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黑霧再現
今晚，
十點半，疾馳的地鐵上，擠滿了表情麻木、神情疲憊的加班狗。
牛旺在人群中擠出一個角落容身，心裡想著下班前和店長豬頭哥的談話。
「旺仔啊，黃阿姨明天過來，你得讓她把合同簽了，你有提成，業績也能完成……」豬頭哥小眼睛眨著，露出威脅的神色，「要不然你下個月可能連底薪都……」豬頭叫朱發，一張胖臉，鼻孔往上翻，地包天的厚嘴唇，怎麼看怎麼像一頭豬。
「小火雞，要靈活些。咱們做房產中介的，不能太老實……」豬頭哥意味深長的頓了一下，拍了下牛旺瘦弱的肩膀，用潮汕版普通話繼續PUA，
牛旺清楚，湖大國際的公寓樣板房看上去很美，實際上就是一坨屎。開發商資金鏈斷裂，劣質裝修板材，牆壁滲水，隔牆開裂……這在圈子裡不是什麼秘密，否則這個樓盤也不會急吼吼地8折出售，還給開了5%的高額中介費。豬頭逼著自己賣這個公寓，就是賺黑心錢。
但，孤兒院長大的牛旺，和這個城市大多數孩子沒法比。姑且不說在京海這個一線大城市安家，就是滿足吃飽飯這個要求，已經耗盡了牛旺全身力氣。
……
「管不了那麼多了。反正黃阿姨已經動心了，明天順水推舟讓她交了定金就是。」牛旺默默下定了決心。
……
30分鐘后，剛好是晚上11:00，牛旺出了地鐵站，一陣熱浪撲面而來。
已經是初秋，鬼天氣還是熱死人的節奏。兩個行人試探性的走近地鐵口散落的共享單車，發現有的鏈條脫落，有的車座就剩光禿禿的鐵杆，只能失望的搖搖頭走開。破敗的單車，就像凋敝的經濟一樣，讓人感到很壓抑。
牛旺住的城中村離地鐵站不遠——這裡有密密麻麻的親嘴樓、星羅棋布的巷子、隨處可見的牛皮蘚廣告和各種噪音。但廉價的房租和生活成本，吸引了許多沒房沒車有夢想的年輕人把這裡作為落腳點。
牛旺拖著疲憊的身軀，慢慢往家走。
……
猛然間，他發現身邊的事物有些不對勁。星空閃爍的頻率、路邊樹木的排列方式、路燈柱子投射到馬路上斜長的暗影，都散發著說不出的詭異。
具體哪裡不一樣，牛旺也沒辦法說清楚，但牛旺知道自己的潛意識沒有說謊。
在牛旺有記憶的二十多年來，這種情況之前只出現過一次。16年前的一幕，他永世不忘。每當這種汗毛直豎的感覺出現，可怕的事情就會發生，然後是如影隨形的巨變——讓人不寒而慄的巨變。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幸好，馬上就到家了。」牛旺咬咬牙，小跑起來，拐進了一條小巷子，這是離家最近的小路。
小巷沒有路燈，只有旁邊少數房間透出的光能稍微照亮。牛旺不安的感覺更強烈了，因為他發覺以往小巷內的各種蟲鳴聲，今天卻銷聲匿跡。
天氣很熱，牛旺的襯衫卻已被冷汗浸透。周遭空氣似乎凝固了，牛旺的腳步聲發出有規律的沙沙聲，不僅沒有打破該死的寂靜，反而平添幾分瘮人的感覺。
這條小巷不到一百米。牛旺似乎走了一個小時都沒有看到頭。牛旺明白，該來的總會來，他停住腳步，雙手握拳，靠牆站定，死盯著前方。
前方的黑暗中，似有似無的出現了黑色的厚重霧層。黑霧帶者石油的粘稠質感，像蝸牛般緩慢的蠕動，不斷變大。
在黑霧中逐漸出現數條暗黑色陰影。
陰影晃動著……
然後，顯現出觸手的形狀……
接著，多個觸手呈放射狀開始抽動……
很明顯，觸手後面連接著的，是一個巨大的身體。黑霧遮蔽下看不到巨物的真面目，但可以感受到巨物帶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填滿了整個空間……
黑霧慢慢靠近……靠近……再靠近……，
牛旺的直覺告訴自己，轉身逃走沒有用。黑霧移動速度雖然緩慢，但充滿了讓人絕望的壓迫感和操縱感。他知道，如果自己再沒有動作，自己一定會被黑霧吞噬，必須做些什麼！
「拼了！」
牛旺全身肌肉緊繃，腎上腺素飆升。他取下背包，右手拎著包，背到身後，準備當成武器隨時掄出……
……
「快用手鐲！」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音量不大，但字字鏗鏘，聽得真真切切。「快用手鐲！」
「手鐲！？」牛旺立刻反應過來，銅鐲跟了自己十幾年，片刻不離身，不可能是其它東西。可……可怎麼用呢……
「笨蛋！扔了書包……」聲音再起，牛旺突然感覺身後的背包被身後一個人大力扯脫。然後這個人用一隻手扶著牛旺的手臂，探到身前！
電光火石之間，牛旺看到自己鐲子，發出燦爛的金光。隨之而來的是轟鳴的鐘聲，聲響猶如雷鳴，在牛旺耳道裡面嗡嗡震響，和牛旺8歲時聽到的巨響一摸一樣。
女孩在身後扶著牛旺手臂，調整了一下方向。牛旺驚訝的發現，鈴鐺的位置，射出一道金燦燦的光柱。身後的女孩調整了一下牛旺手腕方向，鐲子發出的金色光柱往前傾斜，沖向黑霧中心。
光柱在空中逐漸變成一面光盾，上面全是扭曲的符號，像是某種符文。光盾瞬間擴大，往前移動，須臾間貼到黑霧邊緣，然後幻化成一個巨大的鈴鐺，將黑霧籠罩在內。
金色鈴鐺呈半透明狀，鈴鐺內的敲擊球不停擺動，周圍震耳欲聾的聲響就來自於此。
黑霧被鈴鐺包圍，似乎立刻被震懾到，猛地縮成一團，不斷在原地蠕動，觸手也觸電似的縮回中心……
耳邊又出現女孩的清脆喊聲，「對，繼續壓制它！」
牛旺知道女孩就在身後，近在咫尺。只是他實在無暇回看。他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女孩面對怪物這麼淡定。而更讓他意外的是，自己的手鐲居然是一件神器。
被金色鈴鐺和巨響壓制的黑霧並不安分，但明顯已經無力抵抗。黑霧不斷地抽搐，不斷地收縮，逐漸似乎抽搐的幅度變小，速度也開始變慢，像是在垂死掙扎，最後嗖的一下，變成一縷黑煙，消失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