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偷和竊(三)
哦?陳真來了興趣,不理會葛三的威脅,賴在地上,伸直腿腳,耍起無賴來。
「不知好歹!欺負爺爺被正法司那群魑魅鎖住天運就拿你不得?」葛三冷笑,一跺腳,以所站之地為中心,突得狂風大作,掀起一個龍捲將葛三圍住,隨著話音末了,剛還旋轉的龍捲得令竟分作九道打出,如針一般抵著陳真全身。
陳真向前探探,九道風針跟上,盯著一身經脈的位置,打起旋來好似威脅。
「小鬼,你也別驚訝。仙凡兩境,一步差就是十萬八千里,不入涅槃終是小道,但爺爺卻是何等人物……」葛三洋洋得意。
「額,雖說正法司十鬼閻羅一身修為不得大道,靠著大厭氣運生生造就的偽境。但那超生往咒是做不得假的。傳聞十八經段更是那位唐司主以三清真氣生生祭就,最善鎖仙封運,卻不想老神仙夠硬夠辣,是白圭唐突了。」陳真說著,手指伸出,捏著一個罡風,左擺右晃,不失為解乏的玩具。
「嗯?你倒比商小子強多了,年紀輕輕不過凡軀便有了道韻。只是不知,你小子繼承的是『天地人』三論的哪一個?」
風雖無形,在葛三驅使下是能削肉身、斬山崗的利物。此時卻同豬狗被陳真玩弄挑逗。陳真左賞一板栗,右去一彈指,撇嘴道,「老前輩,別這麼端著嘛,多累!什麼.『天地人』的辯論,師父他老人家最反感了。無非是老而不死作妖,立下三問,自個甩手遊山玩水,好不自哉。扔下那摸不著頭腦的三問給到徒弟身上,叫苦不迭!」
說到這,陳真一咬牙,抓起在身旁晃蕩的捲風就是一捏,能聽得手掌噼里啪啦作響。「當然了,我是不在叫苦那些里。學宮按年齡算輩分,天塌下來個子高的頂,我最小!再者說來,我拜師還沒商兄弟正式,有酒有肉還有血。四五歲的年紀去主家私塾里跟著走一圈,剛巧被抓著,入了他長陰宮。」
葛三也不厭煩地上這位的嘮叨,站著也累,收了威嚴,蹲著好湊熱鬧,添油加醋道,「對對,陳同知那老不休就這鳥樣!賢侄彆氣,待碰到了,爺爺一劍轟出,好給你消去這惱火。」
陳真聽著兩眼放光,趕忙附和,「當真?呸,是小生小人之心了,老劍仙什麼身份,那肯定是一言既出,一劍相隨了!」
「……是,是的。」葛三受激,卻不好反駁,只得答應。
「老劍仙是不知,小生這十多年走的那叫一個暗無天日。我那師傅,呵,白日里抄,謄,背,算四事也算正常,畢竟四書五經是飯碗,靠這謀生計,我認!可晚間被忽悠著去洗衣燒火這就不靠譜了。說好的『君子不入庖廚』,父母五十有餘都不捨得我這乖兒操勞,卻天天給他端水洗衣弄飯,還抱怨我廚藝不精……」陳真怨婦附體,喋喋不休起來。
葛三聽的認真,等到陳真說岔氣緩神之間,一把插過,問出他最在意那個,「陳同知那老種腳是臭是香?」
陳真一時語塞,鼻子抽動,思索道,「是臭的!對,是那種發酵初酸的味!那次給他端水洗腳,突然讓我背誦《逍遙遊》,一時難住,他操起剛脫去襪子的腳照臉踢!我懷疑就是他這一下,好好地容貌胚子走了樣,成了如今這般平平無奇!」
陳真一邊解惑一邊夾藏私貨,葛三卻很大度,還悄咪著眼睛打量一番陳真的樣貌:橫眉兩對,算得方正的臉型,厚唇憨呆,可不就是平平無奇?特別是像被壓過的鼻子,倒真應了陳真的嘮叨。
「我記得,陳同知那個『陳』可不是江南道陳家那個啊。」葛三再問,好學起來。
陳真話匣子打開哪有止頭,「哎,這就是我之前說的那遊山玩水了。他老人家少說也是個半步大同,是宗師榜有名有姓那個,卻用真氣化形,抿去臉上斑駁,消去一身耄耋老氣,穿上灰青袍就成了私塾教書先生。改的名字也是隨意,陳青牛。」
「青牛?他陳同知這是要儒轉道?」
「沒吧,我也是前幾年準備會考,他老突然說有事要出趟遠門,一股腦全撩也不管我聽沒聽進,走的匆匆,交代我這個落魄人去尋什麼『人』字。」陳真聳肩。
「那你小子倒是可以,好好的考試不行,學採花賊到清山尋香偷蜜?哼,陳同知教的好徒弟!」葛三一氣上涌,不等陳真反應,逮著陳真頭顱往懸崖處掠。
到了崖邊,葛三將陳真拋出,身子一半已經探出大半時,葛三壓在陳真屁股上坐著,習慣性盪起腳來,陳真的身子便往下傾斜。
「啊!別別別,老劍仙好商量!真不是您想得那樣,小生自認為文采可以,文字也端正有大氣,文理更是一等一的,這次落榜……實屬荒唐!」陳真不看崖下被填滿的黑,勉強夠過臉來,滿是煞白。
「賢侄,別亂動,驚嚇了爺爺,這不慎、不該,呵呵。我替你想好了,到時候同小蓮蓮就說你小子家有二老,思鄉心切,怕背上那不孝的罪名。你們儒家不是信奉忠孝仁義嘛,剛好圓滿,咱閨女單純是摸不著裡間問題的。」葛三得意洋洋,話出口便付諸行動,剛還坐著的身子要起,陳真的身子便隨下掉。
「等,等會!」陳真引頸大吼。
「說!」電光火石之間,葛三出手抓著陳真一隻腳。
「老前輩,咱剛不聊地好好得?你這一拋,小生生死先撂在一旁,拋下的可是您大弟子的一世幸福,多好的師徒情義便生了裂痕斑印,實在不該啊!」陳真深呼一口氣,卻叫山風嗆了滿喉嚨冷意。
「真啰嗦!我也不為難你,替我殺個人就成,一命抵一命,你不虧。」葛三的話比山風更冷。
「那不……好吧。殺誰?」
「崑崙大劍慕容煙。「
「女人?」
「舊人。」
「接了!」陳真這時卻極爽快,皺眉應下。
……
今夜風大,吹著滿山嚷嚷,刮在崖壁上鏗鏘作響,葛三卻在叫出那個名字后陷入深思。
「那個,老劍仙,我重嘛?」陳真突然說道。
「啊?」葛三被這一嚇,身子晃晃。
「別,小心點!我怕前輩一直提著累,哈,真冷!」陳真通紅的臉,扭捏的很。
葛三這才發現手裡還抓著人家,連忙用咳嗽掩飾尷尬,順便將陳真往地上扔去,別沾了那廝一身晦氣。
「嘭」
陳真總算能腳踩地,躥起身子,整理衣裳,臉上舔著笑容看向葛三,卻得了個背影,不敢抱怨,靈動眼珠掃向葛三身子擋著的黑山,卻讓眼前一幕驚住。
「乖乖!」
黑山似黑洞,月光不得擾,長風不得入,雙眼所看只有無盡的黑,死了一般。
「都要爭,爭她媽的!」葛三轉過身,看著張大嘴巴的陳真,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