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擇其1就
終嘗到宿醉滋味的鄭拙尹篤,在熱熱的土炕上一覺好睡,醒來時,窗外明晃晃的光芒告訴他們,已到第二日太陽升上中天時候,只盼不是睡著整整兩天。
並無傳說中頭疼欲裂,四肢乏力的不適感覺,反倒渾身上下熱熱乎乎舒坦之極。
「這就是大家都喜歡飲酒的原因嗎?真是舒服啊。難怪那些大戶人家都日日飲宴,我還以為只是因為有許多好吃的,以酒佐菜呢。」
光溜溜在被窩裡不捨得出來的尹篤,露出一點腦袋悶聲說道。
同樣不著一縷捂在被窩裡的鄭拙打趣道:
「這是我們倆多久以來,他奶奶的第一次沒有早早起炕?果然修行路上易入魔,這般魔境,入得一入,倒也舒坦的很吶。哈哈。」
「可是我們肚子餓的咕咕叫了,果然是魔境,要進入仙境,那必然是永不知餓肚的感覺。」
「仙境魔境,全在你我拙篤二大爺一念之間,昨晚武百戶與王總旗,讓我們入軍戶籍,你是怎麼想的?」
鄭拙自然是思索了許久,見尹篤醒來,懶懶問道。
尹篤伸出腦袋,撥開頭髮,看向鄭拙不假思索問回去:
「你想去嗎?你修為高酒醒的早,想的多,我當然是聽你的。」
鄭拙也支棱起胳膊,翻身趴著,任頭髮散亂披在腦袋上,露出的眸子里射出智慧的光芒,決然說道:
「不能去,我們現在有安身地方,是夫子和掌柜的照顧。好好待幾年,你好好學做生意,我好好練武,將來給你做保鏢,幹嘛入軍去聽人使喚?你沒聽人說,兵禍更勝匪禍,你我都不是能幹出殺人放火那事兒的人。」
事實上武大定昨晚喝酒說了很多,各路反賊的不足以成事之處,他掰著手指頭一一講到,哪個賊頭勢力大,哪個賊頭狡猾,哪個賊頭起起伏伏死裡逃生......
雖然屢剿不盡,反賊越來越多,卻絕非將帥無能,官兵戰力不濟,實是因遼東辮奴勢力漸起,數度寇犯國境,威脅京城,朝廷每年調兵補遼東不足,還要時刻京城勤王,根本就沒把反賊當做首要之敵,攘外而未安內。
國運不濟,連年大旱,又逢奇寒天氣,難民越來越多,反賊裹挾沒飯吃的饑民四處流竄,哪裡有吃的就去哪裡,哪裡官兵少就去哪裡,能搶富戶就搶富戶,搶不著富戶就搶官家糧倉,以致逐漸勢大,所謂義軍,實流賊爾。
但反賊絕計難成大事。
武大定信誓旦旦,指出三點原因。
一為武器落後。
反賊火器極少,憑繳獲為數不多的火器,極難成陣,因沒有持續供應,並不足以成為戰力。兼沒有糧秣、盔甲、刀槍持續保養供應,沒有邸報、塘報、友軍消息互通有無。
二為能戰之兵極少。
反賊起初有部分遼東敗兵因懼責罰逃走,沒有生計落草為寇,頗具戰力,但多年征剿,早都被擒殺的七七八八,百戰精兵所剩無幾,實不足慮。
三為沒有統一指揮。
流賊自成隊伍,各行其事,甚至互挖牆腳,多有強弱傾軋,事實上反賊也沒想著搞多大,只是想吃飽飯,謀條生路而已。
武大定對鄭拙尹篤講,朝廷以絕對優勢的武器與訓練有素的戰兵哨營,還有堅固城池以及天下軍伍的支援能力,必然將戰兵極少饑民眾多,武器糧食全靠搶,個個都稱王稱霸,絕無互為應援習慣的匪軍遲早掃蕩殆盡。
此正是大丈夫報效君父朝廷,
建功立業之時。
一夜喝酒暢談,武大定對鄭拙尹篤極盡諄諄訓誨,循循善誘,兩人只余如啄米小雞般點頭應是。
後來他兩實在不勝酒力,前後扶牆上炕睡去,全然顧不上被武大定兩人笑話許久,迷迷糊糊中還聽到武大定對那名喚王源的總旗說過,即使天下大亂,群雄爭霸,只要有一鎮精兵強將,即能如那吳三桂、尚可喜、劉芳名那般與各方勢力從容周旋、待價而沽。
鄭拙到底沒有明白,其實那武大定野心極大,其志非小,前面一片熱情,是起於他的崆峒出身,再有如今孫掌柜處落身的境遇,鄭拙他們正是與山陝商會取得關係埋下伏筆的不二人選。
因孫家的買賣,不是他如今一個小小百戶能搭上的線,而武百戶要擴充勢力絕離不開戰兵與財富的支撐,目前,與這兩處允武允財的勢力,唯一能接觸的中間人,就是鄭拙尹篤二子。
兩人對各種勢力關係尚在懵懂之中,只顧自己思考眼前的事宜。
鄭拙又提起:「他們昨晚問咱兩擅使哪般兵器,咱也不確定,咱連將來要幹嘛都不知道,這事其實挺重要,得好好想想了。」
略愣神細思,接著說下去:
「聽他們講,上陣或是盾刀兵,或是長矛兵,或是弓箭兵,或是火銃兵,還有火炮兵,還有騎兵,輜重兵,各種兵。協同配合方能顯出威力,我們在山上學到的武藝,充其量,就是個跑得快的挨箭兵。還去做什麼軍戶?」
提前被灌醉的尹篤十分驚訝:
「啊,還有這般多的名目?我瞧著那一身戰甲著實威風,可惜也不是人人都能有。馬兒也不錯,可是以我們的工錢,卻是養不起。哎。」
原來他多跑騾馬市場,已是知曉馬匹買賣可不好做。
嘆一口氣,又開心起來:「嘿嘿,挨箭兵,虧你輕功練得好,我要去啊,一準是個肉盾。嘿嘿。」
聽尹篤說得有趣,鄭拙大樂,哈哈笑道:
「你這肉盾能挨幾槍幾刀幾支鐵箭啊,我們還是乖乖做孫掌柜的夥計吧,不過人家說的,得選一種武器做專門訓練,這叫十八般武藝,擇其一就,我覺著大有道理。」
尹篤也是大樂,為自己精妙的肉盾之說逗的開心,翻將起來,邊穿衣邊說:
「山上多是練假刀木劍,我瞧軍營里多是隨身帶刀,可是我現在提不起任何興趣,擇其一就,嘿嘿,我擇巨賈。還是快快餵飽了五臟廟,繼續為我們未來的神州巨賈出路拚命去拍各家掌柜的馬屁吧,我看太陽,雪是該消了。」
鄭拙也即起身,快速之極的穿著冬襖,只因下雪不冷融雪冷,熱炕之上、溫暖被窩的裡面外面,正如夏天與冬天的區別。
擇其一就,鄭拙願隻身入江湖,尹篤只做生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