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某團伙』
莫河沒有第一時間返回住處,而是花了大半天功夫將城北花草店四周轉了許多圈,直到黃昏,把所有附近建築以及遇到過的行人面貌全部記憶了一遍后,這才駕車駛向在城郊不遠的安全屋。
說是安全屋,其實是一個小鎮中的出租房。這種小鎮是連珠局建立之後,專門在各個城市周邊規劃出來,提供給特殊任務執行人員,或是內部人員家屬居住的地方,鎮子內部會有完整的安保設施,大部分在鎮子內生活的居民,都是軍事素養極高的一線部隊退役人員,會在這個地方再半修養半工作三年,隱藏身份,擔任著警戒,巡邏,反竊密,守衛重要人員的任務,平日里都是正常生活,只有在真正出事後才會暴露身份。
莫河今天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叫做青黃鎮的地方,不過工作上面的交接極為順利,莫河毫不費力就找到了自己的住所,一間簡潔但溫馨的兩居室,裝修風格很樸素,白灰抹就的內牆,不大的客廳里茶几沙發就佔了大半空間,對面老式的紅木柜上有一台27寸的彩電,看厚度應該是上了年月的物件。
單獨的卧室做了極好的隔音設計,關上唯一一扇厚實的玻璃窗后,上方還會緩緩降下一扇更厚的不透明擋板,關上燈后,整個房間可以做到不見一絲光亮。
將整個屋子仔細檢查一遍,確認沒有任何遺漏后,莫河這才拿出自己的手機,這種機密工作人員專用的通訊設備,保密方面毋庸置疑,那一份王孫極為看重的資料早已下載完畢。
莫河深呼吸一口氣,點擊查看。
開頭是一張廣漠的草原照片,風吹草地,天空地闊,一望無垠。
下方是一句標註:
「排出不可能,剩下的選擇,無論概率再小,也是僅剩的可能性。我們將持續看守此地,直到最終,位置與狀態確定其一為止。」
莫河有些不太懂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只能先記住,接著看向之後的文字。
「序列0002號文件,代號:某團伙。」
「『某團伙』,是一個迄今為止,尚未真正確認真實存在的組織,對於這個組織的一切描述與記錄,都建立在猜測與側面印證上,此文件內容,皆以該組織真實存在為前提。」
「該組織及其成員具有以下特徵:
一.無法被任何形式觀察,記錄。
二.無法對現實世界作出有效的干涉。
三.個體存在信息會在某種未知因素作用下,緩慢而悄無聲息的被抹除,包括但不限於自身存在,他人的記憶與印象,電子信息,生活相關物品等。現實世界會在某種規則影響下,形成物質上的邏輯自洽。」
這一段開頭的信息就讓莫河難以相信。如果說這是個人的臆想還好說,那麼可以解釋為被迫害妄想症的變種進階詳細版本,無非就是將幻想的迫害人替換成了所謂的『某團伙』。
但莫河手中的這份情報註定不會是那種不嚴謹的笑話,這份文件的真實性以及可靠程度毋庸置疑。
一邊思考,莫河一邊接著往下閱讀。
「18年11月,西南某城某鎮某局接到人員報案,在沒有了解到任何詳細狀況的情況下全隊出警,十分鐘后,全員返回,並對此次出警行動持有疑惑態度。后對報案人員進行調查,該人員稱自己不知為何,一時興起選擇了報案,並虛報了實情,在後續的調查中,事件沒有更多的疑點。」
「19年1月,東部某城市中心,
某單位無故出動一次,該單位負責人稱,該次行動為臨時演習。具了解,該單位歷來確實有演習一說,但全部都是小範圍,小規模的象徵形式,像該次規模的是首次。」
之後還有許多件看起來沒有太多疑點的事,大部分是一些中小單位的某次非常規行動,小部分則是一些瑣碎事,如果將描述中的無故,疑似之類的形容詞去掉,其實一點問題都看不出來。莫河設身處地的去思考,如果站在事情存疑的角度去看待,那麼這些事件里確實可以挑出一些懷疑的理由,但如果用平常的眼光去觀察,那麼無外乎在於許多人的一時興起,造就了比較明顯的影響,但在如此大的人口基數下,發生數件,甚至數十件類似的事情都可以劃分在合理的區間。
問題就在於選擇如何去看待了。
直到莫河翻到了最後一件信息。
「我們在每個九星實驗室中都存放了一份『初始文稿』,此稿件來源未知,根據跟隨文稿一同留傳下來的情報,稿件詳細記錄著『某團伙』的所有信息,其成員名單,組織宗旨,行事準則都有所描述。」
「序列0002-1號文件,代號:初始文稿。」
下方附加了一組照片,圖片里是一個十分科幻的室內場景,通體銀白色的金屬牆壁地板,天頂的燈光將四四方方的房間照得通透,而這個看著面積不小的室內,還在正中央建有一間長寬高各三米左右的小單間,整體外表嚴絲合縫,遠看更像是一個粗壯無比的承重柱。
「『初始文稿』會存放在一間密閉的真空室內。」
「『初始文稿』具備以下特徵:
一.普通的紙張材質,存在被物理形式銷毀,並且複製的可能性。
二.常規意義上,無法通過任何形式去觀察,記錄。
三.按照推斷,正常生物以任意形式接觸『初始文稿』,會使接觸者成為『某團伙』成員。」
「根據『初始文稿』的特性,我們定下一條規定,任何人員,在自發閱讀『初始文稿』時,需要用普通材質的紙張抄錄一份『初始文稿』,作為副本留在原件旁。而存放『初始文稿』的真空室,我們則設定有精密的承重儀器,無法觀測文稿本身,則通過真空室內的重量變換來推算文稿的數量。華國境內,按照方位,共計設有九處九星實驗室,其餘八處實驗室內,存放的『初始文稿』僅有一份,唯獨西南方,『初始文稿』共計三份。」
西南,雲貴川這邊,也就是我所在的方位?
莫河莫名的感覺到一絲不安,這種感覺就像是看仙俠小說或是傳奇演義,那些在天上飛來飛去的魔幻生物突然有一天出現在生活中,震天咆哮與雷霆嘶吼於雲端空餉,現實與虛幻交界變得模糊不清,你不能肯定那些存在會不會對這個世界帶來不好的影響,但你就是會忍不住去幻想大地崩塌,星辰隕滅,狂風與巨浪,火焰和雷霆,來自遠古時期對天地偉力的畏懼刻在血脈深處。
於是莫河就理解了為何會有手中這麼一份文件了。
文件的最後有這樣一句留言:
「『某團伙』的特性,也同樣是弱點之一,我們無法察覺其存在,反言之,他們也同樣會極力避免被我們觀測到,世間所有的作用都是互相的,最基本的法則誰都無法規避。」
「你光知道那些人不會讓我看到?所以就覺得我這裡安全了?」
許靈瞬間覺得手裡的茶水不香了,他有些疑惑:
「又不是什麼立志讓世界變得更美好而建立的恐怖組織,退出就退出啊,為什麼還會追捕你啊?把你帶回去有什麼用嗎?還是說是這個組織某些隱藏的機制?說實話,你是不是沒管住自己的下邊,玷污了什麼汪星的公主殿下,然後發現物種間的生殖隔離確實比星系間的距離還要讓狗望而生畏,於是心生退意,當了渣狗?」
這個論點連許靈自己都有點聽不下去,所以他一瘸一拐的跑到撞球桌旁,彎下腰去,嘴裡念叨著:「現在最主要的是要找到時光機~」
大狗有些看不下去,汪了一聲。
沒有找到時光機的許靈哀嚎一聲:
「我看上去像是護得住你的人?不是我看不起自己,如果不是冰箱里這兩包還沒過期的三明治,咱們連午飯都沒著落,跟著我混,三天餓九頓知道不?」
許靈自己又呸了一聲:「鎚子個咱們,現在開始,你就是你,不管是金毛還是邊牧,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你就當沒有來過我這裡,我就當不記得你,生活就這麼寡淡無味的過下去不好嗎?」
大狗應該是比較心虛,所以沒有反駁,縮了縮脖子再次小聲汪了一聲。
許靈聽到大狗的言語就更惱火了,他俯身指著大狗鼻子說:
「首先,我不認識你,更和你那個主人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所以我沒有任何義務與責任來幫助和你,第二,因為全世界只有我看得見你,能和你交流,所以你找上我,這是無可厚非的狗之常情,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可以理解,所以我才和你說了這麼久的廢話,但你不能用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言論來苛責我,因為~」
說倒這裡,許靈卻莫名其妙的有了些自豪,他反過來指著自己的鼻子說:
「我是個弱到不能再弱的弱雞了!」
大狗呆在當場,它有些不敢相信,試探性的汪了一聲。
許靈則是更加自豪,甚至秀起了自己沒有幾兩肉的二頭肌,他得意洋洋:
「千真萬確,貨真價實,如假包換,沒有半點水分的弱雞!」
大狗不能理解,但是大為震撼,甚至不知道怎麼言語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雄性生物以自身弱小作為炫耀資本的呢?這不科學。
短暫的得意過後,許靈又開始憂愁了,一隻想要回歸正常日子的大狗沒什麼麻煩,離開那個組織的時間一久,沒有了持續性的組織特性加成,再加上自身有意識的主動融入,某些底層規則會自動糾正大狗身上的扭曲特性,無法清除,但可以回爐翻新。麻煩的是會有某個,或是某些追蹤著大狗而來,意圖將這個成員帶回組織的東西?
許靈找不到可以概括這些東西的主語,因為不清楚祂們的數量,類型,甚至是不是生物,或者能不能用人類語言來描述都不清楚,在沒有真切的看到祂們前,一切都是未知數,但祂們又註定不會真實的讓人觀測到,所以這是一個死結。
許靈看著大狗,大狗也可憐兮兮的望著許靈,許靈知道,只要自己什麼都不做,把眼睛閉上,什麼都不管,裝聾作啞個幾分鐘,或是幾秒鐘,那麼再睜眼時,大狗可能就會真正的消失了,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迹。
所以許靈重新躺回了老闆椅上,睜眼看著天花板,一個人好不容易的獨處時光,被打擾是一件是非讓人心煩意亂的事。
就像十六歲那年,你躲著同學朋友家裡人,偷偷在自家卧室的角落裡,從床底翻出人生第一本不能被未成年人翻閱的圖書,剛剛把大量用詞巧妙的伏筆與鋪墊看完,強忍著生理上的激動興奮與心理層面的緊張不安,即將進入正題時,你媽卻在樓下喊你下去吃飯一樣,你剛好差一步就能夠明悟生命永恆延續的終極奧秘,但那臨門一腳就像在冬天踩了水坑后,又踢在了路邊消防栓上,麻木而又冰冷的感覺從點到面的擴散蔓延,讓你狂怒卻無可奈何。
許靈覺得自己這個比喻生動極了,越想越高興,情緒很快就又調整到一個正面的狀態,他一揮手,對著大狗吩咐道:「金毛,冰箱會開吧,拿兩包麵包過來,嗯對,就是過期了的,別找了,沒有不過期的,上次買東西還是在上次,快點拿來咱們分了,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