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告訴顧齊嘉他的親生母親另有其人,就等同於親口承認自己在髮妻孕期出軌,顧徵感到有些難以啟齒，說話聲音不自覺地低沉了下去。

顧齊嘉感覺自己的腦子宕機了，他反反覆復解讀顧徵這番話，竟然還是無法理解。

「什麼叫我親生母親不是我媽？」

顧徵十分艱難地道出實情：「你和老大老二不是三胞胎,你比他們晚生了兩個月,你現在身份證上的日期其實是篡改過的。你的親生母親其實是佟意，當年因為種種原因,佟家為了保全佟意的名聲，就讓我把你記在孫靈秀的名下。」

顧齊嘉的世界觀似乎崩塌了,整個人霎時魂不守舍,眼神也空蕩蕩的。

他扶著病床圍欄往旁邊走了兩步,隨後癱坐在單人沙發上,消化了好長時間才捋清楚顧徵要表達的意思。

「你是想說,你婚內出軌了,而我其實是你和小三的孩子？」顧齊嘉猛地抓了抓頭髮,將一頭黑髮抓得一團亂，像個鳥窩一樣。

他非常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他想說顧徵一定是編的，他生病把腦子搞壞了吧，竟然還編排到佟家頭上了。

可是緊接著他就想起了上個月顧言志非要他去參加佟家的宴會，當時百思不得其解,現在似乎有了答案。

顧徵沉聲道：「你何必說的那麼難聽，你是佟意的第一個兒子,這麼多年她雖然不能跟你相認,但她無時無刻不關心你。」

「那又怎麼樣！」顧齊嘉一時失控吼了出來：「我和大哥二哥就差了兩個月,也就是說你是在媽媽剛懷孕的時候出軌的！我怎麼會有你這種渣男父親！」

「你知道什麼！當時是有人想要害她,陰差陽錯促成了我和佟意……後來我確實情難自抑。」顧徵辯駁道：「你根本沒談過戀愛，你不明白感情是世界上最難克制的東西！」

「你懂個屁的感情，你就是□□大發臉都不要了！」顧齊嘉恨恨地罵道。

顧徵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顧齊嘉欲言又止，猶豫了好一會，還是沒忍住質問他：「你既然說你動了感情，為什麼後來沒有跟佟意結婚？你說你對她是真感情，那雲月閑又算怎麼回事？」

「我跟姓雲的已經離了。再說我跟她結婚那都是哪年的事了，我從始至終就沒喜歡過這個女人。」

「所以你為什麼沒跟佟意結婚？」顧齊嘉的腦子轉的飛快，他的邏輯從未像今天這樣縝密，「佟家要保全佟意的名聲，直接把孩子打掉就是了。如果你沒有給她許下什麼承諾，她怎麼可能把我生下來？」

「我是答應過她跟孫靈秀結婚，我說了我一定會娶她，可最後的結果不能怪我，是佟家自己貪心不足！」

提起這樁舊事，顧徵顯得格外憤憤不平。

他道：「我見了佟意的父母，還見了她的爺爺奶奶，那幫人真是無恥啊，竟然想以收購萬誠作為條件。當年的萬誠還不像今天這麼成功，確實不能跟佟家相比，但我不可能拋家舍業做她佟家的陪襯！佟輝還想拿佟意的孩子來威脅我，他不知道我這輩子最恨被人威脅！」

顧齊嘉聽得頭疼，他沒辦法理解顧徵當時的處境，也無法共情顧徵的憤怒，他只感受到了噁心和反胃。

「你們這些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隨你怎麼罵，你是我和佟意所生這是個既定事實，你覺得我們是人渣，你身上就留著人渣的血。」

顧齊嘉忍無可忍：「顧徵你腦子是不是有病？你都要死了為什麼非要告訴我這些事情，你不能把這些噁心至極的污穢舊事直接帶進火葬場跟你的骨灰一起揚了嗎？」

顧徵又開始咳嗽了。

他聽到顧齊嘉這些惡毒的言語，毫不懷疑自己如果這時候昏過去，這小子都不會幫他喊醫生。

「因為我知道，等我咽氣的那一天，佟意一定回來找你。我不希望你聽信佟家人的一面之詞，他們一定會把所有的黑鍋都扣到我的頭上，畢竟死人不會開口反駁……」

「你有什麼可反駁的？要我說你得這病都是活該、是報應！」

「你閉嘴聽我說！」顧徵呵斥道，他實在沒有力氣跟顧齊嘉一句一句爭吵了。

「佟輝那個廢物生不齣兒子，只有佟意這麼一個女兒，從血脈上來說你才是佟家這一代的長子。」

「佟家那幫老東西沒一個是善茬，他們多半不會認這筆賬，但佟意心軟，二十多年了她始終還惦記著你。她對你有虧欠，一定會想方設法補償你。」

「你自己清醒一點，無論你再怎麼排斥，那些東西是你應得的。」

顧齊嘉：「你說完了？」

顧徵語氣急切：「你聽進去沒有？」

顧齊嘉冷笑道：「我還沒窮到什麼髒錢都往口袋裡揣，你死了那條心吧。」

說完這話他毫不猶豫地起身往外走去，絲毫不理會顧徵靠在病床上喊了他好幾聲。

顧齊嘉走出病房發現走廊上只有顧言志一個人，顧明哲不知道去哪了。

他剛剛被迫接收了那麼多信息，這會兒看見顧言志實在有些尷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二哥人呢？」

「我讓他先回去了。」

顧言志很清楚顧徵想幹什麼，也知道這父子倆一定會吵起來。顧明哲如果留在門口，難免會聽到他們爭論的內容。這種事情總歸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顧齊嘉小聲問：「你……你聽到了？」

顧言志點了點頭，隨即說：「我很早就知道了。」

「什麼？」顧齊嘉訝然。

「別往心裡去，他們犯的錯跟你沒有關係。」顧言志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擔心以後難以面對佟家，或是害怕事情傳出去，我會幫你安排好這一切。」

顧齊嘉愣住了，不敢相信顧言志竟然完全沒有憤怒或是厭惡的情緒，他的態度一如既往的讓人安心……

「什麼安排？」

「出去避一避吧，你不是一直想學流行音樂嗎？」

顧齊嘉沉默了。

他不想承認剛才他被感動到了，差點就掉眼淚了。

「謝謝你，哥。」他悶聲說。

顧言志在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看著顧齊嘉離開了醫院，自己才推門走進病房。他進門的時候顧徵的臉色很難看，仰著頭對著天花板發獃。

「醫生說你這段時間情緒起伏太大，這對維持病情穩定是非常不利的。照你這個惡化速度，恐怕撐不到跨年。」

顧徵沉聲說：「我已經很痛苦了，你可以少說兩句嗎？」

顧言志：「我是在提醒你，你是個病人。我真的不太明白你，都得癌了還有心情跟女藝人糾纏不清給人播種呢？」

有顧齊嘉的狂言在前，顧言志這個態度和語氣已經算溫和了，顧徵竟然還能保持心平氣和。

「我只是看上她那副皮囊，覺得養眼。」想起那個女藝人，顧徵心頭又湧上一股子煩躁的情緒。

他不想承認，但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那個女人肚子里明顯不是他的種，她竟然還想魚目混珠帶別人的野種來脅迫他給錢。

等他閉眼之後，那個女人也該為她的貪得無厭付出代價了。

「醫院護工人手不太夠，我從家政中心重新給你請了兩個保姆，都是男性。」顧言志刻意強調了男性二字，隨即說道：「你安心配合治療，公司有我。」

顧徵莫名地有一種被徹底架空的感覺。

聽到顧言志強調保姆的性別，他像是受到了人格的侮辱，可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動怒了。

「我不想治了，給我辦出院。」顧徵道。

顧言志：「以你現在的狀況，拔掉管子走出醫院還沒回到家就得出事，我還得再把你送回來。」

顧徵：「那就別送回來了，長痛不如短痛，剩下三五天跟三五個月又有什麼差別。」

顧言志笑著說：「您不要說這種喪氣話，我們家不缺錢，只要您還有一口氣在，我縱使傾家蕩產也會請全國最好的醫生為你醫治。」

顧徵幾乎在一瞬間明白了顧言志的意圖。

癌症晚期已經沒有治癒的可能了，醫院所謂的治療也就是硬生生吊著他這條命，讓他活生生被病痛折磨下去。

他多活一天，就要多痛苦一日。

想想影視劇也好、現實里也好，癌症晚期的病人往往瘦骨嶙峋，整個人像是被抽幹了一樣，他們甚至只能渾身插滿管子躺在病床上任人擺弄，毫無尊嚴可言。

顧言志這是故意讓他被病痛折磨，他想看著他被折磨至死！

想到這裡，顧徵後頸發涼、頭皮發麻。

他從來沒想過跟顧言志說這些舊事，但耐不住天意弄人。顧言志小的時候意外發現了這樁事，當時這孩子表現得很平靜。

顧徵一直以為他骨子裡流的是顧家的血，應該和他一樣分得清利害。他怎麼樣沒想到，那麼小的孩子竟然會隱藏心事，將仇恨隱忍這麼多年……

他更想不到的是，自己還會有生死自由都被兒子掌控的這一天。

顧徵奮力握緊圍欄，掙扎著要從病床上下來，「你這是想替你母親報仇？顧言志，你沒有權力限制我的自由！劉特助呢？讓他訂機票，我要去R國，我要申請安樂死……」

顧言志按住了他的肩膀，順便扶了一下被他晃動的吊瓶，溫聲說道：「爸，你想太多了。我只是不希望被人戳著脊梁骨罵作不孝。畢竟咱們家這麼有錢，我怎麼能讓您放棄治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