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子弟之營

粉衣女子只是詐他一詐，因覺得鄭拙那一招甚是玄妙，有別中原常見路數，與師門研究的諸般刀法大為不同，似是而非，又看見背後長刀，隱有猜測。

聽到回答，知他心底坦蕩，不願再有輕忽，當下還了一禮：

「我名李紅衣，曾跟隨家師有幸見過姜真人一面，見到長刀，你身手又如此高明，這才猜到是崆峒高足，果然就是。師弟快去，到營里安頓了咱們再見。」

鄭拙聽還有淵源，人家更以師弟稱呼，欣喜地眼睛都亮了，仔細看了一眼，印入腦海，轉身便要走，只聽旁邊那小姑娘脆聲說道：

「崆峒的，我叫李翠微。峭壁連崆峒，攢峯疊翠微，這句詩你聽過嗎？」

鄭拙不知何意，想了一想，才說道：

「我知道一句，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也是高詩人寫的。」

說完已是窘迫的臉都紅了，這還要考詩文？實在擔心自己的水準堪憂。

那李翠微眼神發亮，再不說話。

鄭拙趕緊出了人圈翻身上馬，正要逃離現場，又聽見後面女子喊叫起來：「我們都說了名字，你也得說。」

只好無奈勒馬回頭：「我叫鄭拙。」再不停留，縱馬離去。

李雙喜整理一下衣服，叫道：

「兄弟們，以後遇著這種穿皮襖的先問問，是否我們的人。這廝好生厲害，原來是夜不收，難怪。散了散了，哈哈。」

說到後面不由失笑。

哨探營，是大多數義軍子弟嚮往的地方。

夜不收，更是只有軍中精選的高手方有資格加入。

此時眾小對鄭拙無不艷羨，只有滿心敬佩，沒有半分敵意。

李翠微：「姐，我們回去吧。」

李紅衣答應，見她似要追問，連忙揮手打住，微笑道：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但師門規矩，不能多說，要問自己去問。峭壁連崆峒，攢峯疊翠微，這詩很出名嗎？天下誰人不識君，這一句真是出彩，江湖兒女，當有這般抱負。我看也就十五六歲，修為竟如此了得。」

李翠微還是問了出來：「他有多了得？比姐姐還厲害？」

李紅衣自信笑道：「哼，他要勝我，再練十年。」

李雙喜看他兩要回，知道是要去尋鄭拙，頗有些吃味：

「我也要回去，姐，崆峒派很厲害嗎，沒聽說過啊，甚麼功夫能剋制，我尋人去學，下次一定打的他也飛出去一次。」

李紅衣翻他一眼，幽幽道：「那可是童子功，數百年的正宗傳承，你追不上了。要回就回，莫要啰嗦。」

鄭拙趕上隊伍，見眾人勞塵朴朴，定是連續趕路，未曾停歇，心中慚愧，瞧鄧秉志一臉憔悴，連忙道歉，老兵揮手表示無礙，反問他如何。

大致說了，請教可知慶王府亂兵，不知能否打聽到。

鄧秉志憨笑道：「那卻是難打聽，誰也不會承認的，亂世之中，那種事本也正常，義軍當年還毀了少林寺呢。」

見後面遠遠跟著三騎，感嘆道：「大順立國，老百姓日子定會好起來，你瞧都有人遊玩，我們在西邊，哪裡見過這等事。」

語氣中充滿了期望。

鄭拙聽聞，驚的無以言表，嵩山少林寺，那可是聞名已久的名山古剎，競也難逃兵劫。

見瞧後面三人，便將方才的經過講了，鄧秉志也不在意，只說軍中這種誤會不少，不會無故傷人，他好像對啥都不奇怪。

那是生死立判的軍伍生涯磨鍊后，見慣世事的篤定從容。

鄭拙如今也有這股內緊外松的從容氣度。

他自下山後屢屢修為突破，在軍中更是歷練多多，尤其近日高原所見，回山初聞仙路，仍帶給他極熾烈衝擊。

凡塵間事，看得淡了。

一路前行，問人往少年營尋去。

大順軍隊駐紮在長安周圍，並不在城中駐紮，少年營則在渭河之畔，由數百帳篷聚起，轅門拒馬哨樓俱全，外圍木牆溝壕齊備，真如行軍打仗一般。

營內往來巡邏、操練武藝的都是十來歲娃娃，交割的也只是個和鄭拙一般大的小夥子，這營中卻是不能給他們安頓食宿。

鄧秉志便要帶一眾趕去尋黨守素交令，茫茫大城，實不知去何處尋找，接連打聽幾個都言不知。

鄭拙看到進了營門的李紅衣三人，微笑迎去打聽。

李紅衣聽他問路，眼珠暗轉，說道：

「知道，指路恐找不到，還得雙喜大將軍給派兩個人帶路，不過你不能去，讓這位頭領交令說明，就說我讓你在少年營待兩天，改日我們一起去見黨將軍。」

她說得果斷，不容反對，自管對鄧秉志說了。

老兵何等眼力，知道自己惹不起，笑呵呵只管答應，謝了李雙喜派人帶路，徑自帶隊離去。

鄭拙本就性格隨和，年輕心性，師傅們也不苛求他少年老成，如今只要不關生死，則都在無可無不可之間。

到營中以後更是處處新鮮，見到李紅衣，知她認識師傅，又兼強勢，那就做個聽話小師弟，只管依令行事，還是莫招惹為好。

那李雙喜伸手一把摟住鄭拙肩膀，高興道：「兄弟，-先吃點東西休息，然後去校場，我介紹你給小弟們認識，順帶讓他們都開開眼界。」

李翠微也是躍躍欲試，嘴角含笑。

鄭拙見這李雙喜性子開朗，不以前事為忤，是個自來熟的，和尹篤一般，便任他安排，也不多說。

李雙喜很是熱情，忙前忙后給安排食宿，介紹各處，李紅衣和李翠微也就不管，任他們自去。

一路介紹，鄭拙明白了少年營大致情況。

此營小兵，原為義軍起事後戰亡將士後人，以前隨家屬在輔兵營幫忙，後來越來越多，皇後娘娘慈悲心起，向當今皇帝奏請，給全軍后營單設一營，親自帶各家婦人操心照料，並不時請軍中將領授以武學，儒士名家教書識字。

皇后還要總管后營，事務繁多，隔幾天過來一趟，平時營中，便由李過將軍負起總責，教授武藝，李雙喜李翠微等皇帝的義子義女也都在營中。

鄭拙早看出李那女子身份不簡單，如今知道他們俱是當今皇帝的義子義女，還仍在軍營，簡樸如常，一切依軍令嚴謹行事，想起蘭州一個藩王府邸就豪奢無比，心中自有了些許衡量。

這少年營的一切，既新鮮又和他對路，不似前哨營一班老兵，只有各種殺人故事葷段子，還有臭烘烘的軍帳，實是污濁之地。

軍中一日兩餐，待鄭拙拿出路上帶來的吃食，與大家分享，一幫半大孩子們，已經自然成為熟悉玩伴，嘰嘰喳喳，事無巨細地提點起來。

號角長鳴，晚操要開始了，孩子們立刻收聲，一起奔向校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