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全她私心
微生澤炎震驚的並非是此人突然靠近將他認錯,而是一時無法接受又被拋下的事實,瞪著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
「怎麼這麼驚訝,不認識娘了,外面這麼冷,別在這裡站著了,跟娘回家好不好?」
她生了一副和善面容,一笑就是慈母模樣,任誰看了都覺暖心,不會覺得這番話是帶著虛假善意的勸說。
微生澤炎聰明,看人本事更強,他怎會看不出這人是在表露善意,可那又如何,他不想要旁人的善意,更不想跟著別人走!
垂在身側的雙手早已握起,近乎祈求的目光自周圍掃過,依舊沒有發現想要見到的人。
這段時間的美夢被打破,吹來的微風帶著一股刺骨冷意,他此刻穿著禦寒厚衣,卻依然清楚地感覺到,明明前不久,還沒有這麼冷。
原來竟然是這樣,又不要我了嗎?告訴我生存之道和為人處世的道理,就是為了把我丟給其他人。
怪不得一個接一個地都走了,可是,你們分明誇讚過我聰穎勝過常人,炎兒不是累贅啊。
微生澤炎低著頭,也不再後退,兩隻星眸盛滿了盈盈水光,小腿綳得直直的。良久,才再抬頭,這時他眼中淚水退了一半,也就在沉默的這段時間,他想清楚了。
既然在這之前問過是否記得,那炎兒就裝作忘記,不讓娘擔心。
哪怕是再次被拋棄,微生澤炎也不怪她,心酸地笑了笑,隨即再次揚起一個無害的笑容,和他初認母親時一樣。
「好啊,微生澤炎,我還問過你能不能記得,還沒過一天你就忘了,這忘性,不把我的話放在心裡,是不是該罰?」
儘管語調不太正經,但這聲音微生澤炎可是極為熟悉,立刻循著聲音向後看去,熟悉面容映入眼中那刻,他以最快速度奔了過去。
黎鳳綰被這顆「小炮彈」一撞,踉蹌一步隨即穩住身體,拍了拍他的後背以示安撫。
「幸虧我試一試你,不然就你這小記性,我離開幾天你就把我忘乾淨了,真該罰你。」
微生澤炎悶聲喃喃自語:「不會,我不會忘,以後再也不會。」
黎鳳綰聽不清他在低聲嘟囔著什麼,把他從身上「摘」下來,認真注視著面帶喜色的人。
「要是我沒回來,你是不是要跟著這位夫人走了,微生澤炎你這聰明腦子怎麼突然就不管用了。」
她點了點微生澤炎的額頭,微生澤炎也隨著她的動作輕晃著腦袋。
「娘彆氣,我是以為娘不要我了,正好這位夫人找我,我怕娘還擔心,就想著裝失憶不當累贅。」
「炎兒,你可不是累贅,你這麼聰明,明明就是個貼心的機靈孩子。你可不能總這樣想,你要想,我這麼厲害,他們怎麼可能會丟下我呢。」
「這麼想,就不會覺得心酸,哪裡還會這樣難過,小男子漢,不許哭。」
「炎兒沒哭,只是感動,我還是更想待在娘親身邊,因為之前那幾次,所以才這樣猜想,差點傷了娘的心,抱歉。」
「沒事,以後別這樣了」
黎鳳綰半蹲下去,拍拍他的後背,這時候讓他靠在自己肩膀沒再多說其他。
她回來了,綉錦自然也出現了,她把一些銀錢交給那位夫人,接著將人好好送走。
看到微生澤炎這樣傷心,她還是不明白黎鳳綰此舉為何,此刻,若是熟悉黎鳳綰脾性的英蘭在,大概能猜出一二。綉錦如今不知,便只好看著她和微生澤炎相互依靠。
「別想了,記住啊,從今以後,你要跟在我們身邊,別再瞎想了。炎兒,你和我們一起去京都,你所能做的遠比那些人要多,所以不要再自輕了。對我們來說,你不是累贅,而是我們的助力,哪怕你什麼都不做,也是個體貼人的開心果。」
「來,寶貝兒子,東西買回來了,我們回去找他,娘要和他說點事。」
「好」
這次,微生澤炎緊緊握著她的手,不再讓人離開自己的視線。黎鳳綰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回握住那隻小手,抬頭看向前方時眼底是混雜著滿足和欣慰的複雜情緒。
她這樣做不為別的,就是給她的私心找了個借口,她想把微生澤炎帶在身邊,但京都和攝政王府都太危險。儘管這孩子聰慧非常,但應對王公貴族的陰謀詭計還是太勉強。
黎鳳綰既不想讓他離開認她人作母親,又不願看他被這京都里的風風雨雨刮著半分,左右為難。
之後她瞧著微生澤炎慢慢恢復,神智比成人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才有了試探想法。成了,她就可以說服自己,把這個已經徹底將她認作娘親的孩子帶回去,不成的話,為避風雨,那她便順水推舟讓他跟著普通人家走。
總之,微生澤炎的去處黎鳳綰早早地安排好了,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再流落在外受苦。
其實,對於現在這一結果黎鳳綰早有預料,甚至說,她這樣做就是自欺欺人全了自己的私心。
微生澤炎的神志恢復,記住了人輕易不會忘,果真能忘,也要再經歷一番痛苦回憶,倍受折磨后心神恍惚才會回到那時失智之態。
而現在,這種情況顯然不會發生,黎鳳綰更不是非要推走他不可,哪裡會重做那種事來刺激微生澤炎的心神。
她不捨得讓微生澤炎再經歷一次那種痛苦,親人的分別和流浪的艱辛已經磋磨了這個小孩太久。既然上天讓她遇見了微生澤炎,必定也是冥冥中的緣分牽引,如此,她實在難以捨棄。
銀景弈猜不到她還有這個想法,平日里他最多能看出來黎鳳綰十分喜愛那個孩子,卻沒想到她會如此堅定將人帶回王府。
是以,當他再次和黎鳳綰面對面鄭重地對視時,維持面上嚴肅不過兩秒,接著便是無奈失笑。
「每次有了決定都是這副堅定模樣,真當本王看不出來嗎?這次恐怕又是看中了什麼。那個孩子?」
黎鳳綰點頭:「是,我捨不得把他讓給別人養,而且他都認我們那麼長時間了,早就把我們當成真的爹娘。我已經試探過了,他不會忘了這個,王爺難道覺得王府那麼大還養不起一個孩子?」
「本王可沒那麼說過,只是本王若領回了他,又該給他什麼名分。攝政王府本就不是個清靜地方,突然多了個他,難保別人的心思不會打到他身上。」
銀景弈瞄了她一眼,轉頭接著道:「況且你還這般關心他,誰都能看出來你是極為喜愛這個孩子。那些人或許會傳什麼你在外有子的謠言,再或者,知道你喜愛這個孩子,沒辦法動你我,便使手段去對付一個孩子。」
黎鳳綰沒說其他,才走近,就看銀景弈微展開雙臂,看他下意識的反應,她也不好故意逗他,便如往常那樣坐過去。
「怎麼,王爺還擔心這個,是考慮周全,還是覺得我偏向炎兒你不痛快。」
「怎麼可……」
銀景弈本能地反駁,話說一半卻住了口,以他的本事和性情,只帶一個孩子回王府照管絕對不是難事,也不會讓他有諸多顧慮。也因為這些,根本無人去懷疑攝政王會容忍王妃在外有私生子還將其帶回。
這次考慮這麼多,唯一可能的原因便是仍惦記著微生澤炎被過分關愛這事,說白了,就是醋在心裡但還在使勁往下壓。
「本王不想和孩子計較」
是不想而不是「不」,果真還是記著呢。
這種事有點丟面子,黎鳳綰覺得他不會再說出什麼,只得繼續原來的話題。
「讓不讓他跟著回去?」
「你說呢,你這個小狐狸早就計劃好了,你都知道本王會同意。」
「我是知道啊,這不是要尋找機會和王爺多說話嘛,何況你對微生澤炎的關心不比我少,嘴硬心軟,還說我。」
銀景弈看著那張得理不饒人的嘴還在說,一隻手將其用力捂住,捏了兩下她的唇,后才滿意放開。
「再說本王絕不輕饒你」
眼下,黎鳳綰哪有其他顧忌,聽他有此一言,動作更加大膽,摟著人貼身上前,因是坐於他腿上,此刻她平視著對方,開口時吐氣如蘭,語帶引誘。
「王爺說的輕饒是如何輕饒?」
「就會勾引本王」
他不太甘心地扶著掌下腰身,用了些力,惹來一聲似是克制的柔聲嚶嚀。
這聲音被銀景弈聽了去,下腹一緊,低聲罵了句髒話,接著把人扳正按在自己懷裡。
「上次我可是懂了你的溫柔,以後再不會覺得王爺只顧自己,只是如今在外,隔牆有耳,王爺總不願讓旁人看笑話。」
銀景弈抬頭,樣子格外兇狠
「你是故意的!」
「嗯」
「……」
她狡辯慣了,一下坦誠了,銀景弈還有些不適應,回過神后拍了拍人。
「下次你再這樣,本王就讓你看看什麼叫有權為大」
黎鳳綰想到他的攝政王身份,怕他真為這事去動用權力把這裡清空,收了挑逗本事,戳戳人從他身上移到旁邊凳子上。
「還是別了,王爺的面子該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哼」
銀景弈冷哼,雙腿交疊整了整衣衫下擺.
黎鳳綰現在覺得銀景弈和她最初見到的那個高冷狂傲的攝政王有些不一樣了,高冷中多了些傲嬌,狂傲中多了點無賴。總而言之,性情更軟了些,更好說話,一切都是在變好。
「銀景弈,你覺沒覺得你性子變了點?」
銀景弈以為她又要拿話來調侃自己,轉頭不搭她話,黎鳳綰猜出了原因,搬著凳子坐到他身邊,緊緊挨著。
「……又做什麼」
「我這次是真疑惑,不是要開你玩笑,談談唄,反正珏璽查事還沒回來,那麼認真幹嘛。」
「從前呢,你可不會這麼由著我鬧,而且性子都比較冷,怎麼現在這樣,時不時就撩撥人,這可不像你。」
銀景弈側頭看她,頗為自在地道:「夢夢說本王,那你沒覺得自己也變了?」
從前分明是個剛強性情,現在活脫脫就是一個勾人的狐狸精,一定是他嬌慣出來的。
「變得學會勾引人了,誰教你的這些,以後不許學這個。」
黎鳳綰不明白他怎麼一下變臉,從這話中回過味來,看向銀景弈的眼神愈發曖昧,輕佻地用手劃過他脖頸。
「看好了,我這可不是師從他人,是自學成才,懂嗎?再說,是誰說我不懂情味不夠主動,現在這樣,王爺還不滿意。」
「屬下辦完事了」
銀景弈才抓住她的手,門外就傳來這一句話,他又開始懷疑珏璽此人的察言觀色能力。
看黎鳳綰沒半點起身意思,銀景弈用了用力。
「這次不躲了?」
「躲什麼躲,我們可是正派夫妻,再躲像不像偷情的?」
「胡說八道」
銀景弈只是礙於她麵皮薄才從不在人前這樣,現在她都同意了,那他有什麼可忸怩的。
「進」
可他還是輕信了黎鳳綰的話,這才說完進,銀景弈便感覺懷中一下空了,不用細想他就明白這人跑到哪去了。
「膽小的狐狸」
珏璽一進來便聽到這個,知道是上面兩位在打情罵俏,便假裝不知,雙手將所查案宗遞過去。
「這是屬下動用了王爺名號在衙門查到的,這個微生府在前些年才於此處建造好。而且據他們所說,這個微生府的老爺不是本地人,除了府中的下人,其他人也都是從外地遷來。」
「看來原本他們不在這裡,從炎兒口裡的話可以猜出來,他原本住在這附近,世家嫡系,家遇變故,也不知道現在成什麼樣了。」
「你看微生乾安現在這樣,得意壞了,既然同屬一族,他非要致炎兒於死地,怕是做了虧心事才得到現在這樣的地位權力。」
黎鳳綰的分析也是符合常理,銀景弈沒說什麼,更不關心微生族人的爭權奪勢,他只是不喜歡別人把心思動到他要護著的人身上。
「然後呢,只有這些?」
珏璽站直身子,看向黎鳳綰:「別的,就和夫人說的那樣,從蛛絲馬跡能看出來微生乾安的父親是用了手段才坐到如今的位置。祖孫三代看著都不是和善的人,屬下覺得那個微生乾安並不會見好就收,即便夫人特意去警告,他也不會被威脅。」
珏璽眼神變了變,道:「他想要用藥和飯食相衝,必定是兩方有人,我讓遷慶去找了。一個廚子收了銀子換了菜式,那個賣葯的夥計也是一樣。」
「看來姜若的消息還是可靠的。」
「能有此心,的確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