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辯魔
「說什麼,我也要殺了你!」柳妃說完,就盤膝坐了下來,當著李懷的面,恢復功力。
「執念太深,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李懷嘆了口氣,看著還在發愣了花清月,說道:「別發獃了,快吃吧。」
「哦。」
花清月抱起魚,小口的吃了起來,時不時的看柳妃一眼。
很快。
李懷就消滅掉一條魚,看花清月把才吃了一半的魚,放在了一邊。
「你吃飽了?」
「嗯,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
「剩下的我吃,別浪費了。」李懷便把她吃剩的半條魚,消滅的乾乾淨淨。
花清月很是無奈,她這半條魚,原本是打算給柳妃的,常聽公主說江湖上,一飯之恩什麼的。
說不定柳妃吃了他們的魚,就不殺李懷了。
儘管她知道這樣很傻。
李懷現在是心情大好,柳妃成了他的俘虜,算是解決了一個隱患。
現在就只等這場戰爭的結果了。
割了幾捆乾草,鋪在一塊石頭后,天為被,地為床,美美的睡上一覺。
半夜。
柳妃睜開眼睛,看著相擁而眠的兩人,她思慮了一會,還是放棄了逃跑的打算。
就算她再看不起李懷,李懷也是一名大乘境的武師,而她現在只是一個廢人。
對於大乘境武師來說,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敏銳的感知到,要是沒跑成,被抓了一個現行,那多丟面子。
還不如不跑。
何況,她還發過誓,一定要殺了他!
柳妃緊了緊外套,先靜思,后入定,隨即也就不知不覺的睡覺了。
她真的很疲倦。
翌日。
太陽初升。
李懷猛的睜開眼睛,看著眼前一根乾草,有節奏的一抖一抖,頻率越來越快。
「騎兵!」
「怎麼了?殿下!」花清月也立即清醒過來。
「有騎兵過來了,不知道是誰的人。」李懷說道,便爬了起來,往南邊看了一眼。
煙塵瀰漫,如同一片伏地的黑雲,滾滾而來,肅殺之氣直撞面門。
這陣勢,少說得上萬騎兵。
然而,鐵牧麾下血狼驃騎營,總數才八千。
應該是西域騎兵。
花清月先是看了柳妃一眼,發現她還沒醒,轉頭向李懷問道:「殿下,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渡河嗎?」
「先等等。」
李懷說道,為什麼會是西域騎兵先到?他要把事搞清楚,然後才能渡河。
這是極為關鍵的一環。
隨著騎兵越來越近。
大地都開始顫抖。
李懷拿出單筒望遠鏡,終於看清了他們打的旗號,有『丁』字旗,有『馬』字旗。
丁字旗明顯比馬字旗多一點。
戰爭之前。
李懷就曾對高昌王部幾名將領有過研究,想必這是丁慶部和馬呼南部。
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剛經歷過一場大仗,陣型要麼散落,要麼就都擠在一起。
不管怎麼看。
他們似乎是在狼狽逃亡!
萬騎逃竄?!
這場景,真有點震撼。
「殿下,你看,那邊是不是我們的軍隊?」花清月指著東南方向說道。
李懷轉過望遠鏡,看了一眼,沒有打旗號,這支騎兵大約不到一千人,正全速前進,就連甲胄都扔了。
不難判斷。
這支騎兵這麼急著趕路,又是從丁慶部和馬呼南部側面出現,肯定是想搶在他們前頭,把他們截下來。
距離越來越近。
李懷在騎兵的最前方,看到了鐵牧,這傢伙,光著膀子,兩個眼睛瞪的和銅鈴一樣。
這麼一來,這萬人騎兵還真是逃亡的,鐵牧出現在側面,且身後不到千騎。
那說明,血狼驃騎營主力,應該就在西域騎兵後面追趕。
奇怪!
「他們就算是想要逃亡,為什麼偏偏往這邊逃亡?他們應該回去找淳于越啊。」
李懷有點搞不懂。
這邊是黃河,明顯就是一條絕路,他們總不能讓戰馬游過黃河吧。
除非他們有早準備好的援軍。
雙方追逐之下。
丁馬兩部騎兵幾乎到了李懷的眼皮底下,距離不到三里,鐵牧也迂迴到了他們前頭。
這個時候,丁馬二將似乎也知道跑不了,竟然停了下來,背靠著黃河,打算迎戰。
鐵牧見此,也沒有一股腦衝上去,他的目的就是要截住丁馬兩部騎兵。
既然對方停下來了,他也就不急了。
領著不到千騎,在距離敵人三到五里之間遊動,監視住敵人,只要丁馬二部想跑,他隨時可以追上。
李懷看著這黑壓壓一片人,腦子裡不禁有了一副牧羊的畫面,丁馬二部已然是鐵牧圈子的牛羊。
「你竟然真養了一支魔種軍隊,還是騎兵。」柳妃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
「什麼魔種,魔功本是正統功法。」李懷糾正道。
「在我們光明聖庭,魔功就是歪魔邪道,只有你們中原,才把魔道當成是正道。」
柳妃說道,完后還補充,「我知道我現在是你的俘虜,這也不是在光明聖庭,我沒資格說這樣的話。」
她以為她這樣說,李懷就沒話說了嗎?
「我且問你,壞的是人,還是功法?」李懷問道。
「練了功法的人。」柳妃也不上他的當。
「那你的意思,你練了功法,你也是壞人,全天下所有的修士,都是壞人?」李懷質問道。
柳妃輕蔑一些,反問他,「難道不是嗎?」
「怎麼會是?」
「力量的存在本就是危險的,尋常的世俗之下,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們中原的還有律法的限制。」
「但是,當一個人不在乎世俗的道德,不在乎律法的限制,修為就是惡!」
「一名小乘境的武師,可以很輕鬆的殺光一個村莊的人,然而若是一個普通人,是辦不到的。」
柳妃說道。
她說的很有道理。
但是……
「你說的那種情況,太極端了,無辜殺人的修士,也會被正義的修士所殺。」
「可那些被修士無辜殺害的普通人呢?」柳妃質問道。
「沒有修士,甚至沒有刀槍,那就不會有人無辜死去嗎?」李懷辯論道。
「那至少是公平的。」
「那你以大宗師的修為,殺我一個大乘境的武師,這難道算是公平?」
「我是壞人,所以我不在乎這些,你要主持正義,那就要考慮很多。」
「……」
無語了!
但也不完全沒話說。
「既然如此,你憑什麼歧視魔道?」李懷質問道。
「魔就是魔,妖就是妖,按照你們的觀念,修鍊魔道的人不一定是壞人,那為什麼要去強調,魔道是正道呢?為什麼不能認可,魔道就是魔道呢?」柳妃笑問道。
「這是你歧視魔道的理由?」李懷質問道,這怎麼聽,都不能是理由吧。
最多能聽出她在狡辯。
「我歧視的是你們。」柳妃淡淡的說道,「非得把魔道說成正道的你們。」
「……」
「那為什麼光明聖殿不能有魔道修士,真正歧視魔道的,是你們吧。」
「你的後宮里可以有男人嗎?你是不是歧視男人?不然你後宮為什麼沒男人?」
「……」
柳妃冷笑一聲,繼續說道:「在一個明令禁止修魔功的地方修鍊魔功,因此受到處罰,你們就因此同情被處罰的人。」
「可你仔細想想,他有哪點值得同情?難道是因為他修鍊魔功嗎?或者說,因為他是弱者?」
「當然,這是在你的涼州,你愛制定什麼規矩就制定什麼規矩,但千萬別讓男人混進了你的後宮,到時候你還不能處置他,因為會被打上恃強凌弱的標籤。」
不對!
李懷差點被她繞糊了,整理了一下思緒,「首先,你們光明聖庭是可以規定,在光明聖庭不能修鍊魔功,但這不能說明,魔功就該被歧視。」
「還有你之前說,修士都是壞人,包括你,也包括我,可一個人在沒有進行犯罪,沒有犯罪的動機之前,難道可以定性為犯罪嗎?如果這樣能說的通,那麼普通人會不會可能變成修士,哪么是不是普通人也是壞人。」
「最後,你不要以為,把自己扔進陰暗的角落,就可以無所顧忌的評說光明。」
「后稷教人辨別四季,種植五穀,福澤萬世。先賢開闢河道,治理洪水,百姓安家。有人養蠶採桑織布,讓人有了衣服和鞋子,免受冰雪侵擾。還有人覺悟思想,弘揚道德文化,使人開智明理。有人識藥草,傳播醫術,治病救人。」
「人間的一切從來不是本來就有的,而是人們自己創造的,包括人們創造的規則,也是為人們服務。」
「最後的最後。」
「你多次說我後宮能不能有男人的問題,我現在回答你,不能有,並非我歧視誰誰誰,而是說,男歡女愛,是俗世所通行的情理,也是人族所延續的基礎。」
「生存是第一需要!」
李懷把腦子裡的東西一頓甩出去,也不管能不能說服她,也不是一定要說服她。
他只是在證明,他可以以『自然』的狀態,生活於世,不妄自菲薄,不卑不亢,也許不高尚,但也不同流合污。
儘管他們一開始並非討論的這個話題,但人的思想是飛揚的,當想到了這些問題。
那麼就應該去解決。
花清月兩眼放光的盯著李懷,眼神中除了愛慕之外,就是愛慕,還有些輕微的得意。
柳妃冷哼著輕笑一聲,「我就隨便說說,你那麼認真幹嘛?」
實際上。
她是沒辦法,像李懷一樣,把一團混亂的東西整理明白,再衍生出一些道道來。
故而選擇結束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