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背叛
櫃檯的小姐訓練有素地露出職業笑容。
「這位先生,您來辦理什麼業務?」
「取錢。」
她接過賬戶本,看到名字愣了愣。
「噤默勞文先生?」她看了費克父親一眼,
「請問您身上有攜帶有效的身份證明嗎?」
「沒有。我還沒來得及辦理。」
她看了費克一眼。顯然不太相信。略作斟酌。
「抱歉,為了防止他人冒領,我們可能需要對比你的簽名。請在這裡簽上你的名字。」
父親聳聳肩。
「好的,小姐。」
大概是挺久沒有寫字了,費克父親寫字速度有點慢。但確實是費克熟悉的父親字跡:法塞?噤默勞文。費克父親的姓名。
大約半小時后,銀行經理出來了。看到父親也是目瞪口呆。
「法塞,你居然真的還活著?」
對比完簽名,法賽順利地取到了錢。
法塞離開后。經理愣愣地喃喃自語。
「他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
深夜。費克一個人在書房。父親不在家。法賽剛從銀行回來,就去找他的那些「朋友」去了。
12點差一刻。以前費克是嚴格遵循十點就上床睡覺的人,但現在,費克根本不想睡覺。滿腦子只想著在前往西大陸船上的艾莉。費克看著黑色的聖書發獃。桌上放著杯濃咖啡。
這個晚上他閱讀完聖書之後,還要去深夜拜訪查爾森家。所以他不能看完聖書就暈厥。但他自己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到這一點。
12點了。
費克深吸一口氣。翻開了書。
還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在翻開書的那一刻,彷彿書將費克的一部分靈魂從軀殼中生生抽離,留下空虛的寒意。
不過,只是在翻動聖書的瞬間,費克感受到了這種抽離。只是將聖書放在桌上而不去翻動,並不會消耗費克的精神狀態。
這次翻開時,聖書是3月12日的記錄。費克翻到下一頁,感到一陣頭痛,是他熟悉的翻動聖書的感覺。但他這次沒有暈過去,彷彿已經對此產生了一定的抗性。
看清3月13日的記錄,費克只覺得萬分失望。
3月13日的記錄不是關於艾莉的。是關於「父親」的。
「1785463年3月13日
噤默勞文家
馬斯克?科萊拿到了法賽?噤默勞文的賬戶本。」
父親果然是假的嗎?但費克卻發現自己並不是很驚訝。
……
約克郡沉寂在黑夜中。
費克帶著鋁熱劑來到查爾森家。運用拉克導師曾經交給他的化學知識,將鋁熱劑倒進鎖眼。點燃。鎖被輕易熔斷。
不知拉克看到自己的學生竟然如此靈活運用自己教的知識,會作何感想。
費克是一個遵紀守法的人。但查爾森是拐走艾莉的犯罪嫌疑人。在費克心裡,艾莉比所謂的法律要重要萬倍。
進入查爾森的房間。點燈。費克怔住了。
屋子裡什麼都沒有。沒有床。沒有椅子。沒有桌子。只有四面牆和天花板。
牆上畫著十分宏偉的壁畫。是的。雖然屋子很小,壁畫不大。但壁畫給費克的感覺只能用宏偉來形容。
壁畫的標題是「光明的真相」。壁畫上是經典的聖父賜予僕人阿瓦格納人間權柄的情形。帶著金色面具的聖父將左手放在跪在他面前的阿瓦格納的肩上。
右手遞給他另一面完全相同的金色面具。畫面的角度讓人看不到神仆阿瓦格納的臉。
費克突然意識到不對。聖父賜予阿瓦格納的,是金色的面具?
由於小時候受到父母的影響,費克對聖父的宗教典籍爛熟於心。他很確定阿瓦格納的面具是銀色的。只有聖父戴著金色面具。
神的僕人怎麼有資格和神帶著相同的面具呢?
再仔細看這副壁畫,費克發現了更多的細節。聖父是在天殿賜予阿瓦格納權柄的,但壁畫里的環境卻是一片荒涼的不毛之地。聖父身後跟著一個侍女,但記載中的聖父除了阿瓦格納沒有其他僕人。而且,阿瓦格納的右手藏在自己的背後,似乎在做什麼小動作。
費克看著阿瓦格納的右手陷入沉思。突然,費克看到了。費克陷入一陣驚恐,他感受到自己看了不該看的東西的負罪感。儘管壁畫上沒有畫出來。但費克的眼睛確實看到了。
阿瓦格納右手握著一把看不見的黑色的刀。刀的材質和聖書非常相似。一片漆黑。吸收外來的所有光澤。就連聖父的聖光都無法將其照亮。
費克眨了下眼。那把黑刀又在費克的眼前消失了。只留下阿瓦格納擺出略顯不自然姿勢的右手。之前費克看到的似乎都是幻覺。
這幅壁畫,到底是什麼意思?
毫無疑問,這裡是查爾森的住處。但這裡沒有任何傢具。沒有任何生活的氣息。似乎查爾森之前已經打算離開,提前把所有東西都處理掉了。這裡只剩下了這幅壁畫。毫無疑問,這副壁畫是查爾森留下來的。
但是查爾森為什麼會留下這幅詭異的壁畫?這副壁畫是查爾森自己閑暇之時的隨意創作嗎?還是查爾森特意畫出來,留給接下來會進入他房間的人看的?
房間里沒有有關艾莉失蹤的訊息。費克離開了這個詭異的地方。盡量不去回顧自己看到了什麼。
……
「嗯?費克,你怎麼來了?艾莉找到了嗎?」林根微笑地看著費克。
費克遲緩地搖搖頭。他昨晚幾乎沒有睡覺。
「不。」面對十分熱心的林根,費克有點難以開口。但他終於還是開口了。
「我的父親回來了。」
林根愣了愣。
「法賽回來了?那是個好消息啊。」
「但是他選擇背叛了你。他找到了我和你合同中的漏洞,發現你和我交易的10000比索是以我繼承了議員位置為前提的。但現在他回來了。」
林根想了想。聳聳肩。
「沒錯,他說得對。是我的疏忽。我記住這次教訓了。」
讓費克驚訝的是,林根居然並不顯得十分生氣。
「林根先生。我有點迷茫。」費克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怎麼說?」
「艾莉突然去了西大陸。父親突然回來了,但回來的又不是父親。我好像突然穿越到了一個魔幻主義的世界里……」
林根微微一笑。
「為什麼不去找諾頓神父呢?聖父會祝福你的。」
費克眼前一亮。他之前怎麼會沒想到還能去找神父?
「謝謝你,林根先生。我這就去教堂。」
費克頭也不回地奔向教堂。林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真累人啊。這比當年『引導』他父親要累多了。
可不要讓我失望啊,費克。」
……
費克走到半路突然覺得自己十分不理性,居然連招呼都不打就去登門拜訪幾乎只是陌生人的林根先生,離開的時候甚至連再見都不說一句。
但費克還是走進了懺悔室。
「神父。我很迷茫。
我的妹妹在前幾天失蹤了,現在完全沒有她的消息。
緊接著,大家都以為在一年前的海難里死亡的父親,連我自己也覺得父親已經死了,但他今天又回來了。
好像我周圍發生的凈是些壞事。」
儘管有帘子擋著。但費克覺得諾頓神父一定已經猜出來自己是誰了。
「你父親的歸來是件好事,不是嗎?」
「但我覺得回來的人不像是父親,彷彿變了一個人一樣。我懷疑有人冒充了我父親。但他們又這麼相似。」
「你為什麼會懷疑你的父親被人冒充了呢?」
「首先。我的妹妹失蹤了。但我的父親卻沒有急著去找他。明明他以前一直很偏心我的妹妹。
其次,我的父親背叛了他的商業夥伴。以前他不會做這種竭澤而漁的蠢事。
而且……」
費克剛想說出聖書的事,但是話到嘴邊才想到可能聖書會被教會認定為污穢之物,被要求上交。這樣的話,費克就看不到艾莉的現狀了。
「會不會是因為時間太久了讓他發生了改變呢?你可以試試問他一些兒時發生過的事情。」
「他好像忘了一些事。他曾經為孤兒院捐助過2000比索。但他好像不記得。」
費克突然想起來那本失蹤的日記本。聖書對它下落的說明是「被盜」。現在費克已經對聖書的記錄準確性深信不疑。他想不到除了需要模仿筆記之外,還有什麼理由要去偷一本毫無價值的日記本。
然後費克覺得一切都合理了。一個長得很像父親的人偷了那本日記本,模仿了字跡,讀取了父親過去的經歷,然後假扮成父親。
「而且一個星期前,我父親留下的日記本突然失蹤了。我懷疑是被他偷走了。」
「人都是會變的。你的父親經歷了這麼多,性格肯定會產生變化的。也許只是你想多了而已。如果他真的不是你的父親。那總有一天會露出馬腳。你要做的是等待和觀察。
至於你的妹妹,你現在大概也做不到什麼事。你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聖父會指引你的。只是在黎明到來之前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不要著急。去做你現在應該去做,可以做得到的事。
不要焦慮。一切會好起來的。因為不會更差了。
你什麼都做不到。你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祈禱。相信聖父吧。祂不會拋棄任何一隻迷失的羔羊。」
費克豁然開朗。因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什麼都做不到,他認識到了自己的無力,而且在某種意義上接受了自己的無力。
這就是命運。在它面前,人類只能是螻蟻。
「神父,還有一件事。我有罪。我為了調查我妹妹的去向強闖入了查爾森教授的屋子。在他的屋子裡什麼傢具都沒有,空蕩蕩的房間,只有牆上畫著一副宗教壁畫。」
「壁畫的內容?」
費克開始描述壁畫的內容。
「似乎是聖父賜予阿瓦格納權柄,但是阿瓦格納手裡藏著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