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閻秋司的速度極快,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一個閃身便飛衝到林傾白的身前,一手攬住了林傾白的腰,將林傾白緊緊的擁在懷中。
他的雙手很用力,像是生怕林傾白下一秒就要飄走那樣,拚命的將林傾白擁進自己的懷中。
林傾白無力的靠在他的肩頭,他焦急的喚了兩聲:「師父........師父!」
林傾白的身子虛軟,臉色蒼白,依靠在閻秋司的肩頭,無力的抬起頭。
閻秋司對上林傾白那雙泛紅的眼睛,雙眼一頓,立刻更加用力的抱住了林傾白,手來回的摸著林傾白身上的脊骨,焦急的問道:「師父,你怎麼了?哪裡痛?哪裡不舒服?」
林傾白的手扶在閻秋司的脊背,想要將閻秋司給推開,可是他的手腕就像是個麵條一般柔軟無力。
閻秋司就像是塊不講道理的大石頭,又沉又重,將林傾白給捆在身上。
閻秋司身上的血腥氣衝進了林傾白的鼻腔,身上的血跡也染紅了林傾白的白衣,林傾白無法推開閻秋司,也沒有力氣多說一句話,只能任由閻秋司死命的抱著他。
周圍人都目瞪口呆的望著擁在一起的二人。
在這原本喧鬧的台階上,瞬間只留有眾人粗重的喘息聲,再也沒有多的一句話了。
林傾白是真的很不舒服,他心臟難受,痛的喘不過來氣,胃腹也痛的像被一刀絞和一般,被閻秋司這樣抱在懷中,感受到了熟悉的體溫,許是有了些安全感,他意識也隨之漸漸的渾濁。
閻秋司了解林傾白的身體,他感覺到林傾白靠在自己的懷中,身子越來越柔,越來越軟,就像一段絲綢那般,馬上就要從他的懷中滑出去了。
閻秋司心中一慌,彎下腰將林傾白直接橫抱了起來,就要帶林傾白走。
他剛抬腳飛到了半空中,那些仙族之人自然是不肯讓閻秋司將他們的師尊帶走,一個個不顧死活的擋在閻秋司的身前。
「放開仙尊!」
「閻秋司,你想要做什麼?!放開我師尊!」
今日正是寒日,越是越到了雲端之上,風雪越是凌冽。
閻秋司一身的黑衣,懷中橫抱著林傾白,那一白一黑在雪花偏揚中格外的顯眼。
林傾白的身子倚在閻秋司的懷中,眉眼清和就像是睡著了那般平靜,白衣擺隨風飄擺,薄淡的似化在了風雪中。
閻秋司卻與林傾白的平淡截然不同,他一身的血腥氣,雙臂用力的抱著林傾白,眼中赤紅,目光滿是狠厲的望著周圍的人,就像是一個護著食物的老虎,一身戒備的望著進攻者,咬著牙隨時都準備撲身上前。
一時間眾人竟然都被閻秋司身上的狠氣給嚇的不知是否該繼續向前。
這時人群中響起了一人的低沉的聲音:「閻秋司,你想將我師尊帶去何處?!」
四周的人緩緩的讓開,看見在人群的盡頭雲端之處,玄徹一身的淡藍衣袍,滿身的怒氣,髮絲被風吹得在風中凌亂,他看著閻秋司抱著林傾白,猶如一隻暴怒的獅子,手中緊握著金劍,不等閻秋司反應,便手持金劍沖著閻秋司衝來。
金光破雪而來,空中劃過殘光,朝著閻秋司的心臟刺去。
閻秋司反身躲過了這一擊,玄徹撲了個空更是惱火,反手再次持劍而攻。
閻秋司懷中抱著林傾白,沒有第三隻手可以持武器,又怕會驚擾了林傾白,於是他便一路靈巧的躲閃,在那一片刺眼的殺光之中,唯有他抱著林傾白的手不曾鬆開半分。
在這三百年以來,玄徹的法力精進了許多。
當年那場仙魔大戰,林傾白被閻秋司殺死,他們仙族之人不光不能為林傾白報仇,甚至連林傾白的
屍首都守不住。
他永遠都記得師尊的屍體被閻秋司帶走的那一日。
閻秋司帶著魔族之人血洗了整個仙族,滿地瘡痍,仙族人死傷大半,而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師尊被這個魔頭掏空了心臟,卻無能為力。
而後那魔頭竟然還要帶著林傾白的屍體回魔族羞辱!
玄徹堵在閻秋司的身前,拼了血命阻攔,卻被那人輕鬆的一掌就拍的經絡盡斷,從高空墜落。
那一刻閻秋司冷漠狠厲的面容,還有他師尊血淋淋的屍體,日日夜夜都在玄徹的腦中不曾忘卻。
他沒日沒夜的修鍊法術,不惜一切代價,就是為了報仇雪恨,讓閻秋司也嘗一嘗被人一掌拍下,淪為刀俎魚肉的滋味!
玄徹的攻擊越發的凌厲,次次都沖著閻秋司的命脈而去。
閻秋司眉頭緊鎖,躲閃的也越發的迅速,他的身上受了傷,又在雪地中跪了七天七夜,可是即便如此,面對玄徹的攻擊依舊遊刃有餘。
眼看著玄徹難爭上鋒,旁邊圍觀的仙族之人反應過來,紛紛的加入戰局。
上千的仙族之人圍攻閻秋司一人,密不透風的殺光幾乎要將閻秋司給淹沒。
閻秋司咬緊了牙齒抱著林傾白,生怕那些紛亂的殺光會誤傷了林傾白。
饒是閻秋司有通天的本領,此時也抵不過他是隻身一人。
他手中無武器,護的住林傾白,卻護不住他自己。
忽然有一道殺光刺中了閻秋司的肩頭,閻秋司皺緊了眉頭,身子猛的向後退了兩步。
玄徹瞅准了時機,手持長劍直衝閻秋司的面門而來,咬著牙低聲道:「將師尊還給我——」
一切就像是當年那般。
只是當年他法力稚嫩,只憑著一腔憤恨,刺向閻秋司的面門,卻被閻秋司反手掐住了脖頸,猶如被捏住了咽喉的雞崽一樣,沒有半分還手之力。
這一次,玄徹用盡了全身的法力,只為了這一刻,能夠斬殺閻秋司,以報當年仙族之仇,一掌之辱。
玄徹手中的殺光劃破長空,勢不可擋,以極快的形勢逼向閻秋司。
閻秋司剛剛躲開了一陣攻擊,正垂眸看向林傾白,看見林傾白還倚在他的懷中安穩,心中剛沉了一口氣,忽然感受到殺氣逼近,他抬起眼時玄徹的刀鋒已經近在咫尺。
閻秋司目光一厲,剛想要展翅護衛,卻見在這時他的胸口忽然爆出了一道金光。
那道金光來的突然,似堅不可摧的盾牌,在那精光一現之中,玄徹的刀鋒被擊飛,身子被狠狠的擊打飛出,撞到了後面人的身上。
一時間人仰馬翻,玄徹單手撐著雲端,艱難站起身,看見金光將閻秋司和林傾白護在其中,又緩緩的弱下了光輝。
不過是眨眼之間,光就散去了,猶如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望著閻秋司久久不敢置信。
玄徹身上被擊的劇痛,卻是手持著刀,踉蹌著朝閻秋司的走近。
他的胸口粗喘,聲音顫抖的說:「你身上為什麼會有仙族的法力.........」
閻秋司也沒有反應過來,他緊抱著林傾白,垂下眼眸專註的望著林傾白。
玄徹抬起手中的劍鋒指著閻秋司,眼睛血紅,一字一句,高聲的問道:「我在問你!你!!!你的身上為什麼會有我師尊的法力!為什麼!!!」
「........」
「你拿了我師尊的什麼東西!!!」
閻秋司閉上眼睛,心中已然明了。
他的胸口燃著的是林傾白的魂丹,不僅可以阻止他殺了仙族之人,還可以阻止那些人來殺他。
現在大家誰都殺不了誰。
倒也公平....
...
閻秋司抬起了眼睛,目光生厲的望著玄徹,突然他歪著頭,沖著玄徹露出了一個殘忍冷笑,說:「就是你想的那樣。」
在這一刻玄徹猶如雷擊,嘴唇顫抖,忽然像是一匹瘋了的小狼,朝閻秋司撲來,高喊著:「你個魔頭........將我師尊的東西還回來!!!將我師尊的東西還給他!!!」
人群中的牧妍和莫御羅衝上前,抱住了激動的玄徹。
牧妍紅著眼睛安慰著玄徹說:「師兄、你想啊,最起碼師尊的魂丹沒有消失,這是好事啊.......好事啊.......」
「是啊師兄,你冷靜一些........師尊還在他的懷裡,若是等會傷到了師尊怎麼辦.........」
「師兄,您冷靜,反正現在他在我們手裡,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其他的師弟師妹也加入了勸慰玄徹中,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好不容易是將幾經崩潰的玄徹給安慰住了。
眾人紛紛的怒視著閻秋司,牧妍眼中含淚的瞪著閻秋司,問道:「你究竟和我師尊是什麼關係.......你身上.......你身上為什麼會有他的東西.......」
閻秋司孤身一人抱著林傾白,站在不遠處。
他的面容帶笑,做盡了勝利者的姿態,目光緩緩的掃過眼前恨不得將他除之後快的每一個人,最後目光定在了為首的三個徒弟身上,笑著說了四個字:「無、可、奉、告。」
這四個字一出,那三個人恨不得衝上前將閻秋司掐死。
眼看著就要再起紛爭,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個老人的聲音:「且慢.......且慢.......」
所有人望過去,遠處乾月仙尊正拄著拐杖走了過來,何昉棱在一旁攙扶著他。
乾月仙尊看著是步履艱難,但抬腿間便是百米,兩步就擋到了閻秋司和那三人之間。
閻秋司目光戒備,不自覺的收了收抱著林傾白的手。
乾月仙尊是仙族的長輩,既然他來了,方才眾人就算是再爭執你死我活,此時也都只能斂下身上的戾氣,垂下了身子對乾月仙尊拱手道:「恭迎仙尊!」
乾月仙尊不在意這些虛禮,轉過身笑著問閻秋司:「這位公子,你想將清元仙尊帶往何處啊.......」
乾月仙尊滿頭白髮,面容和善,望著閻秋司時是整個仙族唯一對閻秋司沒有惡意的人。
閻秋司面色冰冷說:「帶他治病。」
乾月仙尊笑了笑說:「清元仙尊如今生的病只有我們仙族可以醫治,還望公子可以將清遠仙尊留下。」
閻秋司皺眉望著他,似不信他的所言,更不可能將他師父留下。
乾月仙尊摸了摸鬍子,緩聲對閻秋司說:「清元仙尊此番暈倒,因為他才蘇醒身體並未完全痊癒,原定應閉關十五日,可是他卻生生的少閉關了五日,公子可知這是為何?」
閻秋司呆站在原地,雙手緊抱著林傾白的身子,半響都沒有應聲。
乾月仙尊也並未想等閻秋司的回答,他笑著繼續道:「公子若是不放心仙尊,可以留在我仙族,陪伴在仙尊的身側,也避免了你我兩族紛爭,耽誤了清元仙尊的醫治時辰,如此可好?」
閻秋司喉結滾動了兩下,最後他緩緩的松下了肩頭,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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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月仙尊都發了話,其餘的人就算是再恨閻秋司也沒辦法。
雙方好不容易和眾人達成了一致,閻秋司卻還是不肯放開抱著林傾白的手。
這件事連乾月仙尊也說不通,最後也只能作罷,讓閻秋司抱著林傾白走進寢殿中。
乾月仙尊早已找到了仙族最好的大夫給林傾白醫治。
殿中光線昏暗,閻秋司自己還是一身的傷,卻像是感覺不到一般,固執的站在林傾白的床邊,一動不動的望著林傾白。
林傾白躺在床上,眉眼清秀漂亮,面色蒼白的似一張白紙,脆弱的一碰就碎。
如此這般,讓閻秋司又想起了他守著林傾白屍體的那三百年。
十萬個日日夜夜,他每一次看見的都是林傾白這般的容顏,不會和他說話,不會對他笑.......
閻秋司手中緊握成拳,耐著性子等著大夫給林傾白診治。
最後大夫診治完站起身,說法和方才乾月仙尊所說一致,林傾白暈倒是因為提前出關所致,需要療養幾日,並無大礙。
閻秋司這才松下了肩膀。
大夫又問道:「我方才診得清元仙尊的身體還有些氣血虧空,上次我給仙尊準備的氣血丸呢?讓他一日服用兩粒會好的更快。」
牧妍站在一旁,眼睛一亮說道:「那個我知道!前些日子我給師尊收拾東西放在師尊的床頭櫃里了。」
閻秋司正好就站在床頭櫃的位置,他擋在那裡也沒有人敢上前去開柜子,於是所有人都望向了他。
閻秋司頓了頓,轉過身彎下腰將林傾白床頭的木柜子打開。
氣血丸就放在柜子角的位置,可是閻秋司第一眼卻不是望向那瓶氣血丸,而是望向了放在柜子最裡面的木盒子。
盒子很眼熟,在凡間他曾經見過.......
木盒子上紋飾雕刻精細,當年他看見的時候,裡面放的都是他寫給林傾白的書信。
「就是這個金色的瓶子.......哎?你做什麼!是這個金色的瓶子!」牧妍在一旁激動的阻止道。
可是閻秋司的手還是摸到那個木盒上。
木盒上了銅鎖,銅鎖在這三百年間早已經生鏽,甚至連孔眼都看不見了。
閻秋司手指靈力一閃,那鎖便碎了。
閻秋司打開了盒子,看見了裡面泛黃的信件,忽然就頓住了手,甚至沒有將那些書信拿出來。
牧妍看見閻秋司動了師尊珍愛的東西,急的恨不得砍了他。
她不管不顧的衝上前,一掌合上了木盒子,甚至還夾了一下閻秋司的手,然後奪過了盒子,緊緊的抱在懷裡說:「你不許碰!這是我師尊最寶貝的東西!要是壞了他生氣了,誰擔著?!」
閻秋司手被牧妍夾的紅腫也不惱,他蹲在地上,仰著頭目光潺動,望著牧妍問:「........這是林傾白最珍貴的東西?」
「是啊.......」何昉棱站在一旁扇著摺扇,倚在木柱上,聲音悠悠的接過了話:「當年我師兄就是為了這個木盒子又重新下凡了一次,差點出了生命危險,回來的時候盒子還浸了水,裡面的書信全部都被水浸壞了.......你知道他是如何修復的嗎?」
何昉棱望著閻秋司,挑眉問。
「........如何?」
何昉棱又扇了兩下扇子,才不急不慢的開了口。
「只能用人血修復!師兄將這些信攤在殿中,擺了這偌大的寢殿密密麻麻,那是連下腳都難,在每一封信上都滴上了他的血。」
「........」
「唉,那時候師兄才從凡間回來,身體很虛弱,卻還是耗盡了自己的心血,去修復這些沒用的書信。」
何昉棱說道這裡搖了搖頭,表情看似輕鬆,卻眸光發厲,晃著扇子字字戳心的對閻秋司說:「我師兄一向為人薄淡,也不知道是誰那麼好運,能讓他如此記掛啊........」
此話一落,殿里一片寂靜。
林傾白修復書信這件事情,在整個仙族只有何昉棱和林傾白知道。
如今何
昉棱這樣說了出來,所有人都面色煞白,震驚於清元仙尊居然還會有如此掏心掏肺的情感。
閻秋司咬緊了牙,臉頰緊繃,黑不見底眼望著何昉棱,似還沉浸在何昉棱方才的話中沒有走出來。
這時躺在床上的林傾白的眉心皺了皺,眼睛還未睜開,便喉結滾動輕聲喊了一句:「安兒........」
這一聲喚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眾人互相看了看,不知道林傾白是在喊什麼,以為是聽錯了。
可是林傾白又喊了第二聲:「安兒.......」
這下聲音大了些,眾人都聽清,卻各個皺緊了眉頭,不知道這個安兒究竟是誰,能讓高高在上清元仙尊在夢中還在喊這個名字。
閻秋司卻是如夢初醒,猛地轉過身伏在林傾白的床邊,緊緊的握住了林傾白的手說:「師父,我在。」
瞬間,殿內響起了眾人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閻秋司將林傾白的手撫在自己的臉上,又喊了一聲:「師父........」
他聲音很輕,有著不該屬於閻秋司這種人的輕柔,像是害怕會驚擾了林傾白。
林傾白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似夢未醒,目光還是朦朧,卻無盡柔和的望著眼前的人,撫摸在閻秋司臉頰的手指微弱的動了動,指腹擦過了閻秋司的臉頰,聲音虛弱的又喚了一聲:「安兒........」
閻秋司的臉蹭了蹭林傾白冰涼柔軟的手,半跪在林傾白的床前,臉上帶笑,聲音卻艱難又堅定的應著:「師父,我守著你呢,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