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葉問其人
葉問沒想到這東西的後勁能這麼足。
可是那碗湯看上去不是很紅啊!看著平平常常,吃起來也只略微麻嘴而已,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感覺自己的舌頭有點不聽使喚了。
他很想張開嘴,讓舌頭透透氣,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優雅的世家子弟葉問絕不可能在走路的時候做出這種有違形象的動作。所以他一直忍著。
忍到額頭髮汗,才終於回到了宿舍。
回來之後,他來不及跟陳延打招呼,直接拎著自己的小水壺猛灌了幾口水,冷水入喉,那股辣意才慢慢消退。明天去吃的時候一定要叫那老闆少放些辣!
他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旁的陳延看見,就好奇問了一聲,「葉問你這是怎麼了?不舒服嗎,一下喝這麼多水?」
葉問看了他一眼。
「只是從山下上來太熱了,所以想喝點水。」
陳延:?
他看了一眼門外,春季的江南乍暖還寒,怎麼也湊不上熱這個字吧,不過可能是葉問跑得快外加他年輕氣盛火氣大?
陳延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高嶺之花並不希望一直持續這個他不喜歡的話題,為了逃過這個話題,話很少的他主動挑話茬子問陳延:「『一二閑詩』,詩作課還沒開始,你就提前溫書了嗎?」
「是啊。」陳延坐在床上,「我的詩作水平不高,所以提前看看。」
「不高?」他看陳延才情不錯,寫詩應當也還行才對。
見同宿舍的大佬突然對自己作的詩感興趣,陳延便直接但不失分寸對葉問說:「總之就是不夠有靈氣,葉兄可有時間看一看,給我提些意見?」
「若你不介意的話。」他反正沒事。
陳延便從自己的一堆家當里抽出了自己的詩作本。
作為勤能補拙型選手,他每天都會作一首詩,然後每個月統計一下,把自己寫得較好的放進詩作本里,便於比較提高水平和平日考試取用。
所以這本子上的詩都比較務實,讓葉問一看就皺起了眉。
陳延看著他的表情,摸了摸鼻子,道:「我寫的詩大概就是這種水平,故想提前看看書。」
葉問一連看了十幾二十首詩,突然側目道,「你寫詩的水平不差。」
陳延滿臉驚訝,「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
「但是……」
果然,所有美好的誇獎后都連接著轉折點但是。
「葉問兄怎麼突然不說了?」陳延正洗耳恭聽呢。
葉問:「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會比較直接。」他看著陳延,眼神有些認真。
陳延懂他的意思了,便言:「你能指點,我已感激不盡,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的。」
當事人給出承諾,葉問就真的直說了:「你說你詩作水平不高,我覺得不然。」這麼看過去,葉問覺得陳延有些詩是寫的不錯的。
「只不過沒有感情,全是技巧。」葉問還一針見血的問陳延是不是有一些專用的詞或者字型檔。
「你的詩里倚和扶用得太多了,很多主題不同的詩里使用的字詞都有重複……」
「所以單拿一首出來其實不差,只是多看幾篇就會覺得比較相似。」
「你說的對。」陳延嘆了口氣,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另一本小本子,這是他好早之前不會作詩的時候開始用的字詞積累本,「我偶爾會翻一翻。」
一看,葉問眼神里露出瞭然,「如果你想成為一個輕鬆的詩人,第一步就是忘記你做的這本本子,你可能要先讀一些佳作,然後暫時避免一些全命題詩文,隨心隨性一些。」
除了提建議之外,葉問還給陳延修改了
一首詩,那詩是寫江南遲來的春天,陳延寫了一句『春雨重明江南意,三月枝頭爛漫春』。
陳延的用詞都較為常見,於文一道,常見便容易落於平庸,「其實寫詩和寫文章是一樣的,寫文章要轉折,寫詩也是。」
他便點了一句:『枝頭黃杏開欲小,原是江南慢慢春』。
「若是不熟悉堆砌,有時候換上一些敘述詩文也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葉問說了一堆,嘴巴都有些幹了,他說得入神,然後發現陳延一直沒有應聲。
他心裡咯噔了一下,該不會說的太多,他太多管閑事了?
然後側頭一看,發現陳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拿起了紙筆,葉問看了過去,發現他在做筆記,而且就是他剛剛說的那部分。
「……」
心中的那一點點緊張瞬間被拋之腦後!果然,人與人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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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瑞從山下上來的有些晚,他回來的時候發現陳延和葉問貼在一起談論什麼東西,他抬眉,有些好奇地看向了陳延。
這位同窗出身平平,卻難得很招人喜歡呢,葉問其人家裡人央著他去捧過幾次,想拉關係,但葉問看似有禮,對於拉幫結派者卻冷若冰霜。
他以為這人是不屑於與任何凡夫俗子結交的,沒想到才來宿舍沒兩天,便對陳延如此親熱。
陳延真是一個令人值得觀察和學習的對象呢。
看著天色愈晚,程瑞開口,「你二人在討論什麼呢?可洗漱?我來的時候看見外間有可取用的熱水,估摸著大家都去打水了,你們要去嗎?」
冷水洗臉極度刺激,葉問想用熱水,陳延亦然,「那我們一起去打水吧!」
果不其然,到院子里的時候,已經有學子在排隊了,熱水比大家想的要多一些,就是限量供應,每人兩瓢,陳延估測了一下院子里的人應當都能打到水,不過後面人接到的熱水可能不太熱就是了。
洗漱完后,陳延便稍稍有些困了,這會兒蘇孟真回來了,不過今天的他很安靜,所有人洗漱完之後不久,有一個自稱管理宿院的地乙班學長來統計院服尺寸。
因為書院里少有胖人,所以院服一般按中尺寸做,只要統計一下大家的高度即可。
宿院班長記完身高姓名之後又問了大家要訂的套數,便去往下一個宿舍了。
在岳山書院正式學習的第一天到這兒基本就結束了,這樣的日子忙碌中也挺有趣,就是不知道家裡如何了,近思父母和秀秀,遠想爺奶和叔伯還有夫子。
孤身求學對於習慣了有友伴至身側的陳延來說有點孤獨,不知道堂兄何時能考上秀才,他們還能有過去相伴的那種時光嗎?
陳延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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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陳家小院內,一家人正在數錢。
李銀花問陳多富,「當家的,你可去問了那山邊邊的院子多少銀錢一月?」
「比這邊還貴上快一兩銀,不過位置要大一些。」那院子的裝潢看上去也更新一些。
李銀花擺手,這些都是次等的,「那邊山腳下那些擺攤的人生意如何?」
陳多富搖頭,「那山上到山下遠,我看生意不太好。」
這——
李銀花原以為書院的山腳是一個和川安縣小坊市類似的地方,人多生意就會很好,沒想到岳山書院的情況卻不是這樣。那些學子都懶得下山。
「在那邊擺攤子的大多是岳山書院下邊那個鎮的村民,他們離得近,房子都是自己的,不考慮租住,生意差點也能撐住。」
秀秀在一邊聽著聽著,就很好奇:「既然那邊不好做生意,有偏,怎麼院子還那麼貴?」
「是陪讀的人炒出來的。」那邊離內城遠,有有些送飯的人
家從內城的府邸里過去飯菜都涼了,就專門租賃一個院子做中轉。
有錢人的生活真是讓人難以想象。
「不過,這樣的話我們還要搬過去嗎?」陳秀秀問。
李銀花很踟躕,「我覺得……」
「我看還是算了。」陳多富覺得太不理智了,「我們現在需要的是銀子!今年書院的束脩是用康哥兒的廩銀交了,但我聽說除了束脩之外,書院里還有許多要用銀子的地方。」
「加上康哥兒還要買書,到時候若是有幸得中舉人,可能還要進京趕考。」上京的盤纏,到時候租考院的費用……
一筆一筆,全是銀子。
「當家的說的也對。」李銀花還是打消了搬家的念頭,「就是不知道……康哥兒在書院里如何,那邊的伙食到底怎麼樣。」
她滿眼擔憂。
陳秀秀覺得收那麼多錢的書院不至於很差吧,「反正月底就休沐,娘可以等康弟回家仔細問問他嘛。」
「好好好,不談搬家的事,我們來說一說攤子的事吧。」李銀花合上賬本,「近來生意不錯,花瓣飯糰和雪玉豆腐的本錢都不高……」
他們賣出去可以說是翻倍在賺。
「反倒是飯糰的盈利走低。」用掉的米又多,利潤又少,弄得米被用掉了,晚上有時候花瓣飯糰不夠賣,李銀花決定縮掉這個品類,直接賣花瓣飯糰和雪玉豆腐,「當家的再去打聽一下靠中心一點的坊市!」
說是換坊市,那這邊的生意又要沒了,李銀花十分不舍,欸,說到底:「我們就是缺人。」
「人也不是說變就變的,新攤子也不好找,先就這樣把。」
…
又是新的一天,不過今天不新鮮,上課吃飯都和昨天一樣,就是陳延在課院里的時候會見縫插針,快速地把要帶給堂兄的那本書給謄寫完了。
空出手,他又開始抄一二閑詩,葉問見他又抄書,便道:「這書簡單,你若要以抄書法背誦,我不建議。」
「葉兄我不是借抄以背。」陳延說了一下自己的邊讀書邊藏書論,「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當練字了。」
其實平日里與陳延相處,葉問很少會覺得他是一個寒門之子。
因為陳延一點都不局促,他同他說話的時候大方明了,會讓葉問覺得兩個人是平等相交流的,他也很有氣度,但此刻他聽聞陳延所說,突然對陳延的過去很好奇。
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來的呢?
不過那是之後的事情了,當下,他瞅著陳延寫字,由衷驚嘆,「你的速度真的很快。」
「無他,唯手熟耳。」
就這麼過了半個月之後,定製的院服下發,陳延期待已久的休沐日也隨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