員可不是選一次就完事兒了的。下次再選，沒當上可真就丟臉了。」

塔格瑪從兜里取了個煙捲，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你說得對，咱這次回去能買點就多買點吧。不過我感覺還得再看看這議會到底有什麼用，沒啥用不是白費錢么。哦，對了，你寫的啥議題啊。」

傑克順手就從兜里掏出了火石，就要幫塔格瑪把煙點上。

塔格瑪連忙把他推開了，「在這地方還是不抽了，熏到了別人不好。而且這可不是咱那地頭兒，這乾淨漂亮的廣場，我抽完了怎麼滅火兒，煙把兒扔哪兒！」

老傑克訕訕將火石收了回去，「這不習慣了么。議題啊，我就寫咱地里的那些事兒。今年春耕的時候，鎮上的農具嚴重不夠了，我就想著看政府能不能幫幫忙。有了農具，來年開春咱可就得大力了啊。不能光用鐵製造盔甲兵器，農具也是必須的不是。你呢，塔格瑪，你寫的啥啊。」

「你寫這些小事兒政府能管么？」塔格瑪一臉懷疑的看著傑克，接著說，「我寫的跟你其實也差不多，也是咱地里那點事兒。我就合計著咱這一家一戶幹活效率慢，而且各家幹活的本事也全靠摸索。跟政府提議看能不能搞個農學技能培訓，然後將大家的田地整合起來，大家一起侍弄。免的有些好地被浪費了。看著荒著的地，老漢兒心裡難受。」

「你這提議也不怎麼樣啊！」

「那也比好，搞農具是要花錢的，政府能給咱錢？」

兩人離路離的馬車不遠，借著『聆聽術』路離將兩人的言論從頭聽到了尾。把玩著手中的刻筆，路離眼睛中的震驚遲遲不能消去。

農具缺失確實是個大問題，政府提供也不是不可以，每年少收些租金就是了。而且農具這種東西本就是可以重複利用的，令百姓負擔不起的只是昂貴的鐵價，可這對政府並不是問題。政府所需花費的也只是熔鑄的工時費，成本並不算高。從長遠來看，靠收租金盈利談不上，但虧損大概不可能。

至於說鐵價為什麼那麼貴，這就很複雜了。最主要的是當權者不希望底層百姓擁有太多的鐵具，思想上有點類似於始皇帝，「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鏑，鑄以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的意思。總而言之，就是怕下面謀反。

而農具政府提供，在能很好的解決百姓缺少農具問題的同時，做到對鐵器的監管。鐵還在政府手裡，百姓也得了農具，可以創造更多的糧食，怎麼算都是個不虧的買賣。那個叫傑克的老農可是提了個好建議。

再說塔格瑪提的議題。路離越琢磨越覺得熟悉。聽到最後，恍然發覺，這不就是前世農村合作社的粗略模型么。Woc，這老東西有大才啊。

這兩個還只是眾多議員中的縮影，放眼整個颸風城或者整個雪落領，類似的提議不知道會有多少。路離此時已經沒有太多擔憂了，反而生出了濃厚的興緻。

跟候在車外的小貓兒吩咐了一句，停在街邊的馬車緩緩地向眾議院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