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佳麗之死（4）

「我不過想給佳麗妹妹送件換洗衣衫，她嬌生慣養，受不得這牢里的齷齪，何況……」

金輝打量她，狐疑半晌，才喊來管家帶漪瀾去大牢見佳麗，漪瀾心裡一喜。

夜風從牢門吹入，昏暗的掛角油燈光影中，漪瀾看到牢籠中那蜷縮如小獸般周身瑟瑟發抖的佳麗。

「佳麗！」漪瀾試探起輕輕呼喚一聲，她並未挪動，「佳麗，是你嗎？」

漪瀾又問一聲，角落裡坐在一叢乾枯的稻草上的佳麗才徐徐抬起頭，黑暗中惶然的目光望著漪瀾。

「佳麗，是我，瀾姐姐。」漪瀾驚喜中帶著撕心裂肺的痛。

「瀾姐姐！」她凄厲的一聲呼，撲向牢門，拚命地搖晃了牢門喊：「姐姐，帶佳麗走！哥哥在哪裡？佳麗不要在這裡，這裡有老鼠！」

漪瀾鼻頭一酸，滿心的酸楚，不知如何言講。

旁邊的管家吸了鼻子冷哂：「走？這死囚牢，就是老鼠都走不出去。」他冷眼得意地瞟了她們姑嫂二人，手中牢門鑰匙嘩愣愣地搖動著。

漪瀾放低身段哀婉求告：「有勞管家好歹行個方便，同我們家姑娘說幾句話。」

管家的斜眼望天，哼了一聲道：「死囚牢，都是明兒就要見閻王的鬼，不得入內，有話就在這裡快講！」

佳麗更是緊張，奮力拉著牢欄拚命地搖晃，那鐵鏈子嘩啦啦的響聲，攪得人心煩意亂。

「放我出去！」她的呼叫聲，惹來此起彼伏的哭喊哀嚎聲：「救命呀，冤枉呀！」

佳麗慘淡的眸光驚慌失措的望著漪瀾，彷彿她是茫茫大海中那根稻草。

漪瀾隔著牢欄緊緊拉住她冰冷的小手說：「佳麗，你不要怕，你哥哥正在同金侍郎交涉，設法救你出牢的。你相信瀾姐姐。」

「放我出去！」佳麗哭喊著，大小姐性子上來，一刻也不想等。

漪瀾隔著牢籠捧起她的小臉，她慌得只是哭，怕是在牢里受了驚嚇。帥府千金，金枝玉葉，何曾受過如此的委屈作踐？牢里此起彼伏的哭號聲，如陰曹地府中的厲鬼聲啾啾，漪瀾緊緊抓住佳麗發抖的手。

佳麗嚶嚶地哭著，泣不成聲。漪瀾托起她的小臉，用盡氣力，讓佳麗望著她。

佳麗抽噎地望著漪瀾的時候，漪瀾一雙鎮定的眸子凝視她，緊緊攝住她的雙眸，一字一頓說：「佳麗，莫哭，聽瀾姐姐說。你哥哥一定能接你出牢房回府去的，待回府去，姐姐再安排戲班子給你唱那出你喜歡的戲……」

漪瀾見佳麗詫異的眸光漸漸平靜，她抽噎著望著漪瀾，目光尋味中還滿是惶惑不解。

漪瀾下面的話更是遲緩，一字字吐字清晰，要她聽清：「上次府里中元節唱堂會，你最喜歡的那出折子戲。」

「佳麗，相信我，中元節堂會你最喜歡的那出折子戲，你想想，你一定能出府的。」

漪瀾循序善誘的目光笑眯眯地望著她，滿眼的鼓勵。佳麗望著她，遲疑的目光，不過聰穎的她神色稍定，就心領神會。

不過須臾間，佳麗平靜地含笑望著漪瀾，凝視著漪瀾的眼眸。佳麗那唇角勾出的笑意漸漸笑得無邪，握住漪瀾的冰涼的手徐徐鬆開。

陡然間，佳麗她不再哭鬧，忽如聽到大獲全赦免一般，那笑容痴痴在面頰上。旋即，佳麗的笑意變作了傻笑，咯咯地笑起來，笑得痴傻癲狂，笑得肆意，忽然朗聲大笑。她一把握住牢欄，拚命地笑著，邊笑邊喊：「老鼠，老鼠才是興復黨，老鼠逼佳麗變成老鼠……」

漪瀾驚得手足無措般，隔了牢籠要去拉住她的手臂，卻被她一把甩開。

漪瀾驚得問：「佳麗，佳麗你怎麼了？佳麗，佳麗我是瀾姐姐呀。佳麗，你不要嚇姐姐呀！」

歪眼兒管家本是斜眼望天正在得意，忽見佳麗驟然發瘋，也是一愣。不等他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兒，漪瀾惱得一把上前抓住他的胸前的衣服哭喊：「佳麗，佳麗她瘋了，你們，你們拿她如何了？」

漪瀾做出一副拚命的模樣，那管家嚇得一頭冷汗，駭然的目光望著漪瀾，又望著發瘋哭笑不停的佳麗。佳麗用頭撞著欄杆，瘋狂過一陣子，忽然噗通坐在地上，獃滯的目光望著前方，傻傻地笑著，歪個頭兒，笑得如四歲的孩子，咯咯咯的聽來悅耳。

「佳麗，佳麗。」漪瀾含淚地叫了佳麗兩聲，佳麗似不曾聽到，只痴獃地望著前方，嚶嚶地唱起兒時的歌謠。若非深知這是一場戲，怕他也定要為眼前的慘景而心酸得潸然淚下。

金侍郎聞訊趕來大牢，黑壓壓一片的衙役魚貫而入，火把通明灼目，照得眼前一片刺眼的亮，看不清來人。雜亂的步伐聲中，漪瀾便聽到金侍郎歇斯底里的一聲大喝：「人犯現在何處？」

「大……大人，人犯現在牢里，突然驚瘋。」管家牙關顫抖慌忙地上前解釋說。

「啪！」的一聲清脆的巴掌上，歪眼管家撲跌在漪瀾面前，歪眼被打成歪嘴，嗚嗚地叫苦不迭道：「突然就瘋了。」

衣履刀劍的碰撞聲傳來，金侍郎黑沉著臉直奔佳麗的牢門。

漪瀾定定神看清金輝時，金輝也瞟見了她，森冷的目光停在漪瀾面頰上恨不得要剜下漪瀾的眼一般，咬牙切齒道：「真鬼假鬼，都逃不過我金輝的法眼！」

如臨大敵的扈從嘩啦一聲涌去關押佳麗的那道狹小的牢門外看守，持著明亮的鋼刀分列兩旁，戒備森嚴。

「嘩啦啦」一陣響，牢門的鎖鏈被打開，金輝就要進入。

漪瀾生怕他惱羞成怒對佳麗下手，傷到佳麗，於是驚叫著：「不許碰佳麗！你們這些禽獸，你們對佳麗做了什麼？她如何成了這副模樣？」漪瀾反咬一口，心裡緊提一口氣，一顆心高懸，如今成敗在此一舉。

這是一出什麼戲，只她同佳麗二人心知肚明。

中秋節家宴上，佳麗曾同六姨太爭戲單，漪瀾那日點的一出熱鬧的戲，是那折子戲《裝瘋》。漪瀾適才望著佳麗，提醒她喜歡的那齣戲，聰穎的佳麗望著她的眼神便霎時間心領神會，好個伶俐的佳麗，如今親自粉墨登場，一出《裝瘋》唱得以假亂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