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從荒蠻到文明

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綠色屏障，在草木茂盛的崎嶇山間小道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一道道光柱從半空中落下，如同天神遺落的光芒製成的長矛，直直的插進大地中，空氣的流動在這光柱中展露無遺。

晨間細雨所帶來的晶瑩水珠並未因午後的日頭而重新歸於天地，路過的人無心地將其撞落在地上，濕潤的土地沒有一點點乾燥的浮土，空氣中也只剩下青草的芳香，因為土腥味早已被雨水沖刷殆盡。

微風吹拂過寂靜幽暗森林的草木，若非帶動了樹葉，發出了輕微摩擦聲，那麼又有誰能證明它曾存在過這個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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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滿滿拂過古樹的粗糙枝幹，傅軒似乎感受到，這株樹木，這片草木，乃至這座森林，都在向自己訴說著千百萬年的歷史。只是可惜自己學識太淺，無法理解他們的語言。

這裡，是莫利斯附近最大的一片森林，也是那些無家可歸者的最後一片凈土。

當名為資本的巨獸緩緩醒來，土地逐漸被它吞噬，無數的農民失去了他們的土地，因而不得已地在城市流浪。

但總有那麼一些人，不願捨棄祖先千百年來形成的生活方式。於是他們拖家帶口，相互協作，在荒無人煙的原始森林中，開闢出名為世外桃源的新家園。

而在這條小路的盡頭，便是傅軒所知的，最大的一個世外桃源。

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

這是陶淵明對桃花源的描述，也是傅軒過去對世外桃源的幻想。

但當傅軒真的跨過一左右一座山，穿過一片又一片的密林，看到那無家可歸者的最後凈土時，一切美好的濾鏡都如被打破的鏡子一般，無法修復。

一片片剛剛開墾的土地毫無規律地散亂在林間，土豆、大麥、小麥以及一些常見的蔬菜被隨意的種植在裡面。

高大的樹木被砍伐，只留下一個個粗大的樹樁，如同疤痕一般在林間蔓延，而那些被看法下來的木材，要麼變成早已熄滅的篝火，要麼變成簡陋的，只夠遮蔽風雨的木屋。傅軒毫不懷疑，當冬日的寒冷北風襲來時，這些木屋不會產生任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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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傅軒感嘆這些人生活環境之艱苦時，那些忙著自己活計的人們也發現了傅軒。

他們拿起自己手邊最趁手的，能夠傷人的工具，不需交流，便一步一步地合作將傅軒包圍在中間。

「波特大叔在哪？」

傅軒高聲呼喊道。

這裡的波特大叔並非貴族事務局的那個老波特，而是傅軒很久之前認識的一名頗有經歷的單身手工藝人。

剛開始很長的一段時間，傅軒店裡的瓦罐都是從波特大叔這裡購入的。後來，隨著羊吃人的圈地運動，波特大叔所在的那個村子的土地全部被當地貴族以一個極地的價格強行收購。

波特大叔憑藉自己的手藝完全可以在城鎮中找到一個養家糊口的工作，但他捨不得自己的鄉親們，所以就跟著一部分人一起來到了這裡。他沒有告訴傅軒，但傅軒有能力找到這裡。

一名高大健壯的中年男人撥開人群，走到包圍圈的中間，他非常意外地看著傅軒，雄渾的聲音響起：「傅軒？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傅軒面色不改的胡說道：「自從你離開桑坦鎮后，我便再沒找到過高品質的瓦罐供應人，最近聽說莫利斯出現了一批，我就過來了。發現這批瓦罐的製作手藝和你的很像后，我就猜測是你做的，誤打誤撞地胡亂找尋之下，沒想到真遇到了你。」

波特在這些人中似乎很有威望，他先是向周圍的人喊道：「大家都去忙各自的活計吧，他是我的老朋友，不會泄露這裡的位置的。」而周圍的人也都很聽話的散開了。

「我們去個安靜的地方吧。」

兩人相伴來到了不遠處的溪流邊，傅軒看著還未被污染的清澈河水，慢悠悠的說到：「何必呢？」

「我的前半生已經經歷了足夠多的血雨腥風，好不容易有個不受打擾地生活下去的機會，自然要好好珍惜。

倒是你，哪股風把你吹來了？別想拿罐子的事糊弄我，你我都知道那是你糊弄鄉親們的借口。「

」我去薩羅斯城查點東西，順路就過來看看你，有什麼需要的，我都有途徑幫你。甚至，這一村人我都有地方安置。「

」不必了，我們現生活得很好。這裡的人都不喜歡去城裡，有一間房子，有一塊足以養活自己的土地，他們也就滿足了，他們本就別無所求。「

」波特？晚飯快好了。「

清脆溫柔的女子聲音從溪流的對岸傳來，那是一名約有三十歲的女性，歲月在她的容貌上留下了痕迹，但這並不妨礙她身上那種溫和的氣質與依稀可見的清麗容貌。

」你先吃吧，我和老朋友聊一會天就過去了。「

」嗯。「那像是波特妻子的女人點了點頭，略微有些警惕和好奇的看了眼傅軒，便穿過林子走向遠處，透過樹木之間的縫隙，可以看見更遠處似乎有很多人影閃動。

」這位是？「

」我的妻子，她是另一個鎮子的逃民，以前的丈夫在過山崖的時候掉了下去，據下去的獵人說，已經成了一灘肉泥。

來到這裡之後我們認識的，我缺個幫我洗衣做飯的婆娘，她缺個能保護她的男人，按遠東的詞語來說，『天作之合』，不是嗎？「

」我尊重你的意願，當年我還是希望你能記住，你是奧希米亞的雄獅，是曾征戰四方的大將軍。我也相信有一天，你會重新來到這個世界。「

」那都是過去了，我現在只是一個會做瓦罐，有個婆娘的普通農民。"

波特看著遠處的森林，眼中沒有對過去的絲毫留戀，但站在他身後的傅軒看不到這些。

「既然你對現在的生活滿意，那我就不多干涉什麼了，過的開心。我晚上還有事情，就不繼續打擾你了。」

「你還是以前那樣，不給自己留多少休息時間，日程表永遠排的滿滿的。」

「其實有改變，昨天出院我就給自己放了半天假。」

傅軒離開了，在波特明確說明自己沒有出去的慾望后，傅軒就放棄邀請他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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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森林中出來，走上更為寬敞的大路，藉助一座石橋跨過一條寬闊的河流后，路邊的景色便從森林突兀的變成了草原，一望無際且荒草叢生的草原，傅軒並沒有選擇直接回到莫利斯鎮的旅店，而是穿過草原，向著遠處那走走停停的羊群走去。

傅軒大致估計了一下，那群羊估計有近兩百隻，預計給貴族農場主帶來的收益會遠高於將這些土地租給佃農所帶來的租子收入。

而隨著距鎮子的舉例越來越近，羊群也越來越多，數量也越來越大。

以一條寬闊的河流為界，一邊是荒蠻，一邊是文明。

昨天欠的一章補上了，今天的晚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