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 108 章

第108章 第 108 章

那天晚上,林傾白用完晚膳,涼瑤楚便離開了。

殿內燭火薄淡搖曳,照在床邊紅色的簾帳上。

前兩日,越輝和晴公主成婚,婚房要換上紅色簾帳,閻秋司便也非要湊這個熱鬧,命人將他寢殿的簾帳也換成了紅色。

林傾白覺得紅的刺眼,不願多看。

他坐在案幾前,目光遙遙的望著燒開的茶爐,從茶開一直看到茶熄。

直到打更的時間在窗外響起,林傾白這才收回了目光。

又到了亥時,該歇息了。

他單手撐著案幾,起身的時候身子踉蹌了一些,又重新跌坐回坐墊上,腦子陣陣發昏,攪和的他又開始反胃,方才吃下的東西都堵在了心口,心臟也傳來了刺痛感,有些喘不過氣。

林傾白閉上了眼睛,眉頭緊皺,手緊緊摁在心口,嘴巴微張,輕聲喘息。

他最近總是如此,渾身無力,虛弱的甚至連走上兩步都會呼吸困難。

應該是閻秋司將他氣的太狠了......

那一日他急火攻心,胃裡的刺痛猶如千萬把刀割,讓他現在都心有餘悸,即便是養了幾日,他的身體還是沒能恢復到從前。

如今的林傾白反倒是像極了他在凡間時的病弱模樣,連呼吸都耗盡了他大半的力氣,更別說其他了。

林傾白坐在案幾前緩了一會,眼前的黑影漸漸平復了些。

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站在床邊褪下了外衫。

林傾白食指纖細,將褪下的錦袍握在掌中,錦袍如絲一般垂於身側,另一隻手理著垂在肩頭的青絲。

正在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粗重的腳步聲,那聲音踢踢噠噠的,直衝林傾白殿門而來。

繼而殿門被砰的一聲大力推開。

林傾白心中一驚,猛的回過頭,卻見是閻秋司站在門外的陰影里。

他單手撐著殿門,一身的黑色金絲紋綉袍,頭戴發冠,這般穿戴正式像是從什麼宮宴上下來,連衣服都未換便趕來尋林傾白。

殿中的燭火隨著殿門的風動而扇動,映在林傾白身上單薄的紗衣內衫上。

光透過薄紗衣,衣紗之下林傾白的腰身纖細如柳,紗衣貼在他的身上,隱約可見胸前的殷紅,還有那願盛放一灘春水的鎖骨。

殿室昏暗,林傾白卻似一塊乳玉,泛著白嫩柔和的光。

玉臀微翹,四肢纖細,就連衣袖下的手腕都勾魂奪魄。

閻秋司雙眸定定的望著林傾白,眼眸漸漸斥成了紅色。

林傾白卻渾然不覺,他面色冷冽的望著閻秋司,道:「你不是答應過我,你不會再出現在........唔!」

林傾白的話還沒有說完,閻秋司便大步的沖了進來,一把按住了林傾白的後腦勺,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一股濃重的酒氣襲來,林傾白猝不及防,瞪大了眼睛。

閻秋司的吻太過猛烈,雙唇相觸之間舌尖撬進了林傾白的唇中,在林傾白的口中遊走,吮吸著他口舌中每一寸空氣,將林傾白的親的呼吸困難,連站都站不住了。

還未等林傾白反應過來,便察覺到閻秋司的手在他的腰身間輕揉,掌心滾燙,像是要將他的身上的每一處血肉都揉出來,每一滴水都揉干揉盡。

林傾白的眼睛一下就紅了,眼淚在眼眶中打轉,雙手竭力的想要推開閻秋司,可是閻秋司喝醉了酒,力氣實在是太大了,林傾白的雙手綿軟,怎麼都掙脫不開。

「唔........閻秋司!」

「放手!」

「恩........王八蛋........」

林傾白聲音粗喘著罵出聲,卻對閻秋司這個莽夫不起分毫作用,就

連他手中的力道也是推到了鐵板上一樣,紋絲不動。

閻秋司將林傾白親的沒有辦法了,雙腿顫抖著跌坐在案幾之上,他卻依舊的沒有松下半分親吻的力道,反倒是越發的兇橫,手探入了林傾白的衣服中,粗糲的掌心摸到了他細嫩的腰間。

林傾白身子陣陣的戰慄,意識到閻秋司要做什麼。

於是他在這個吻之中,用力的掙扎,用力的撕咬著閻秋司的嘴唇舌頭,他毫不留情,血腥氣在二人的唇舌間漫開。

他想要閻秋司放開他。

可是他忘了閻秋司感受不到疼,在血腥氣的刺激下,閻秋司反而愈發的像是一匹猛獸,不退反進,按著林傾白腰間的力道像是要將林傾白嵌入他的身體中。

林傾白雙手艱難的撐著案幾,才能避免自己被閻秋司壓到案几上為所欲為,只是他在閻秋司的壓制下身體不受控制的發軟,十個指尖撐的發白,手腕都在細細的顫抖。

忽然他的指尖觸到了身後的茶盞。

嘩啦一聲。

冰涼的茶水倒到了閻秋司的臉上,將閻秋司的臉和頭髮全部浸濕,水滴沿著下巴一滴滴的落下,閻秋司的動作也隨著頓住了。

林傾白便趁著這個機會狠狠的推開了他。

閻秋司喝醉了酒,被推的後退了兩步,身子置身於黑暗之中。

林傾白坐在案几上,一身的衣服被閻秋司拉扯的褶皺不堪,衣領都落在了胸口,露出了光潔的胸口。

他單手撐著案幾,胸口粗喘,臉上帶著紅暈,面色卻是冷如寒冰的說:「冷靜了嗎?」

閻秋司嘴角殘著血跡,一雙含血的眼睛猶如野狼一般望著林傾白,他就這樣望了林傾白一會,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啞聲說:「沒、有。」

說完他不等林傾白反抗,大步走上前,一把將林傾白從案几上橫抱了起來,在林傾白的悶哼中將他狠狠的壓在了床上。

閻秋司死死的按著林傾白的腰,吻猶如暴風驟雨般落在林傾白的臉上,脖頸上,鎖骨上,而後一路向下。

林傾白打他,罵他,踢他,全部都不起作用。

他應著林傾白的廝打,就像個石頭一樣,壓在林傾白的身上,貼在林傾白的心口,雙手大力的撕扯開林傾白身上的衣服。

刺啦!!!

衣服碎爛的聲音在殿中響徹。

紅帳垂下,跌宕起伏。

殿內的燭火應是快燒乾了,忽明忽暗的照在二人的身上。

........

夜深了,林傾白躺在床上,被折騰的沒有半分力氣,蔥尖般的手指垂在床上,指尖輕輕的顫。

他望著天花板上的紅帳,頭昏腦脹,渾身酸疼,胃腹脹痛,卻是難得腦子放空去想閻秋司為什麼要將寢殿中的簾帳也換成紅色的。

他是覺得這樣吉利?

還是覺得在這一刻,他們也像是喜成婚的夫妻一般,洞房花燭,喜結連理,此生不離.......

閻秋司是真的喝多了,鬧了一晚上,現在他像個孩子一樣,那麼大一塊頭壓在林傾白身上,將林傾白壓的呼吸困難,頭埋在林傾白的脖頸處,嗓子嘶啞,支支吾吾的說著話。

他說的不過都是醉話,太含糊了,林傾白只能依稀辨認其中幾句。

「師父,你為什麼不願留在我身邊.......師父,我知錯了........我不能放你走........」

「師父,師父.......」

閻秋司的頭深埋在林傾白的脖頸中,這樣一聲聲的喚著。

忽然鎖骨處傳來一陣刺痛,林傾白猛地皺緊了眉頭,倒吸了一口冷氣,垂下眼看向了伏在他身上的人。

閻秋司當真像個狗一樣,咬

了他的鎖骨,咬出了一個紅印,同時緩緩收緊了抱著林傾白的雙手,他用力的擁著林傾白纖瘦的身子,就像是要將林傾白按進他的心口中,要將林傾白的骨頭都勒碎了。

鎖骨上的痛和他擁抱的痛,都讓林傾白刻骨銘心。

最後閻秋司貼在林傾白耳邊,聲音有些哽咽道:「師父,你不是最疼我了嗎......」

林傾白緊咬住了唇,心尖都在顫抖。

「可你........快把我逼瘋了.......」

閻秋司聲音嘶啞,說完這句話,便不說話了,他趴在了林傾白的身上,沒一會便呼吸均勻的睡著了。

林傾白卻是一動不動望著天花板,眼淚止不住的流,濡濕了一片的床單。

他抬起手輕輕的撫摸在閻秋司的後背上,手一下下的拍著閻秋司的後背,就像是在凡間那樣,他的小徒弟還小,他拍著他睡覺,夢裡有歌,有家,還有師父。

「清風過,花兒冒,彩兒蝴蝶翩翩錯,娃娃舉著胖手抓不落......」

「夕陽末,日要落,彎彎月兒露上頭,貪玩的孩子要歸家嘍.......」

-

林傾白和閻秋司折騰那麼一次,讓他好幾日都下不了床。

渾身酸疼,腰疼的連站不起來,胃裡絞痛的吃不下東西。

閻秋司酒醒了之後,也知道自己做錯了,圍在林傾白的身前又是端茶又是倒水,低三下四的哄著林傾白,探著手想給林傾白揉腰揉肚子。

林傾白卻是面如冰霜,一句話都不願和他說,更不能讓他砰,把閻秋司給急的團團轉,沖著下人直發火。

一時間整個魔族宮殿又開始人人自危,所有人都祈禱著仙尊能夠對他們的王上好一點,最起碼給個好臉色。

這樣王上心情好了,他們的日子也更好過一些。

大夫又一次告訴閻秋司,林傾白不能情緒激動,不能動氣,否則很可能再一次爆發胃腹絞痛。

閻秋司一臉寒霜,問道:「此話何意?」

雲大夫也不避諱了,直接說道:「王上,仙尊如今需要清靜,可能.......不想看見您。」

閻秋司這次沒有狡辯了,他抬起頭望向了躺在床上的林傾白。

林傾白的臉色蒼白,半閉著眼睛倚在床頭,時不時虛弱的咳嗽著。

他又瘦了。

瘦的就算是蓋在被子里,也掩蓋不住他一身蒼白的病氣。

閻秋司的十指握拳,閉上了眼睛說:「我知道了。」

閻秋司囑咐了大夫給林傾白用最好的葯,又囑咐了下人照顧好林傾白,事無巨細,只恨自己不能親自在林傾白身邊守著。

閻秋司走了以後,下人在林傾白的身邊忙活了一圈,怕擾了清元仙尊的歇息也都紛紛退下了。

沒過一會,殿外走進來一個小丫鬟。

那丫鬟小臉圓眼走到了林傾白的身前,抬手給林傾白施了一道法術,綠色的熒光順著她的指尖流出,進入林傾白的身體里。

剎那間,林傾白身上的酸痛全部都消失了,手腳都輕快了許多,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轉過身望向了涼瑤楚。

涼瑤楚皺著眉頭,看著林傾白脖頸上令人心驚膽戰的紅痕,半響無言,最後低聲道:「你就縱容這個臭小子如此折辱你?」

林傾白沒有說話,而是扯過衣領蓋在他身上的吻痕上,垂眸輕聲說:「外面人的人都處理好了?」

涼瑤楚嘆了一口氣,說:「是,這一路上的下人都被我迷暈了,放心。」

林傾白點了點頭,說:「走吧。」

正如涼瑤楚所言,這一路上的下人和魔將全部被她用法術迷暈了,一個個都似個木頭一樣站在原地。

從遠處看並無半分的異常,但是靠近了一些就能發現他們只是睜著眼睛,卻看不見任何的人,對外界沒有一點反應。

林傾白剛踏出殿門,涼瑤楚就小聲的噓了一聲,囑咐道:「輕聲一點.......動靜一大他們就會醒過來,我防著萬一有其他人過來,沒有用大藥量,所以只要動靜一大他們就能醒來,也能避免其他人起疑........」

林傾白輕聲說了句好,便放輕了腳步跟在涼瑤楚的身後。

涼瑤楚做事情靠譜,這一路上所有可能出現的異常全部都被她預料到,包括巡邏將士的守衛時間,隨機路過的人,等等,所有的情況都被她化險為夷。

最後兩人走到了地牢的前面。

林傾白第一次來到魔族地牢,是在魔族最深處的一個峽谷中,那裡深不見底,只有一出黑灰色的石頭房。

房子很寬很大,就像是個棺材一樣,瞧著堅不可摧,外面守衛森嚴,層層疊疊站著不少將士。

林傾白和涼瑤楚躲在地牢遠處的樹林陰影里,許久都看不到闖進去的時機。

林傾白轉頭望向了涼瑤楚,問:「我們要如何進去?」

涼瑤楚沖林傾白神秘一笑說:「跟著我走。」

涼瑤楚帶著林傾白走到地牢的後面樹林的一處草地前。

那裡雜草叢生,足有人的膝蓋那麼高。

涼瑤楚掀開了一處草皮子,露出了一處地道。

地道窄小,裡面黑暗無光,林傾白蹙起眉頭,轉身望向了涼瑤楚。

涼瑤楚聳了聳肩說:「你別看我,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林傾白便不說什麼了,轉過身踏入了地道之中,涼瑤楚緊隨其後。

地道窄小,裡面泛著潮濕的腥氣,聞起來像是撓著嗓子一樣,讓林傾白有些不舒服,他捂住了鼻子,儘力用嘴巴呼吸。

涼瑤楚手中點了一把符咒,光線雖暗但是所幸路不算難走,兩個人大約走了半個時辰,前面隱隱約約亮起了亮光。

林傾白加快了步子,朝著出口向前走。

他以為這樣就走出了魔族,誰知等走出去的時候,卻看見外面是一處洞穴。

這個洞穴中燃著兩盞昏暗的永明燈,氣味十分的難聞。

血腥氣,惡臭味,還有各種各樣難以描繪的味道,全部混雜在一起,另林傾白不太舒服。

他強忍著不適打量了洞穴一圈,看見在洞穴的中間有一個血池。

血池的邊緣早已布滿了綠藻和青苔,應是許久都沒人用過這個血池,血池裡的血液已變成深紅色,然而走近了卻看見細小的蟲子漂浮在血池中。

那些蟲子又細又長,就像是蚯蚓一樣,在血池中翻滾扭曲,布滿了整個血池。

林傾白看著反胃,閉上了眼睛,喘了兩口氣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涼瑤楚也從地道里走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漫不經心的說;「這裡是魔族的蠱血池,出魔族的必經之路。」

「蠱血池........」

林傾白聽見這三個字,眉頭鎖的更緊了,側過頭又看了那個池子兩眼。

「你也聽說過這個地方吧。」涼瑤楚問道。

林傾白自然是聽說過蠱血池。

莫說是林傾白了,就是整個仙界的人怕是都對這三個字聞風喪膽。

——蠱血池。

在魔族這個魔物作祟,儘是窮凶極惡之地,蠱血池卻是另魔族所有人都後背一顫的地方。

蠱血池是魔族建族萬年來懲戒重犯的極刑之地。

行刑之時會將犯人投入到蠱血池中,蠱血池中所豢養的蠱蟲便繪進入到犯人皮膚的每一根毛孔

中,撕咬他們的皮膚,喝盡他們的血液,啃食他們的經脈,比凌遲更甚。

整個過程會持續一天一夜,將人折磨的生不如死,癲狂瘋魔,痛苦不已,每一根毛孔都會出血不止,最後淹死在血池之中。

從來沒有人能堅持過這種刑罰。

當年林傾白在書上看見這個刑罰,只覺得殘忍至極,甚至沒能繼續看下去,便合上了書,心中生寒,不願再看。

涼瑤楚走到了血池前去看了兩眼,嘆了一聲說道:「還好如今蠱血池已經被廢了,無人再用了,不過你可知廢蠱血池的人是誰?」

林傾白說:「知道。」

廢棄蠱血池的人是閻秋司。

涼瑤楚嘖了一聲說:「這件事情我一直很想不通,你說閻秋司這樣兇殘暴戾的人,一向最喜歡殘忍的刑法,為什麼會廢棄蠱血池?他應該很熱衷於看犯人扔進蠱血池中備受折磨啊。」

林傾白喉結滾動了一下,並不想多討論這個問題,只想趕緊離開這裡,他說了一聲:「不知道,我們要如何出去?」

涼瑤楚挑了一下眉,手指了指蠱血池前面兩人高的靠牆銅鏡說:「玄機就在這裡。」

林傾白皺眉說:「不過是個審訊鏡。」

審訊鏡顧名思義,就是在可以在刑罰的時候記錄刑罰的過程。

在仙界多用於酷刑逼迫犯人說出犯罪的事實,一邊用刑,一邊用審訊鏡記錄下犯人所說之話。

涼瑤楚走到了審訊鏡的前,指尖彈了一下鏡身,轉身望著林傾白說:「這其實是一扇門,打開了就可以出去。」

說著涼瑤楚向後退了兩步,對著審訊鏡施起了法力。

她指尖一道道法力灌入審訊鏡,審訊鏡中開始輕晃動,鏡子上的灰塵撲簌簌而落,同時法力刺激到審訊鏡,銅鏡上的畫面緩緩清晰,開始的顯現出當年審訊時的畫面。

那些畫面快速的閃過,伴隨著刺耳的尖叫聲,嚎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疼————饒了我,饒了我————我什麼都說,我什麼都說————」

「救救我————啊啊啊啊啊—————我下次不敢了——————」

那些犯人在蠱血池中翻滾、扭曲、掙扎。

凄慘的叫聲似飛箭一般,直接刺中了林傾白的心臟,林傾白聽得心臟難受,於心不忍,轉過身手捏著眉心,緊咬著牙齒忍耐。

在這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讓他心焦難耐,忍不住催了兩聲涼瑤楚。

終於,審訊鏡挪開了足以過人的縫隙。

涼瑤楚急忙收回了手,轉過身對林傾白說:「可以走了!我們快走!」

審訊鏡後面一片光亮。

林傾白急不可耐的轉過身,頭也沒抬的朝審訊鏡後面走去。

然而在他的腳將要踏出山洞的時候,審訊鏡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孩子稚嫩輕軟的聲音。

「阿娘,這裡是哪裡啊........」

聽見這個聲音,林傾白渾身一顫,如遭雷擊一般站在原地,涼瑤楚也猛地回過頭,目光震動的望著林傾白。

下一秒林傾白沒有任何猶豫的轉過身,衣擺飛灑,衝到了審訊鏡的前面。

此時審訊鏡上面的畫面不同於方才的殘忍尖叫,而是出現了三個人。

兩個女人,一個小孩。

一個女人穿著雍容華貴,背對著審訊鏡而立,看不清容貌,一看便是魔族中地位極高之人,另一個女人是她的丫鬟,手中牽著一個小男孩。

那個小男孩年歲很小,看著也不過三四百歲的模樣,走路還踉踉蹌蹌的,身高不過是到大人的小腿處,頭上扎著一個小揪揪,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睛,揚起頭望向

女人的時候,眼睛就像個黑葡萄一樣,亮閃閃的帶著天真的笑意,特別的漂亮可愛。

林傾白卻是走近了兩步,目不轉睛的望著那個小男孩,眼睛不由的起了紅。

這是閻秋司........

三百歲的閻秋司長得和他在凡間的時候很像,甚至連聲音都一模一樣,以至於林傾白不由的想要靠近他,抱抱他。

鏡中的丫鬟也將閻秋司抱了起來。

閻秋司眼睛亮亮的望著穿著尊貴的女人,又聲音軟軟的問了一句:「阿娘,這裡是哪裡啊,你不是說有好玩的嗎?」

丫鬟轉過身看了女人一眼,女人朝她點了一下頭。

下一秒,丫鬟的手一松,閻秋司墜入蠱血池中。

「安兒————」

林傾白心臟猛的緊縮,尖叫了一聲,似瘋了一樣衝到了鏡子前,雙手砰的一聲拍到了審訊鏡上。

他雙目斥成了血色,死死的盯著鏡子里,望著閻秋司幼小的身影在蠱血池中浮沉,恨不得沖身而入,將他的小徒弟救出來。

「阿娘——————」

「阿娘,救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娘,我疼————————」

蠱血池中的血蟲爬到了閻秋司的身上,轉眼間就鑽入了閻秋司的皮膚中,閻秋司在血池中不停的掙扎著探著小手,艱難的望岸邊探去。

他痛的在血池中不斷的掙扎,身上鑽滿了蟲,哭喊著,嚎叫著,眼淚流了滿臉,稚嫩的聲音喊得嘶啞。

「阿娘,我疼——————」

「阿娘,我好疼——————你救救我————」

「啊啊啊啊啊——————」

閻秋司在鏡子里疼的要瘋了,林傾白在鏡子外也快疼瘋了。

「安兒!!!」

「安兒!!!」

林傾白渾身緊繃,雙手瘋狂的敲打的鏡子,涼瑤楚拉都拉不住。

「林傾白你冷靜這一些!!!」

「這些是回憶!!!」

「這些都過去了!!!」

「你冷靜一些啊林傾白!!!」

林傾白卻是痛的聽不進去任何的。

他的眼中只有鏡子中閻秋司,耳中只有閻秋司尖叫痛喊聲,他雙手狠狠的捶打著審訊鏡,錘的鏡面碎裂,碎屑扎進手掌中,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可是林傾白卻都感受不到了。

他痛的快要死了。

他的心痛的快死了!

他的安兒,才三百歲啊.......

他才那麼小,他連路都走不穩,為什麼要讓把他扔進蠱血池,為什麼要讓他經受這些.......

那是他養大的孩子啊.......

是他寵著長大的孩子.......

在凡間無論閻秋司如何的調皮,將林傾白氣的多難受,林傾白都不忍心罰他一下。

怕他痛了,怕他冷了,怕他傷了,怕他病了.......

現在卻被林傾白看見了這一幕,那就是將他的心給扔進了蠱血池,讓他怎麼活!

林傾白痛的喘息艱難,腿腳發軟,最後他連站都不住了,雙手扶著鏡子,緩緩的滑座在地上。

血順著他的手一滴滴的落下,鏡面上滑下了兩雙血手印。

鏡子中的閻秋司躺在蠱血池,也痛的嘴唇烏白,甚至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血蟲已經進入他的血脈中,他側著頭沉在蠱血池中,定定的望著岸邊的兩個人。

他指尖顫抖的想要握住女人的手,聲音低微的說:「阿娘........小司錯了........」

「阿娘........你不要生小司的氣........」

「阿娘........我好疼啊........你原諒我好不好........」

可無論他怎麼的哀求,岸邊的兩人都是無動於衷,

林傾白坐在潮濕骯髒的地上,手指緊緊的抓著地上的臟泥,手背上的血混著地上的泥水,眼淚無知無覺的順著眼角落下。

如果可以,他寧願落入蠱血池中的那個人是他,不是他的安兒.......

林傾白在冰涼刺骨的地上坐了許久,他看著審訊鏡中的閻秋司從痛苦嚎叫,漸漸變成了聲音低微的哀求,到最後沒有了聲音......

直到鏡中的第二日天明,岸邊的丫鬟才從一旁拿了一個網兜,頗為嫌棄的將閻秋司從蠱血池中撈了出來,就像是撈一條死魚一樣。

閻秋司躺在地上,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滴血,而他的眼睛早已經從開始的亮閃閃,變得猶如屍體一般死寂,只有胸口薄淡的起伏昭示著他還活著。

小丫鬟毫不留情的踢了閻秋司一腳,閻秋司小小的身子縮在地上,隨著力道動了動,臉上沒有任何反應。

小丫鬟立刻笑了,拱手對女人說道:「恭喜王后,小皇子身上的痛覺已經去除。」

女人卻是覺得這樣不夠,她蹲下身,纖長的指甲撫開了閻秋司臉頰的沾血的濕發,從懷裡拿出了一把匕首,噗嗤一身刺入了閻秋司的肩頭。

血順著匕首溢了出來。

林傾白痛的呼吸猛地一滯,他緊捂著心口,半響都喘不出那口氣。

閻秋司卻連眼睛都未眨一下。

女人心滿意足的收回了匕首,點了點頭,終於說了一個字:「好。」

林傾白聽見這個字,心頭忽然攪起更重的風雲。

他已經痛的雙眼模糊,卻是緊咬著牙齒望著鏡中的景象。

小丫鬟將閻秋司抱了起來,三個人轉身離開蠱血池,然而在他們回頭的瞬間,林傾白看清了那個女人的臉。

在那一刻,林傾白捂著心臟的手猛的收緊,幾乎按進骨血中。

那個女人面容艷麗,卻穿著一身的錦袍華服,臉上沒有半分的表情.......

是悉連谷.......

是他的師姐,悉連谷。

剎那間,無數的聲音呼嘯而來,將林傾白淹沒其中。

他粗喘的每一口空氣都似刀子一般進入他的身體里,將他的每一寸血肉攪合的血肉模糊,一片片的凌遲著他的骨骼,讓他血流成河,已經被溺死在這蠱血池中。

「傳聞中魔皇生來法力高強,卻無心!無情!無痛!彷彿就是天生的屠殺怪物!當年魔族內亂,正值皇位之爭,他便弒父殺母!踩著爹娘的鮮血,拎著至親的頭顱登上了皇位......」

「這種魔頭就應該死無全屍!就應該他碎屍萬段........」

「師父,我沒有家.......」

「師父,你是我的家人嗎.......」

「師父,當年沒人教過我.......沒有教過我什麼是真心,沒有人教過我要如何放下殺意..........」

「師父,我有情.......你不要信外面的傳聞,我真的有情........」

「師父,是不是有人告訴你,我當年殺了我的爹娘兄長,我的心是石頭,我沒有感情.......」

「師父,不是那樣.......當年是他們要先殺了我........沒有人在意過我.......沒有人愛過我........」

「師父,我真的不是天生無痛無心無情.......」

「師父,你不

要離開我好不好........」

「師父,你不要我了嗎........」

「師父,你不是最疼我了嗎......」

「.........可你快把我逼瘋了。」

「師弟,師尊仙逝,我的法力消耗太大,為了我們仙族,我決定去仙山閉關修鍊........」

「此次閉關少則百年,多則千年,我走以後仙族之事皆交由你照料,你定要不負師尊所託,將我們仙族發揚光大........」

「師兄,師姐說她閉關太久,身體不適宜征戰,此番仙魔大戰她便不來了.......」

........

在這些滔天凌亂的聲音中,林傾白漸漸的捋清楚了其中的一絲半縷。

原來,閻秋司真的不是天生無痛無情無心,他被蠱血池中的血蟲撕咬了痛神經,此生再也感覺不到痛。

原來,悉連谷的閉關不是真的閉關,而是來到了魔族,做了傳說中的魔族王后。

原來,悉連谷回到仙族卻以各種理由缺席大事,並非巧合,是她在迴避閻秋司。

原來.......原來........

原來,他的安兒沒有騙他........

林傾白的夢之將醒,還有太多太多的為什麼,而他如今只是掀開了其中的一角,卻已經痛如剝魂,覺得自己傻的至極。

他捂著心口,垂著頭,髮絲垂在臉側,整個人都陷入了陰影中,看不清臉色,只是肩膀顫抖的輕笑出聲。

涼瑤楚站在一旁,看見方才那一幕也是震驚的雙眸通紅,手指顫抖。

她垂著眼眸,望了林傾白許久。

看著林傾白的肩膀從顫抖,到一點點如死一般平靜,似是連呼吸都淡下來。

涼瑤楚心中不安,低聲問了一句:「你,還要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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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魔頭的病美人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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