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不能動

第十二章 不能動

第十二章不能動

倪霽托住譚樹垂下去的腦袋,把他放平,確保他能夠睡得久一點。

又在水池裡把那個加了料的杯子洗乾淨。

他熟練地完成這一切,神色平靜,甚至沒有一絲情緒上的波動。

譚樹以為自己還是當年學校里的那個哨兵,傲慢又單純。

但其實在北境哨崗的這些年,他比任何人都成長得快,都改變得多。

從前不擅長或者不會做的事,如今早已得心應手。

倪霽安置好被他用藥放倒的譚樹,觀察了一下環境,走出去鎖住休息室的大門。

他脫掉自己的外套、襯衫、和靴子,把它們摺疊好,放進柜子里。

只穿著貼身的黑色工字背心和緊身長褲。他戴上那雙黑色的手套,把一把薄薄的匕首咬在嘴裡,最後用一塊深色的毛巾,把自己的頭髮包起來,緊緊扎在腦後。

但他們不知道,這裡只剩一層繁花似錦的殼子,內里都爛透了。

於是從那深淵中游出來,靜悄悄地向著黑暗中的獵物撲去。

遠遠地不如自己帶過的兵。

到了此刻。他是深海中的獵手,飢腸轆轆地蟄伏許久之後,終於聞到了獵物的味兒。

在那間被關上門的屋子裡,哨兵接連不斷的抱怨聲還在傳來。

她也在這裡?

僅僅聽見了一句話的聲音,腦海中就清晰地浮現出了那個人的樣子。

帝國的首都,是邊境哨兵們心中夢境一般的繁華聖地。所有生活在苦寒之地的邊境哨兵幾乎都在夢中嚮往過這裡。

倪霽前進的動作頓住了。

「為什麼給我帶綠色的禮服?」那大概是一位在伯爵府任職的士官,他正在和他的妻子抱怨。

皎白的面孔,清冷的神色,一路分開人群,踩上高台,站到自己面前的人。

「你難道不知道伯爵今晚也是穿綠色系的禮服嗎?我的天,我簡直想不到我會有這樣丟人的時刻。」

妻子身邊的友人起身離開,關門之前說了句,「芸芸,我到外面等你。」

「我都說了,叫你少和她來往。」

如今,那張圖跟他向外延伸擴散的知覺重疊驗證,讓他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沉迷在酒精和香料帶來的興奮中,大聲喧嘩著一些無意義的話語。

倪霽這樣高大的哨兵爬行在裡面都不顯得困難。難的是一路上不能發出一點哪怕細微的聲音。

哨兵是擁有敏銳五感的生物。

一路上,倪霽聽到很多說話的聲音,感覺到許許多多在他腳下走動過的人。

但他也覺得很詫異,行走了這麼久,不可避免地從那些哨兵頭上小心穿過,竟然沒有發現一點精神力警戒的波動。

「我怎麼可能知道。」他的妻子小聲嘀咕,為了不在自己的友人面前難堪,她還伸手拉了拉丈夫的衣服。

過載的感知讓他感到腦袋隱隱生疼。

他側耳細聽。

一處不起眼的屋子裡,傳來小小的對話聲。

幸好,已經開始的喧鬧宴會為他的行動打上了很好的掩護。

倪霽聽見了衣料被扯動,以及手被甩開的細微聲響。

短短几個字,聲音平淡又清冷,卻無異於一道驚雷,在倪霽的腦子裡炸了一下。

幾乎沒有人有那種身為戰士該有的警戒心。

他把自己的感知最大限度地釋放出去,幾乎覆蓋了大半府邸。

他知道這很危險,這樣的窺視行為,很容易觸碰到誰的神經,被人發現。

但沒關係,倪霽舔舔嘴唇,這樣才有活著的感覺。

伯爵府氣派非凡,哪怕連通風管道修得很寬。

倪霽將力度集中在指腹和腳尖,輕巧得像一隻貓,悄無聲息地爬行在昏暗的管道中。

每一步都像走在刀鋒上。

是她?

在他的腦子裡,牢牢記著一張伯爵府邸的建築設計圖。

收拾好一切,他抬頭茶水間的屋頂,伸手卸下通風口的百葉,手指發力,像一條游魚似地,整個人便鑽入了屋頂的通風管道中。

那是他來這裡之前,就費力找到,並反覆記憶刻在腦海中的地圖。

在這整個府邸內,此刻有無數的哨兵在通行。

那些守護帝都的哨兵們,穿著華美整潔的衣物,領取著高額的工資,正在燈光下舉杯暢飲,高談闊論。

所以必須全力以赴,分外精細和小心翼翼。提前探知一切,提前避開那些最強大的哨兵所在區域。

他行動得很小心。

「那就不是個正經的嚮導。」

「被江家退婚了。」

「我可不希望我的妻子,變成那樣的人。」

但倪霽無心再聽,他的注意力忍不住跟上那緩緩走在屋外的人。

她端起了一杯水,

她走到了池塘邊,

她坐在水邊看那些睡蓮,

因為聞到了一點淡淡的花香。

她舉起了那個杯子,喝了一口。

聽到了喉嚨吞咽的咕咚聲。

倪霽覺得臉部某處肌膚傳來一種異樣的麻癢感。

他想起被那些白色的手指捏住下巴,被迫抬起臉的感覺。

那人的動作很兇,餵給他的卻是一杯溫熱純凈的水,沒有加吐真劑也沒有任何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一點甘泉流進他乾渴的身體,把他從精力潰敗的邊緣扶起來,重新有了一戰之力。

她有點像戰場上一位風度翩翩的聖騎士。

決鬥之前,會給予對手尊重和公平。

在那片精神力構成的深海中,她想要的是酣暢淋漓的對決,不屑於用卑劣的手段磋磨對手。

那是一種很稀有,只有那些戰場上真正的強者才會擁有的氣度。

屬於真正強者的倨傲。

可是她,只是一位柔弱的嚮導。

倪霽搖了搖頭,把注意力收了回來,向著既定的目標繼續前行。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在那隨時準備赴死的旅途,在那片被血海深仇覆蓋的海底,悄悄結出了一顆小小的純白珍珠。

純凈瑩白,悄悄地躺在柔軟的蚌殼裡,泛著熒熒的微光。

***

詹姆斯伯爵的卧室內有一個很大的魚缸。伯爵站在魚缸前,喂他收集在魚缸中的那些珍貴品種。

外面的宴會開得熱火朝天,妻子早早就出去應酬了。

詹姆斯對沒完沒了的宴會不敢興趣。他的愛好是收集,他喜歡收集那些奇形怪狀又閃閃發光的東西。

他們這些活在白塔頂端的人,都有些古怪的興趣。

畢竟生活的空間太小太壓抑,而他們手中的權利和財富又過於巨大。

「感謝白塔,感謝女王陛下。」

詹姆斯念著禱詞,從盤子里夾起一隻慘白的斷肢,投入魚缸之中。

魚缸的底部,大大小小形態各異的能量石堆積著,煥發出五色的微光,照亮了浮遊在水中的生物。

那些價值不菲,甚至可以驅動飛艇的傢伙,在他的卧室中,不過是裝飾魚缸石頭而已。

一隻有著人的面孔,魚的身體的古怪生物游上來,通紅著眼睛,咬牙切齒地撲食丟進魚缸內的肉塊。

那是一隻畸變種,捕獲自污染物。它從前也可能是人,如今早已說不上來是什麼東西了。

原先或許長著四肢的位置,被人為地切斷,只剩下軀幹和尾巴,尾部的鱗片五彩斑斕,發著光。透著一種詭異的美。

詹姆斯特別喜歡這條魚。他記得為了搞到它,費了不少勁。或許還死了不少深入污染區的哨兵。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畢竟它這樣的美麗,讓自己心情舒暢。

詹姆斯貼近魚缸,欣賞那隻魚一邊進食,一邊露出像人類一樣痛苦而絕望的神色。

也不知道這樣的怪物,還有沒有身為人類時期的記憶呢?

從來沒有聽到過它的聲音呢。他笑眯眯地想。

魚缸的玻璃隱隱倒映出一個身影。

那個人幾乎是突然出現的,冰冷的目光倒映在水草和漂亮的石頭間,像是一個驟現在水中的幽靈。

詹姆斯大驚之下轉身,下意識放出了自己的精神體。

他的精神體是一隻凱門鱷,擁有被強化過的鎧甲和咬合力強大尖牙,還有驚人的短期爆發力。

那隻鱷魚一出現就巨大化了身軀,張開血盆大嘴向著入侵者一口咬去。

看見撲上去的鱷魚,伯爵覺得自己的心裡不算太慌亂。

雖然養尊處優多年,但不管怎麼說,他也是一位A級的高等哨兵。擁有可以隨意變換體型的強大精神體。

何況他不求打敗入侵者,只需要能夠擋住短短的一瞬時間。

只要有一個很短的間隙,他就可以按動桌下的報警器。

他的精神體也會在短短時間內膨脹成巨型,翻滾和打鬥會壓碎傢具,沖毀大門,怎麼樣都能招來門外大批的衛兵。

伯爵開始冷靜下來,他冷冷看著那個入侵進自己卧室的男人。心底覺得異常憤怒。

那人穿著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頭上包著頭巾,嘴裡咬著一柄短短的刀。悄無聲息地和幽靈一樣地摸進自己卧室,闖入了他最私人的領地。

簡直罪無可恕。

他會讓這個入侵者付出代價的,只要等到下一刻衛兵們衝進來。

等抓到了他,就砍斷他的手臂和雙腿,不讓他死去,一點一點細緻地折磨他,讓他明白自己犯下了多麼不可饒恕的罪。

詹姆斯看見自己的鱷魚張開巨大的嘴,已經擋住了那個衝過來的哨兵,鋒利的尖牙下一刻就會把他的雙腿咬斷,如果他不後退的話。

但是。簡直令人不可置信。

那入侵的刺客竟然沒有退。

他非但沒退,雙眼還燃起了紫色的熒光,像從地域里燒起來的冥火。

那紫色的螢火不管不顧地前沖,呼吸之間就逼近到眼前。

塵埃落定時候,冰冷的紫眸居高臨下地凝視。那把冰冷的刀已經抵在伯爵帶著精美項鏈的脖頸上。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伯爵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自己的鱷魚咬到了什麼東西,牙齒深深嵌入血肉骨頭的感覺明明那麼清晰。

他茫然看去,發現自己的精神體咬住的是一條虎鯨。

人在危機到生命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趨利避害。

眼前的這男人,這個擁有虎鯨作為精神體的哨兵,他在面對致命的危機時,連哪怕一個呼吸的瞬間都沒有停滯。

只是把自己的精神體召喚出來,肉盾似地塞進了巨鱷閘刀一樣的大嘴中。

精神體受到的創傷,一樣會給本體帶來極大的痛苦,會嚴重影響到哨兵本人的行動。

虎鯨的尾部在巨大的咬合力下,露出白色的魚骨。

但他的本體,那個哨兵,卻穩穩地站著,尖刀抵住伯爵的脖子。

能量石的微光映著他冰冷的雙眸,沒有看見一絲痛苦的波動。

這是一個瘋子。

詹姆斯的額頭上流下真正的冷汗。那已經幾乎觸碰到按鈕的手指,只好慢慢地收了回來。

只差了零點幾毫米的距離。他就可以按到報警器。

到現在他甚至還沒有回過神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這樣的高階哨兵,竟然會敗落在一個照面之間。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的級別是靠著家族用各種昂貴的基因藥物強推出來的。也很少有真正的戰場經驗。

但在往日那些表演性質的演練場上,他一直都能輕鬆打敗身邊的護衛,A級哨兵的資質亮堂堂地掛在身上。理所當然地享受著身邊簇擁者們低三下四的恭維。

他一直以為,自己也算是一個強者。

「你,有什麼需求……」伯爵低下頭顱,想要談判,想要爭取時間。

畢竟他手握如此巨大的財富,應該沒有買不下來的東西,包括自己的性命。

不算什麼大事。

能夠轉危為安的。

「我從35號污染區回來。」眼前的哨兵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35號污染區?那個活著蟲玉的地方?

這個念頭剛剛晃過的時候,冰冷的刀刃已經切開他喉嚨的肌膚。

毫無猶疑,不容置疑,奪取性命。

沒有留給他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詹姆斯想喊,他喊不出聲。

薄薄的刀刃,精準割斷了他的聲帶和氣管。

他捂住脖子,一臉的不可置信,慢慢地跪了下來,

大量的血液從被切開的氣管流入肺部。

他嘗到了一種溺水般的極端痛苦。

痛苦得令人想死,卻還一時間死不掉。

從不把他人性命放在眼中的伯爵大人爬在地上,一手捂住流血的脖子,一手伸向前,扭曲著表情發出細小的喉音,祈求眼前的刺客饒他一命。

在死亡的面前,尊貴的伯爵褪下了他身為貴族的光環,和任何一個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一樣的驚恐,一樣的脆弱,一樣畏懼著死亡,渴望活下去。

倪霽蹲下`身,看著血泊中的人,把一張白紙擺在他的面前。

「我知道你們不止一個人,把其它人的名字寫出來。或許你還來得及進治療艙。」

他的語氣很平靜,彷彿浮在血海上的一根稻草,讓瀕死之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抓。

詹姆斯捂著脖子,流著眼淚,流著鼻涕,拚命搖頭。

他想說別這樣,那都是些大人物,哪怕是我都惹不起,不是你這樣一個單槍匹馬的哨兵能搞定的,

然而他說不出聲音來。

那死神一樣的哨兵不想聽他說話,只蹲在他面前,等著他去夠那根唯一的稻草。

瀕臨死亡的伯爵只好伸出手,顫唞著手指沾了血,寫下一排的名字。

他看見那個哨兵拿起那張血紅的名字,在半空中抖了一下,認認真真把那些血紅的名字看了一遍。

最終,在他渴求的目光里,那個兇徒雙目重新燃起了紫色的熒光。

***

倪霽覺得自己把現場弄得有點糟,但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他必須砸了那個貴族的腦子,以防有人再一次看見屍體腦中的記憶。

他坐在濺滿血污的豪華卧室里,就著魚缸里能量石的光,打開詹姆斯手臂上的個人終端。

最可笑的是,這具屍體上戴著的個人終端,總控著伯爵府內的所有電子設備。

用他的虹膜和指紋打開之後,再加上一點點的技術,就可以輕易抹去一切兇手想要清除的安保記錄。

人類的科技倒退了數千年,生產力嚴重斷層。哪怕勉強用舊日遺骸里搜尋出來的產品充充門面,也終究是一些東拼西湊的虛假架子。真正想要破壞起來,非常容易。

特別是對一個出身於哨兵學院,又混跡污染區多年的高材生來說。

倪霽仔細清除了一切,確定沒有留下任何個人信息之後,站起身來。

「我看見了。」一個聲音在魚缸里響起。

倪霽轉過頭,看見魚缸里遊動著的那隻怪魚。

「我,看見一切,殺了。」

「很好。我很高興。」

那隻沒有人形的生物,說出不太連貫的,斷斷續續的人類語言。

「殺了我。」

「我不想活了。」

「替我結束一切」

「否則我看見了。」

到了最後,他說不出別的話語了,只翻來覆去地說他不想活了。

倪霽隔著玻璃,盯著他看了一會,那個生物的眼睛很像人類,充滿著血絲,布滿了痛苦的神色。

「沒事,不用害怕,我的手很快。」他的語氣很淡,冰冷中透著一點溫柔,把手浸入了五彩的魚缸。

回去的時候,倪霽特意換了一條線路,繞了很多圈子。

將來,哪怕有人搜尋到通風管道,也不可能從四通八達的管道留下的痕迹里,判斷他的出入口。

他沿著冰涼的密閉管道向前爬動。

虎鯨的尾巴受了重創,過度使用感知帶來腦海深處一陣陣的抽痛。讓他身體里翻江倒海的難受。

但這些都不算什麼,至少完成了第一步。

昏暗的通風管道內滿是塵土,有一點點從那些通風口內透上來的光。

在這狹窄的空間里,傳上來喧鬧的交談和調笑聲,充斥著各種各樣對哨兵來說,格外刺鼻的酒精味。

倪霽沉默著,維持著不發出任何聲音的輕盈,安靜地向前爬行。

突然間,就在他眼前不遠。灰黑的管道里,冒出了一截小小的觸手。

那小小的一段觸手尖尖,像探索未知環境的好奇生物。

它冒出來之後,在空氣里張了張大大小小的吸盤,扭動身軀開始四處摸索。

倪霽一瞬間僵住了。

大部分時候,哨兵和嚮導都不會在人群中隨意放出自己精神體的實體。

他不知道那位嚮導的精神體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出現在這樣莫名其妙的隱蔽地方。

他只知道,那個人就在附近。

也許她現在就坐在下面,捧著一杯水,露出她那副百無聊賴的表情。

倪霽一動也不敢動了。

不能讓她知道,也不想讓她發現這一切。

他盯著黑暗中,那條還沒有發現自己的小小觸手。

他知道嚮導和哨兵是不同的,嚮導們沒有哨兵那麼敏銳的五感。他們不能捕捉到細微的聲音、氣味和遠處的動靜。

嚮導的強大之處,是在於精神層面。

譬如眼前的這些觸手,它們沒有眼睛,看不見自己。它們能捕捉到的是來至生物情緒上的細微波動。

只要我能控制住情緒,不產生任何情緒上的外泄,就不會被它們發現。倪霽想。

在沒被本體看到的時候,它們是發現不了自己的。

保持安靜。

精神上的安靜。

我可以做到的。

他府下`身體,讓自己像是通風管道中的一塊石頭,一片鐵塊,一個毫無生機和情感的物件,一動不動。

精神海守護著海底深處的那片花園。海面上涌動的波濤慢慢地緩和下來,漸漸結起一層浮冰。冰層封住了整片海洋。

海洋沉默,寂靜,不再有一絲波瀾。

小小的觸手伸出在通風管道里,開始左摸摸,右摸摸,四處探索。

這裡沒有發現情緒,也就沒有活著的東西,在它只有簡單意識的大腦里,這種地方可以肆意亂來,本體是不會生氣的。

它摸到了一個奇怪的物體。

觸手拱了起來,扭成一個問號的形狀。

它覺得有些奇怪。

明明這裡沒有感覺到任何情緒的波動,是一個死物。為什麼會帶給它一種熟悉的感覺呢?

只要是活著的生物,都有情緒,會痛苦,會高興。它沒有遇到過能封閉自己情感的東西。

另一個同伴從管道里穿出頭來,兩觸手互相碰了碰頭,交換了意見,都決定要把眼前的這個「東西」好好探索一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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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向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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