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食龐之城結束
第一百三十六章食龐之城結束
那個人是誰呢?
林苑沒有再問。
因為在精神力的交流中,食龐已經將答案毫無掩飾地告訴了她。
白塔之中,外貌是人,卻已經絲毫沒有人類感覺的生物對林苑來說,也只有一位——統治人類帝國的那位女王陛下。
林苑時常在那位陛下`身邊,清晰地感受過那種詭異又強大的非人感。
原來在四百年前,她曾和林苑一樣來到這裡,同人類的天敵——強大的畸變種們一起制定下了人類圈養計劃。
在這一刻,林苑依稀看見遠在萬里之外的白塔頂端,那位身著白裙的帝王轉過身來,透過那遙遠的距離,遙遙凝望著自己。
她是在四百年前就誕生的人。到了今日,早已遠遠超過人類壽命的極限。
帝國的歷史記載中,一直有王位更替的記錄。
那些泛黃的史書中機械地寫著這幾百年來,每一任女王的去世,又由新的公主繼位。
「你好像有些不太理智了。」食龐女王這樣說。
她看見了一輪冰冷的圓月。
坐在涼亭中擺弄蝴蝶的食龐轉過臉來。
不知道數百年前,那位年輕的陛下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來到污染區深處,將整個人類的種族獻為祭品。
但事實上,皇權從未更替。
巨大的銀色月亮升起,清輝和海浪入侵無邊花海,無聲無息侵佔了小半天空。
林苑在精神領域中遙望遠端白塔上那個虛幻的身影。
觸手們一條條萎靡不振,光滑的皮膚被割裂得傷痕纍纍。
多麼美的世界,是那位嚮導精神深處的夢。
四百年來,在白塔的最頂端的那扇小小窗戶前一直是同一個身影。
眼前的這隻小克拉肯就很有趣,令她有些愛不釋手。
這一路走來,她看見過無數哨兵和嚮導流下的血淚。
噩夢般的世界里,那座冠冕堂皇的白塔,其實是由無數人類的血肉骸骨生生砌起。
她感覺這個小小的人類嚮導能活到今日真是不容易,自己的每一位同胞遇見了,都會迫不及待想要吞噬她吧。
但她知道如今所處的這個世界令她深厭。
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天敵豢養的家禽。
花海中捲來的微風撩起她黑色的面紗,秀美的紅唇之上,睜開五隻大小不一的眼睛。
五隻眼睛中的瞳孔墨黑一片,黑得至深至純,奪魂攝魄,恍然能吞噬世間一切。
可惜這些年,被養殖的人類嚮導精神力逐漸枯竭,很難再遇見這樣浩瀚壯觀的精神圖景了。
那位身著白裙的陛下,就那樣一直站立在白塔的頂端,眺望著整個人類的帝國。
「你應該知道,你還遠遠不是我的對手。」食龐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淡,帶著一點不悅,
「你還這樣年幼。不過是穿過一條走廊,體驗了幾個人類的人生悲苦,就已經把自己搞得傷痕纍纍不是嗎?」
就像她自己寄生的這一位,
美麗的花海和永遠亮著彩燈的遊樂園。炙熱的烈日,暮生朝死的大地。
哨兵們還在前仆後繼奔赴污染區。
小小的人類,竟然能夠反向入侵自己的精神圖景。這是想和自己對抗嗎?食龐覺得很新奇。
穿過那條彩色的走廊,被無數人類痛苦的精神世界席捲過的林苑,其實早已一身傷痕。
她們表示喜愛的方式和人類是不一樣的。
卻不知道帝國已將他們圈為進貢用的祭品。
無數被觸手們觸碰過的痛苦都留在林苑的記憶中。
換取的人類小小的一圈生存之地。
那隻還很年幼的克拉肯,背襯銀月,雙眼亮起金色的光芒,隱隱和自己對峙。
更為可怕的是,白塔之中竟無人發現這件事的詭異之處。
花海在那一刻變得更加絢爛,無數璀璨的花瓣卷在天空,五彩絢爛的顏色緩緩逼退入侵這個世界角落的月光和大海。
她是很喜歡這個人類嚮導的。
嚮導們囿於後院,心甘情願地捨棄了自己強大的能力。
「你?」
從前的人類嚮導,精神世界繽紛如夢,磅礴瑰麗,只要注入強大的力量,就足以支撐起一個獨立的小世界。
雲洛的老師,杜圓圓的愛侶,堅守哨崗的那些可愛的哨兵,倪霽的戰友……
其中有不少甚至齊腕斷了,在一堆觸手群里可憐兮兮地的蠕動著,斷口流淌著血液。
被自己的同族獻祭,哨兵的骨和血化為新的畸變種,嚮導的精神力撐起為禍人間的污染區。
搶奪,吞噬,融合,讓自己稀罕的東西永遠留下,成為自己身體精神的一部分。
人類不知道自己的皇帝,已經逐漸變成了活了數百年的怪物。
那是為了擺脫精神力的糾纏,不至於被捲入更深的精神世界時受的傷。
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卻敢在這個時候反向入侵食龐之柱的精神世界。
精神體的傷口、斷損、縮小化都是精神力受損,難以支撐的表現。
食龐搖搖頭,覺得林苑實在是一個不太冷靜理智的人類。
「你應該像她當年那樣,跪在我面前,祈求我們的施捨。或許我會考慮給你一條出路。」
食龐之柱的聲音聽起來逐漸溫和,那些墨黑的瞳孔深處,卻慢慢燃起濃黑的火焰。
隔著小小的一座涼亭,黑焰燃燒的五隻瞳孔攝住了林苑。
精神世界中的克拉肯和食龐之城的女王在花海中對峙。
精神圖景之外的現實世界里。
倪霽舉臂抵擋畸變種飛踢的一腳。
這一腳速度之快,甚至以倪霽的動態視力都無法準備捕捉。
人型畸變種的身材小巧,攻擊力卻極其強大。連大熊貓那樣的噸位體積,被能一腳踢飛出十來米之遠,砸斷粗重的石柱。
如果以人類的身軀被踢實了,即便不死,也是重傷。
雷歇爾片刻之前身受了一腿,到現在還口中吐血,掙扎著爬不起身。
倪霽幾乎是憑藉經年錘鍊出來的身體本能,在那腿勢還未盡的時候,手臂一沾,即刻出手環抱,就勢蜷起身軀,紅刃飛向敵人立在地上支撐身體的腿膝。
在外人眼中,兩個不過一觸即分,腿鞭和紅刃同時閃過。
倪霽被那一腳甩飛,砰一聲倒退至林苑站立的位置,沒能站穩,陷入沙發之中。
男性類人型畸變種一條腿彎曲跪地,膝蓋處流出汪汪鮮血。
他平靜地低頭看了一眼,知道自己的腿筋斷了,再也使不出那種鬼影一般的致命腿鞭。
女畸變種落到他身邊,轉了一圈手中的短刀。她的一條手臂斷了,但面上的表情沒有一絲浮動,似乎對此無所謂。
當然對同伴斷了一條腿更是毫無感覺。
只是人類哨兵這邊,同樣已經七橫八豎,負傷倒下了大半。
剩下但凡還能動彈的人都在掙紮起身。
倪霽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態,腿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裂了,肋骨斷了好幾根。
精神體的虎鯨更是傷痕纍纍,哀鳴不止。
倪霽皺著眉頭,緩緩站起身,習慣性地抬頭看了一眼林苑。
一直緊閉雙眼站在那裡的林苑突然間睜開了眼睛。
那雙金色的瞳孔,華彩溢目,
絲絲縷縷金芒在雙瞳中流轉,居高臨下投來一眼。
倪霽看見過好幾次林苑現出金瞳。
在那個夢中的祭台,在那個潮濕的洞穴,在無數次戰鬥到最激烈的時候。
每一次看見都讓他驚心動魄。
這一次,似乎比從前任何時候都更為詭秘神秘,透著一股震懾人心的神性。
浩瀚斑斕的金在雙眸中流轉,美得幾乎不像人類。
金色的雙眸盯住了他。
林苑按在沙發上的手指抬起,抓住了倪霽的衣襟,把他一把扯到自己面前。
微微垂下纖長的睫毛,低頭,吻住了他的唇。
倪霽唔了一聲。
唔……這裡還有好多人。戰鬥還沒結束。
太,太危險了!
林苑,你怎麼了?
無數的問題來不及出口。錯亂的思緒被衝散。
林苑的舌頭闖入,在他的口腔中一通肆意掠奪。
強大的嚮導素如同烈酒,有血腥味在彼此的唇舌中蔓延。
嚮導素和血混雜的味道。
那種濃度和可怕的烈度衝擊著哨兵的大腦。
倪霽的腦海空白了一瞬,無從思考。
柔滑溼潤的入侵物帶著致命的氣息,在口腔中一番肆意攪弄,纏著他的唇舌,斷了他的理智,帶走了魂魄。
那是林苑的嚮導素。像致命的毒,最烈的酒。
他被封住了口,只能接受著這樣的強烈的信息素進入體內。
林苑突然當著所有人的面吻他,讓他無所適從,又瞬間淪陷。
應該羞愧的,卻已經無力反抗。
混亂中大概只聽見那條傷痕纍纍的虎鯨翻滾了一下`身軀,發出舒服的鳴叫聲。它的一身傷痛都在幸福中開始癒合。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
現在是應該怎麼反應?
還沒想明白一切,林苑就已經鬆開了他。
一縷水澤絲線拉扯著在彼此的唇間斷開。
倪霽雙目一片茫然,只看得見林苑近在眼前的金色瞳孔爍爍生輝。
她盯著自己的哨兵,像是一隻捕食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食物,心滿意足。
她伸出小小的舌尖舔了舔自己溼潤的嘴唇。重新閉上金色的眼睛。
血腥激烈的戰場為此安靜了一瞬間,不管是自己人還是敵方的畸變種都朝著兩人的位置看了一眼。
回過神來倪霽,滿面通紅,幾乎無法直視戰場上的戰友們看向自己的目光。
為什麼林苑突然睜開眼對自己做這種事?
而自己也竟然沒有反抗。
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甚至不知道現在是該繼續戰鬥還是先找條地縫把自己埋了。
「別害羞了,我們早就察覺到你們之間的不對勁。」
站在附近的妮可看不下去,出聲寬慰了倪霽一句。
雖然她自己剛剛其實也被林苑突如其來的舉動震懾得目瞪口呆。
他們幾個不是哨兵就是嚮導。對細微的動作和情緒變化都十分敏銳。
出發前的那天晚上,倪霽那樣不管不顧地跑過來,林苑露出罕見的笑容,誰還能察覺不到呢?
只是雖然察覺到他們之間的情緒暗涌,但妮可怎麼想也想不到,林苑這個傢伙行動起來的時候是這樣乾脆利落。
明明兩三天前,她還站在自己家的花牆下,一臉迷茫地踢著小石頭,和自己述說心裡的煩惱,說她沒想明白對待倪霽的感情。
沒想明白的時候,一副小女兒情竇初開的青澀懵懂。
這一旦想清楚了,兩三天內,就把哨兵吃干抹凈,眼瞅著不過兩三個夜晚沒見,倆人是把啥事都干過了。
這傢伙標新立異,敢想敢做的性格真是全方面的。哪怕是在戀愛的時候。
帝國的偶像劇中,從來只有羞澀臉紅的嚮導,壁咚邪魅的哨兵。
這還是妮可第一次看見在戀愛中主動的嚮導。
妮可扶額嘆息,覺得有些新奇,但又感覺好爽,自己對林苑的崇拜好像又新添加了一個奇怪的方向。
精神圖景之中,林苑睜開眼睛,舔了舔嘴唇。
受傷的觸手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腕足們逐漸變得油光水滑,重新狀實起來,強健有力地在花海中涌動蠕行。
圖景中被步步逼退的月光重複明亮,海潮再一次湧上來。
冷月清輝,大海潮生潮滅佔據了世界的一角。
代表著林苑精神圖景的明月反向入侵。
不能完全覆蓋這個世界,卻穩穩割據了一塊角落和那花海漫天的大地分庭抗衡,遙相對峙。
彩色涼庭之中,林苑顧盼生姿,眼中光彩溢目。塵土和傷痕不能掩飾她的靈氣,生機勃勃得流光溢彩。
彷彿在對著眼前的精神體說怎麼樣?
我夠不夠資格?
我或許沒有你強大,但我也並沒有那麼弱小。而且我還攜帶糧倉,隨時可以補充能量。
你看我,夠不夠資格站在你的面前?
她在等著對方的回答。
食龐之城的女王穿著黑色的衣裙,面蒙黑紗,漆黑的五隻眼睛染著濃黑的火焰,盯著林苑。
她是很強的精神體。在那濃黑的目光中,但凡有一絲怯弱都會忍不住想要敗退,想在那種目光中跪地祈求。
林苑如今對這樣成熟而強大的畸變種已經有所熟悉。他們冷靜,理智,不怕疼痛,不畏傷害,幾乎沒有弱點。
她們大多數時候不像人類那樣擁有情緒起伏。毫無可以進攻的軟肋。
這樣的敵人無疑是強大無敵,極難戰勝的。
只是林苑卻覺得自己能理解她們的想法,有時候能很敏銳地捕捉到怎麼和她們有效交流。甚至自己比面對人類的時候還更容易些。
林苑覺得,或許是因為自己體內真地深埋著她們的血脈。有時候自己也和她們有著一樣的思考方式。
強大的戰鬥能力和不願意妥協的意志,只是自己能坐下來交流的籌碼。
戰鬥的能力是否強大,其實永遠不是畸變種們最關心的事情。
但如果你連基本的精神壓力都支撐不住,在她們的眼中不過是低階的螻蟻,甚至難以得到多一眼的關注。
如今,她站在這位強大的畸變種面前,精神圖景和花海相互入侵,取得的是平等交流的資格。
這些奇怪的生物不是人類,但林苑知道,她們的腦海里,也有想得想知,想要追尋索取的事物。
有她們這個種族渴求渴盼,一直探索的道。
林苑順著那唯一可以溝通的道路,將自己的觸手謹慎緩慢地伸過去。
食龐墨黑的五隻眼睛,盯著林苑。
四百年前,一個人類跪在她們的眼前,向她們獻祭上人類整個種族。
她們點了點頭,冷淡地同意了對方的方案。
四百年過去了,一個新的人類嚮導重新站在了自己面前。
她明明還很年幼,二十年不到的年紀,卻敢站著,敢挑釁活了數百年的自己。
她還想要談判,想要推翻一切重來。
她雖然還很弱小,但她確實是有資格的。
花海中捲起颶風,五彩的花瓣在風中捲成巨龍。
明月沉靜地等待著,海面的波瀾潮起潮落。
大地之上,蒼穹像是一個倒扣在大地上的琉璃鍾。那透明的罩子外,是現實世界中的場景。
現實世界的戰場,滿目瘡痍的城堡中,大大小小畸變種的屍體堆積成山。
人類的哨兵們鮮血淋漓,卻始終彼此扶持著一次又一次站起身來。
最終,最後兩隻人形的畸變種先倒下了。
透明的瓊頂,倪霽按住最後一隻倒地的人形畸變種,刀鋒抹過她的脖頸。
林苑和食龐女王都抬頭在看。
哨兵的面孔就貼在那層透明的天空上,被放得很大。
畸變種的鮮血濺了倪霽一臉。
他的刀是血紅色的,握刀的手指也是紅的,臉上全是血,俊美的面孔被斜劃了一道血色的傷口,整個人像是在血泊中浸泡過一般。
只有那雙眼眸清晰又明亮,藏著堅定和不屈,藏著寧死也不願倒下的倔強。
男性的人形畸變種被斬斷了雙腿,開膛破肚,和人類一般的內臟流了滿地,失去戰鬥能力的他躺在地面,面無表情地看著屋頂。
女性畸變種被切開咽喉,鮮血在身後暈開,她躺在自己同伴的身邊,眨眨眼睛,同樣沒有什麼表情地看著屋頂。
妮可的精神體此刻銀白的鱗片脫落,尾巴斷了半截。它本來是一條鱗甲流光的銀色長蛇,如今卻變得很細小。
鮮血淋漓的小蛇在戰場中努力涌動,用細小的身軀拚命拱起倒下的杜圓圓。為她提供精神力疏導。
杜圓圓睜開眼睛,很勉強地摸了摸已經很細小的銀色腦袋,顫唞著渾身染血的身軀,緩緩站了起來。
雷歇爾伸手推了推身邊的雲洛,雲洛蒼白著面孔,已經失去知覺。
只是他的精神體,那隻黑色的獨角獸,卻沒有在本體昏迷之後消失,刨著所剩無幾的黑色蹄煙,低頭頑強留在戰場之中。
幾個傷痕纍纍的戰士扶著彼此,勉勉強強站起來。
他們伸出了自己的手。
精神圖景中的林苑抬頭在看。
透明的穹頂上,倪霽划滿傷口的手掌伸了出來,疊上雷歇爾獸化的獅爪,獨角獸的尖角,杜圓圓綁滿繃帶的手和妮可秀氣的小手。
幾個人同心協力,疊在一起的手掌一起向下沉按。
沒有人說話。握在一起的手鼓勵著彼此。
林苑抬頭在看,天空之外,夥伴們手臂上各自粘稠的血液混在一起,從上方滴落,落在穹頂上空,點在她的心頭。
那些手臂散開了,戰士們抬起殘缺的身軀,踩著無數畸變種的屍骸,面對站立在大廳石柱頂端的那隻女王。
那是食龐女王在現實中的本體。
食龐女王的精神體在精神圖景中面對著林苑。
她的本體站立的滿地屍骸的大廳里,面對著殺光了這座城堡中所有畸變種的人類戰士。
她會覺得畏懼嗎?還遠遠沒到那個程度。
只是到了這個時候,她不得不覺得自己被某種東西震懾了。
人類有時候弱小得可笑,可悲又低劣。有時候,卻又確實有什麼東西,能夠抓住自己的心。
雖然現在,她還沒完全搞明白那是什麼。
「你對我們,並沒有帶著善意。」
精神圖景中,食龐漆黑的瞳孔看著林苑,緩緩開口,
「你的意圖很明顯。如果你成功了,我想你們人類依舊會對我們開戰,會想殺戮驅逐我的同胞,奪還土地。」
「你抱著這樣的思維,毫不掩飾,竟然還想要得到我們的支持?」
林苑只說了一句,「可是,這樣的未來,有無限的可能。我們雙方的,無限可能。」
還人類以自由。
這是一條活路,對於兩個敵對種族雙方都是。
雖不知未來如何,但有無限可能。
不像如今,世界死氣沉沉,污黑腐敗,人類整個種族正在緩緩沉入泥沼。
人類正緩緩走向覆滅,是智者都能看見的結局。到那個時候,寄生在人類身上的畸變種也終有無路可走的一天。
林苑走了很久,一路摸索著這個扭曲的世界暗藏的秘密。
走到如今,走到這位代表著畸變種的女王面前。
她朝著這位人類的天敵,拋出了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和訴求。
還人類以自由。
花海中的風停了,黑色的面紗落下,食龐的嘴角微微彎起。
「我喜歡你,你帶給我不一樣的感覺。」
「確實,我也不喜歡圈養人類的計劃。那麼就支持你一次,從今日開始,我們不再給白塔提供骸骨。也不再和白塔中那位人類的帝王交易。」
她摘下了戴在胸`前的那枚綠寶石項鏈,伸手輕輕遞給林苑。
「你想要這個對不對?既然答應你了,就送給你把。」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行動吧,可愛的小克拉肯。我想看看你和你那些哨兵最終能走到哪一步。」
林苑伸手,接過那枚綠色的寶石,握在自己手心。
她想道謝,也不想道謝。
「將來,我們或許有機會見面。」林苑誠實地說,「再見的時候,可能還會是這樣的戰場,你我依舊是敵人。」
「那也說不準呢。」食龐站在花海中,她笑了起來,
「我對人類的理解並不比你少,你們人類其實是一個奇怪的種族。或許將來我還會看見一些人類,主動找我們交流,貿易,甚至建立邦交。」
「誰又能說得准呢?像是你說的,一切都有無限可能。」
「我很期待,那樣未知的世界。」
伴隨著食龐女王的聲音。林苑的精神體從那片滿布花海的精神圖景中抽離。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回到那座幾乎成為廢墟的城堡中。
畸變種的屍骸遍布,廊柱倒塌,殘桓滿地,台階前,食龐女王的身影消失了。
滿身傷痕的夥伴們都轉回頭,又驚又喜地看著她。
林苑低頭,張開自己的手掌,和精神圖景中一樣,手心裡握著那枚綠色的寶石。
「可以回去了。」
林苑看著手心中那枚綠瑩流轉的寶石,「我拿到想要的東西,也知道了想知道的一切。」
她收緊五指,握住了那枚綠色的石頭。
終於可以收隊,大家都傷得不輕。但所有人都還活著。
一身傷痕的夥伴互相攙扶著彼此,踩著廢墟的殘骸往外走。
零落飄散的花瓣,清涼寂靜的夜晚。
林苑手中的那枚綠色寶石,一路現出瑩瑩輝光。
那是女王的項鏈,這個世界凝結出來的特殊寶石。能在真理之盒上發光,為她們指引最終的道路。
其實不需要指導,大家心中已經知道屬於自己的路該怎麼走。
觸手們在地底遊走,將林苑在精神圖景中看見的真相分享給隊伍中所有的戰友。
雷歇爾扛著雲洛。
掛在他肩膀上,斷了一隻手臂的雲洛輕聲說,「所以。當年老師是被作為祭品犧牲的。」
杜圓圓背著妮可,妮可的精力使用過度,趴在她的後背沉睡,
「所以,他是因為發現了這個秘密,發現了他們在偷偷獻祭嚮導。因此不被容許活著回來。」
杜圓圓說話的聲音不大,只是說得咬牙切齒、含著深深的恨。
倪霽一路沉默著,他從很早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隊友是被無辜葬送。
向白塔復仇,是他曾經唯一的執念。
走出城堡,在那片夜晚的花海之中。
杜圓圓從懷裡取出開門的鑰匙——他們在食龐之城大門外,辦理進入手續的時候。那隻畸變種就給他們發放了可以離開的鑰匙。
鑰匙是一枚小小的蟬蛻,像是玉石一般透亮美麗。
只要合規申請進入,就給予發可以離開的鑰匙,是這座食龐之城的特色。
當初覺得這裡的畸變種可以溝通,很人性化,是一件好事。
如今知道了真相,才知道容易進出的污染區,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是因為柱體已經成熟,徹底失去屬於人類的心性。
污染區歡迎且渴望著人類的隨時出入。便於她們吞噬死在污染區中的哨兵和普通人的精神體,能夠更好地壯大自己。
反而像黃金樹污染區那樣難以取得鑰匙的地方,是柱還存留有人類時期的意識,不想看見自己的同胞被無限吞噬,所以排斥人類的進出。
事情的真像竟是如此殘酷。方方面面都令人嘆息。
杜圓圓朝空中丟出鑰匙。
那道連通外面世界的逃生之門在半空被打開。
背負傷員的戰友先一步邁步離開,雷歇爾扛著雲洛,杜圓圓背著妮可,身影都從門中消失。
林苑正要進入。
那開在半空中的逃生之門卻在她準備步入的時候,突然閉合了。
「攜帶著女王陛下的隨身之物,是貴賓呢。」
一個聲音在那扇門閉合的半空中響起,
「請貴賓好好地走正門,我們禮送您的離開。」
不留給自己爭議的空間,門閉合上了,說話的聲音也在空中消失。
走大門?
還要從這片花海再跑一遍?
這些喜歡模仿人類行事,卻又模仿得不像的畸變生物,總是搞出些令人頭疼的規則。
林苑回頭看倪霽。
寂靜的夜色中,戰鬥的氣息和血液的味道還殘留在身上。
無端被剩下的兩個人,還得穿過長長的花海樂園。才能回到外面的世界。
就他們兩個人,再走一遍那花海。
不知為什麼,哨兵的耳廓泛起紅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