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的開始
西北的農曆9月底,田地里到處金黃一片,這是黃豆快要收穫的季節,阿偉和母親在地里,捋著黃豆的葉子,一是讓快要收穫的黃豆莢能夠讓太陽直接照射,趁著好天氣,儘快成熟后收割,二是將捋下來的黃豆葉子拿回家晒乾,儲存起來,到了冬天這就是豬的飼料。
望著這一片片黃豆地,他即希望這片地都是自己家的該多好啊!
可這一塊塊的地,都是鄉親們的,農村的土地根據:地段、是否能夠水澆,分幾個等級,然後幾個等級的地,每家每人都要分一點,每家平坦的好地,也就那麼一點,低頭看著被黃豆桿劃破的手,他又慶倖幸好自己家才分到這麼一點,不然什麼時候才能做完了啊!
「我們再努力一天,很快就能捋完」,娘不停的給他嘮叨著,問他報名學廚師的技術學校什麼時候才能開班,阿偉有心沒心的回答著:「我也不知道,可能還要等一段時間,人家要等這個班的人夠了才開班的」,娘嘆息著!
阿偉猶豫再三,終於鼓起勇氣,給娘說出了他的想法:「娘,我想去當兵,」這幾天,阿偉一直在想著自己的出路,看到村口牆上貼著標語「一人當兵,全家光榮」他萌生了去當兵的念頭。
「啥?你要去當兵?家裡就你一個兒子,娘怎麼可能讓你去當兵呢」娘生氣的說道,「娘,當兵很好的,有機會我還能考軍校,成為一名軍官,這是我的夢想,考不上,3年時間就回來了,那時候我也長大了,找工作也好找了,你看看臨村的建英都當兵回來了,很快就找了一個好工作......」
母子兩個就這樣在地頭爭執著、商議著,最後,母親說「這樣吧,咱倆去問問你四外爺,他是支書,看看他怎麼說?」看到母親妥協了,阿偉心底里有了一絲絲喜悅,外爺是當了幾十年的村支書,德高望重,說話有分量,娘也比較聽外爺的話,相信外爺的見解應該不一樣,會支持自己去當兵的!
再次抬起頭看著這片金黃的黃豆地,豆莢視乎都裂開嘴,他想起了路遙小說里的孫少平,同樣,他也有一個夢想,不想一輩子就窩在這個小農村,雖然這裡是生他養他的地方,他去過最遠的地方,只是騎自行車去縣城給調走的老師買筆記本禮物,但他相信外面的世界不僅僅是孫小平世界里的煤礦,應該還有很多,雖說1996年的西北農村,不再餓肚子了,可想起自己成長的經歷,上學路上,不停掉鏈子的二手自行車,越是下雨想快點回家,自行車越壞,同學們都飛馳的騎走了,他卻在雨里一手護著衣服下的書包,一手安裝掉了的自行車鏈子,淚水和雨水隨著臉頰流向脖子;他想起了下大雪天,路滑中午不能回家吃飯,一餓就是一整天的,滿手和腳凍的都裂開了口子;他想起了父親每年都在外面打工,可已到年關,依然有還不清的外債,上門要賬的人總在娘的道歉聲中無奈的離開;他想起了班主任老師再三挽留,給父親說,你的孩子以後一定考上大學,父親還是一口回絕,把他從學校接回了家,看著平時學習成績都不如自己的同學,都考上縣裡的重點高中或中專學校,他關起門來第一傷心的哭了很久,而這一刻,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要去當兵!
不由得加快的手上的速度,不再感覺到了手疼,娘不停的提醒他,小心腳踩壞了黃豆杆子,他開心的說:嗯,知道了!
天漸漸黑了下來,娘說:「我們回家吧,明天再來!」
「啊?我們不是說好去四外爺家嗎?」阿偉急了,
四外爺家在一小組,阿偉家在二小組,地頭正好在兩組的中間。
「天都快黑了,再說我們還有兩袋黃豆葉子呢?」母親說道,
「娘,黃豆葉子就放在地中間吧,天黑了,沒人看得到,也沒人要」阿偉一邊說,一邊把自己那袋先藏了起來,娘看到他這個樣子:「你說你這娃呀,從小幹啥都,猴急猴急的,好吧好吧,現在就去」!
娘倆一起來到了四外爺家,說明了來意,四外爺說:「啥?你要去當兵啊?當兵到是好事情,可以鍛煉娃,你看你二外爺家的那個舅舅,當年當兵后自己去了湛江,現在在那邊安家了,生活條件到底比咱這地方好,但是,明年國家要收復香港了,可能要打仗啊,可不敢去吧?」,娘一聽也急了「是,要是打杖了可咋辦?」
「外爺,娘,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不是小米加步槍了,現在要是打仗,部隊都是高科技,真要打起來,你躲到哪裡都沒用啊!」阿偉快速的反駁著!
討論許久,四外爺說道:「你父親在外地也聯繫不上,要不這樣,你娘倆明天去趟鄉政府,問問你俵姨夫,他畢竟在政府工作,看看他啥意見嘛?」娘倆才想起這層關係,俵姨夫就在鄉政府工作,問他豈不是更好.
娘倆覺得這倒是個好主意,向四外爺道別後,一起去地頭拿取回兩袋黃豆葉子,娘一路上強調道:「你姨夫再說不能去,你就老老實實的去學你的廚師啊,錢都交了,」,「好的,娘,我姨夫說可以的話,我就報名當兵呀,學廚師的費用,我去縣裡要,能退多少退多少,扣掉的以後我掙錢了再還你啊」,阿偉回答完娘的話,抬頭望望已經黑下來的天,眼睛都發亮了,祈禱著姨夫可以支持自己去當兵。
第二天,天剛亮,阿偉就早早起來,把院子也打掃了,豬的餵了!
娘起來后直誇道:「我娃今兒咋這麼勤快呢?」
「娘,我啥時候懶過啊?你看看台階上堆滿的老樹樁,不是我上山一點點挖回來的?我們可以燒幾個冬天呢;你到哪塊地里幹活我沒去?」阿偉替自己辯解道。
「好好好!我娃勤快,我娃勤快」娘笑著附和道。
是啊,這個農村婦女的生活里,只有勤勞二字是她最滿意的,也是刻在骨子裡的,從小2歲,娘便被外公外婆送到後來的外婆家裡,而後來的外婆外公並沒有因為自己不能生育兒女,對娘多一絲的疼愛,娘一直都是在驚恐和責罵中長大,學只上了3年,每天上午和下午上學課間,別的小孩課間盡情的玩耍,娘卻要回家看看外婆,這在外人看來是絕不可能的事情,卻真真實實的發生在娘身上;哪時候糧食不夠吃,外婆烙好的饃,自己藏在缸里,晚上偷著吃,即使娘發現了,還是原封不動的放回去,不然被外婆知道了又免不了是一頓打。就連鄰居們那時見到親外爺,都會說:「你呀,造孽啊!把女子送給這家人,不知道你娃可憐的受的什麼罪?」
外爺也只有無奈的嘆息幾聲!
雖然阿偉出生的前,娘過繼過來的外婆外公都去世了,但他還是從老人們的口裡得知了娘的童年遭遇每次聽到這些,阿偉就氣憤不已,怪娘太老實,要是現在是我,可沒那麼好欺負。
正因為如此,知道娘的不易,阿偉和姐姐們,特別聽娘的話!早早就懂事!大姐已經嫁人,嫁到了山外(西安的郊區,長安縣,這裡的人都把秦嶺那邊叫山外),二姐嫁到了附近的村子,剛生完小孩;三姐從小被堂舅抱養去了,這也是娘心裡的痛,因為堂舅結婚幾年一直沒有孩子,按照老家的風俗習慣,抱養一個孩子就能帶出後面的孩子,三姐都3歲多了,被堂舅抱養去了,當時娘一直不願意,處於報恩,娘只好答應!
堂舅是四外爺的兒子,當年父親還是村裡的教師,村裡的人買了一個二手的收音機,父親好奇,去這人家裡聽的收音機,被人偷偷的告到鄉上,以偷聽外國電台為由,撤了父親的教師資格,還在鄉政府關了幾個月,被四外爺不停的找人求情,才把父親放了回來,父親也因此丟了教師的工作,回家務農,因此娘把四外爺當成最尊重的恩人和長輩。
好在三姐被堂舅抱養過去,一是堂舅家庭條件很好,舅舅是供電局上班的,二是堂舅和妗子對姐姐都很好,這樣娘心裡好過了許多,兩家人像親兄妹一樣來往著,小時候,阿偉經常去堂舅家吃飯,舅舅家的飯好吃,床也睡著舒服,晚上睡在舅舅家裡,都已經上小學三年級了,還給經常尿炕,每每到這個時候,妗子總說沒事沒事,晒晒就好!阿偉話都不敢說一句跑到學校,幾天都不好意思再去舅舅家,可是沒過多久,阿偉又去舅舅家蹭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