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怪物

這一刻，世界在丁謀眼中變得異常清晰，目之所及，一切事物如同被放慢無數倍，漂浮空中的粉塵顆粒，承載聲音傳播的獨特空氣波紋，老舊牆皮的細碎脫落，丁謀可以在瞬間觀看並分析出這些事物的物理屬性和運行趨勢，他正想要從附近建築的特徵來對比尋找夢中的倒塌房屋，只是某種深層的悸動讓他無法專註，那是『微觀』帶來的無比強烈的感知在預警著某事。

丁謀腦海中飛速的分析，近乎真實的夢境，『某團伙』的出現，十二的奇怪言行，被他語言影響的附近居民，自己頭腦發熱的靠近主戰場，現實與夢境細節的太多不符合，還有那個夢裡面，形象太過於異常的龐大怪物。

丁謀心裡驟然發緊，一些模糊的關聯在『微觀』狀態下被他靈光一線的串聯起來，在即將得出最終結論的時候，丁謀體內的水氣卻驟然一空，水氣的天賦限制著丁謀體內的水氣上限，這也是大部分丙等天賦感應者的共同弊病，他們無法長時間的使用自身能力。

一股從高處墜落的失重感傳來，如被夢中驚醒，丁謀又一次在二十歲不到的年紀，感受到了身體被掏空的虛弱感。

之後三個月都不摘這個護手了！

「喵的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有點不對勁，很不對勁！水氣太少了啊！還沒想到哪裡不對怎麼就不行了？男人不能說不行的。」

丁謀惱火不已，再次看了眼大煙囪，依靠模糊的直覺，他察覺到某些不利於自身的事物就在那個方向，小黃毛這迴轉身就往回跑。

再說十二這邊，體內濃郁的水氣外放，形成了隔絕一切的無形場域，具備個人屬性的水氣就像是看家護院的忠犬，將一切非自家主人的水氣或是能力撕咬消磨，所以在諸多絢爛的攻擊之中，十二始終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只是此刻他的皮膚卻逐漸的自行龜裂，如同瓷器碎裂，由於摻雜著大量水氣，那些裂縫中流淌著淡粉色的血液，讓十二原本蒼白的面容有了一種破碎的明艷。

嗬~嗬~

十二大口喘著粗氣，他惡狠狠的露出一個帶血的笑，想法雜亂，無法靠自身變換生命形態，但局部的改造還是可以做到的，他挺起胸膛，胸腔內部的骨骼與筋肉悄然轉變了構造，讓他如蛙聲鼓噪，十二清晰而又快速的念起了一個個名詞：

「天災！」

伴隨著聲音的傳播，所有聽到十二聲音的人腦海之中不自覺的根據自己的理解，開始翻檢起關於『天災』的記憶和印象，只是身在內陸，特別是西南地區，這一代人所經歷過的災難大概只有地震，而那種地動山搖的印象又太過難以形容和描述，其餘的天災，無論是雷霆，山火，風暴亦或是海嘯，能帶給人震撼的視覺衝擊，所以人們能更加深刻的銘刻住細節，而地震，因為沒有具體的，可視化的形象，所以沒有辦法反饋給十二足夠詳實的信息。

十二繼續道：

「妖魔！」

封建迷信已經是過去式，無論是文化遺留還是藝術傳播都在不知不覺間改頭換面，山村老殭屍的形象漸漸從身著清朝官服，額貼符紙，刀槍不入，弒殺成性的乾瘦男子，演變成熒幕上穿著黑絲，露著兩顆虎牙嗷嗚一聲賣萌的漂亮小姐姐，而演義與志怪小說里的凶厲鬼怪，也在逐漸泛濫起來的快餐小說與輕電影里，被柔化成單純為故事背景提供桃色元素的物品，惡魔開始符合人類審美，妖精逐漸統一外貌形象，即使是一些還在追求還原的影視作品，

或是大型遊戲，妖魔也僅僅是主角遲早會打敗的踏腳石，人們對於鬼怪的畏懼在這個時代並不強烈。

於是十二眼角抽搐，心裏面有種萬馬奔騰的操蛋感覺，許多人的思想匯總後，形成的最終形象讓他大開眼界，同時罕見的有了莫大的吐槽慾望，如果將吐槽值可視的能量化，那麼十二此刻開口就能讓頭頂呆毛挺立，時髦值拉滿。

十二強忍不適，開始說起其他的名詞：

「巨獸！」

「飛龍！」

「猛禽！」

「他喵的該死的福瑞控！」

...

丁謀才跑出半條街，就聽到戰場中心十二那震天響的喊話，一個個辭彙像是擂動在他心口的重鎚，那尚未褪去的感知預警在這一刻提升到了極限，幾乎讓丁謀在一瞬間背脊發涼，汗毛倒豎，小黃毛拚命的讓自己放空腦袋，不去思考昨天夢裡的一切，只是隨著十二的最後一個辭彙傳來，有感而應，不得不發，不受人力所控制的，丁謀再次深刻的回想起了夢裡，那個奇異的，無法想象的。

「怪物！」

十二面容扭曲，扭頭看向丁謀離去的方向，怪異的笑著：

「找到了。」

「瘋狗開始亂咬人咯~哦抱歉金毛，我沒說你。」

花草店裡，許靈陰陽怪氣的開口：

「嘖嘖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十二老哥更討喜啊，心如止水，才能念頭通達。果然，即使是全知全能，無求無欲的神明，沾染了人性后也會從神壇跌落，突破桎梏的想法本身就是枷鎖，追求自由的慾望所在便是牢籠。有所醫，必有所不治，有所求，自然就有所不得啊，十二老哥，你已經回不去了~」

「不過你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金毛誒，十二老哥馬上就要來找你咯，你那個主人也快要來咯，期待不期待？開心不開心？」

嗷嗚~

大狗有氣無力的說了句髒話。

許靈則吃力的從老闆椅上起身，不算悠閑，但也不算勞累的度過了一天，許靈覺得勉勉強強算是小小放了一假吧，如果沒有金毛的打擾，那就稱得上大大的放了一假，差距不小，但還能接受。

只是接下來就沒有閑暇時光了，不再保持神明般姿態的十二可不會禮貌的進門前詢問主人，許靈自己的小胳膊細腿可經不起折騰，得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呆著，許靈環視四周，最後一瘸一拐的來到了進門左手的閱讀區域，坐在老舊的硬木椅子上，隨意的抽了一本小說看起來。

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好像就沒什麼意思了，至少對於許靈個人來說是這樣的。

無論十二之後再做什麼，都是有了軌跡，可以預測和判斷，並大致推算出結果，這場動靜不小的衝突中，除去『某團伙』外，連珠局，花草店，九星實驗室，以及一些沒有登上檯面的組織機構和個人，都各自有著自己的立場出發點和利益訴求。

連珠局在履行守衛秩序職責的同時練兵備戰，為日後可能越發頻繁的超凡事件做準備，在這期間，既要每個成員懂得相互磨合與共同成長，也要他們一步步認識到自身的能力與使命，更重要的還是需要這些感應者在變得強大的過程中，學會敬畏秩序與遵守規則，這無疑是一個精密而細緻的苦差事。

九星實驗室則相對來說更加淡然，或者說，底蘊和家底更厚，這些一直藏身在地下的研究人員們並不在乎所謂的『某團伙』這個神秘的組織，奉行的宗旨也從來不是什麼打打殺殺，除了提供的『第二類』裝備算是稍稍出力，別的就萬事不管了。

至於花草店，許靈想到自家的店鋪，砸了咂嘴，好像參與度並不高，除了蘇秀幹了點正事，給何三山開了一個小小的金手指，他這個老闆，還有劉夏這個唯一的員工都沒有起到什麼作用，按照敘事邏輯來講，一個角色被忽略的時間長了，突然領盒飯的概率就會變大，許靈小吸了口涼氣：

「嘶~這麼說來還是挺危險的，你得干點什麼啊劉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