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卡牌

02 卡牌

02

章魚島上僅有的兩位警官,麥爾肯和布萊恩·艾布納。

兩人看著三四十歲,都已經結婚並且有了孩子。

作為土著島民,他們膚色看起來也是一脈相承的黑。

因為這次發生的大案,兩人甚至來不及跟王景山打招呼——麥爾肯一進門先拿起座機撥打空海保護區的警署電話。「嗯……是謀殺案。案情……我們這邊沒有處理命案的經驗。警長,您看要不派個法醫過來看看?」

布萊恩在翻箱倒櫃地尋找什麼。終於,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卷黃色警戒帶,上面沾滿了灰。

「誰死了?!」本地民很震驚。

布萊恩:「愛德華和他妻子。是他家男孩報的案。」

「我們現在要去現場,你要一起嗎?」麥爾肯掛掉電話後轉頭問王景山。

本來他們為新人準備了歡迎儀式,還有些手續要辦。

但眼下這個情況,只能延後了。

「好。」王景山立刻起身。

沒有再坐本地民的馬車,麥爾肯說不遠,走個七八分鐘就能到。

路上,他跟王景山說明命案的大致情況。

「死者是一對夫妻,男的叫傑弗里·愛德華,今年四十二歲,平日靠出海捕魚生活。他老婆叫艾爾莎,三十五歲。他們都是本島人,結婚十年了,有一個十一歲的兒子在上學。哦對了,報案人就是他們兒子。」

本地民唏噓,「噢…怎麼會是愛德華家,他人很好的。還有他的兒子,學習成績,考試總是滿分,很聰明的一個孩子。這麼小就遇到這種事,以後該怎麼辦……」

王景山問:「現場怎麼樣?」

麥爾肯沉默了一會,點上一根細雪茄道:「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描述。我和克萊恩當警官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嚇人的屍體。」

王景山側頭看布萊恩,只見他也是一臉心有餘悸。

雖說章魚島上已經十多年沒發生過命案,但兩名老警官的心理素質肯定不一般。

到底是什麼,讓他們看起來…這般恐懼?

-

章魚島地勢崎嶇,警署建在半山腰上。

而愛德華家,就在靠海最近的礁石旁。房子前幾年前刮颱風重建過。但由於日晒雨淋,牆皮剝落嚴重。

海水漲潮的時候,浪花凶到能拍到後門。

本地民說,他家房子位置好,開著一樓窗戶,經常有幾條魚蹦進來。

王景山繞到對面,才看到這棟房子木漆只刷了一半。

門口的院子也很破落。顯然這戶人家經濟條件一般。

小男孩安靜地站在院子角落。

他眼神空洞,宛如一具行屍走肉。

島上八卦傳播特別快。

此刻附近已經圍了好幾個人。一個老奶奶已經走到窗邊要探頭往裡張望了。

「弗萊奶奶!不能開窗!」布萊恩忙快步跑過去制止,然後在房子前面圍上了一圈警戒封鎖帶。

島民看著他們交頭接耳,又指了指小男孩,嘴裡唾沫橫飛。

王景山說:「我進去看看。」

他給鞋子套上一次性塑料袋,又戴上口罩、手套,輕輕推開了門。

兩名警官在他身後搖了搖頭。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撲鼻一股濃重的腥臭味。

這股海鮮的腐臭,甚至掩蓋了血的氣息。

屋裡光線昏暗,遠遠地見地上躺著兩個人影。

待看清眼前的場景后,王景山呼吸一窒。

難怪艾爾肯會不知道怎麼描述。

王景山在首都警署工作的兩年,見識過無數來自空海的一級兇殺案。但那些奇異可怕的案件……都遠不如此刻,他在這座海邊小屋裡親眼所見的兩具屍體恐怖。

他抬起腳,才發現自己踩到了軟濕的肉塊。

滴,嗒。

王景山抹了把後腦勺,手上沾著不知從哪滴下來的透明液體。黏答答的,手指散開,甚至能拉絲。

怪噁心的。

而隨後,他發現這種不明黏液幾乎遍布了整個房間。

這是從哪來的?

實在太臭了。王景山只在屋子裡待了一會便出去了。

布萊恩遞給他一個塑料袋,「吐這兒。」

王景山搖搖頭,說:「我不想吐。」

布萊恩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心理素質很高,剛才麥爾肯都沒忍住。」

麥爾肯咳嗽一聲,扭頭瞪布萊恩。

「現在怎麼辦?」布萊恩問。

麥爾肯:「先這樣吧,找個鎖把大門鎖上。警長說最早明天上午會有人來。」

他們屬於空海警官,並沒有多少處理這種刑事案件的經驗。何況,這起案子還如此詭異。

案發現場暫時得保護起來,等待保護區派專業人士來做痕檢。

「那個小男孩怎麼辦?」王景山看了眼角落的小蘿蔔墩子。

麥爾肯指揮道:「帶他回警署里,先錄口供。」

王景山一開始還想讓剛喪父喪母的小孩錄口供會不會太殘忍了些。

但等回到警署,麥爾肯和布萊恩都沒有問他任何關於案情的問題。

「你餓不餓?」

「今天作業寫完了嗎?」

「要吃餅乾嗎?」

他們問的基本都是這種。

男孩抱著書包,怯怯地搖頭。

「我不餓。」

「寫完了。」

「不吃,謝謝叔叔。」

布萊恩還是給他拿了餅乾,牛奶和糖果,讓他坐在所里椅子上。

「無聊的話,你就看看書,背背祈禱文什麼的。」

「噢。」男孩悄悄捏起一顆糖果藏在手心裡。

王景山餘光打量著男孩,注意到他髒兮兮的兒童小書包上也有一個章魚掛件。

和自己兜里的是同款。

「你叫什麼名字?」王景山彎腰問他。

男孩看了他一會,說:「格雷·愛德華。」

「好的格雷。」王景山摸了摸他的頭。

男孩任由他摸了,垂下頭,睫毛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冰冷。

安頓好男孩,布萊恩又去裡屋拿了兩套舊的夏季制服遞給王景山:「新制服還沒到,你先穿我的吧。都洗乾淨曬過了。」

王景山忙接過說「謝謝」。

太陽下山前,他的入職手續成功辦理完成。

警署里什麼都有,大到床鋪棉被,小到牙膏牙刷牙杯、剃鬚刀、乾麵包火腿,準備得一應俱全。他本來還想去商店購買,現在看來不用了。

男孩沒地方去,今晚也得跟他睡。

警署五點準時下班。

麥爾肯讓王景山和格雷晚上到他家吃飯。

見王景山有點不好意思想拒絕的樣子,麥爾肯大笑著說:「就當給你接風洗塵,島上也沒啥吃飯的地兒,來嘛,我妻子燒飯可好吃了。知道你今天要來,她一大早就去趕集買菜張羅了。」

「好的,謝謝。」王景山說。

出門時剛好趕上日落,風景很美。

王景山掏出相機咔嚓拍了一張照片。

格雷看了好幾眼他的相機。

「你想拍照嗎?」王景山詢問。

格雷沉默了一會,說:「拍照很貴。」

「不貴。」王景山舉起相機側頭對著他拍了一張,笑道:「回頭我把照片洗出來給你。」

晚餐很豐盛。

有炒八爪魚、螃蟹、香蕉炒青菜,一個奶油蛤蜊湯。

麥爾肯妻子做飯的確很好吃。只是多少受下午看到的案發現場影響,桌上三個男人都沒什麼胃口。

格雷一個小孩子,吃得也不多。

王景山被麥爾肯勸著喝了點威士忌。

「老弟,你今天剛到就讓你遇著十年難遇的大案,真是巧。」

王景山:「感覺島上民風很淳樸,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那是。大家鄰里都認識,基本沾親帶故。」空氣中瀰漫著劣質二手雪茄的氣味。麥爾肯抽著雪茄,眯起眼說:「我們島上十多年沒出過殺人案了。我和布萊恩每天處理做多的案子你知道是什麼嗎?賣魚市場搞低價競爭,誰家的狗或牛不見了,誰家船壞了要修補……」

王景山想了想,問:「您知道屋子裡的黏液是怎麼……」

麥爾肯小心翼翼地瞅了眼去廚房倒水的妻子,擺手說:「現在吃飯,先不要聊這個。」

麥爾肯妻子不喜歡他在飯桌上談及工作的事,他就從來不說。

王景山有感覺麥爾肯是個妻管嚴。

他有個兒子,現在在首都上大學。

而警署里的另一名警官,布萊恩則是一個女兒奴。

他們都是很重視家庭的人。這讓王景山有些羨慕。

酒過三巡,王景山腦袋逐漸有些昏沉。

天色不晚了,他決定告辭。

麥爾肯親自送他和格雷出門,揮手道:「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王景山走了好幾百米,才想起來自己忘了問黏液的事。

不過等明早法醫過來,應該就能知道了。

-

夜裡,王景山洗了個澡出來接到阿德勒的電話。

「喂?」他拿著手機退回浴室。

阿德勒:「你在幹什麼?」

「剛洗完澡,在擦頭髮。」王景山隨手擦掉鏡面上的霧氣。

阿德勒:「你現在住哪兒?」

王景山:「島上警署的宿舍。」

阿德勒「嘖嘖」兩聲,「條件挺艱苦吧。」

王景山:「還不錯。」

阿德勒:「別逞強了,像這種海邊蟑螂特別多。你這種從小住慣大別墅的富人,能受得了?」

王景山:「……我上學時期也住的宿舍。」

「行吧。」阿德勒頓了下,說:「佩蒂要結婚了,下個月。」

王景山:「那很好啊。不過你幫我跟她說一聲,我去不了了。等下下個月發工資我再補份子錢。」

「服了你了。」阿德勒很無語,「現在這情況,你還想著給她份子錢?」

佩蒂是王景山前女友。

準確來說,是通過家裡相親認識的「結婚對象」。

王景山本人對談戀愛並沒有什麼意向。

從小到大,他因為長得好看,追求者不知凡幾。但上學那會他專註學習,畢業工作了又愛好打遊戲,直到二十五歲都還是母胎單身。作為他的發小,要不是知道王景山對感情方面確實不感興趣,阿德勒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同性戀了。

不過王景山對結婚這件事並不抗拒。亞裔家庭教育影響,他是一個比較傳統的人。可能是獨子的緣故,從小爸媽、爺爺奶奶對他耳提命面傳宗接代,潛移默化,他也把結婚、生子當做了未來的人生大事。就像讀書、工作一樣,是人生的必選項之一。丁克什麼的,他想都沒想過。

正好年紀也到了。

於是在去年年底結識了佩蒂后,王景山便自然而然地將結婚提上日程。

要不是家裡出事,或許這時他與佩蒂早已訂婚。

阿德勒恨鐵不成鋼:「你知道佩蒂為什麼會這麼倉促突然結婚嗎?她有孩子了!肚子大出來,看著都五六個月了……算算日子,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孩子是你的!」

王景山:「牽手也能懷孕嗎?」

阿德勒:「啥?」

王景山摸了摸鼻子,「我只和她牽過手。」

電話那端靜默了一瞬。

半晌,阿德勒:「不愧是你。」

「對了,」王景山說:「今天我剛到第一天,就吃到了章魚。我同事妻子炒的,超好吃。」

阿德勒:「明明是流放,你倒是來享福了。吃吃喝喝,工作又清閑,我都羨慕你。可以當提前退休了。」

「那也沒有。」王景山說,「今天剛到第一天,就有命案。」

「開門紅啊。」阿德勒調侃。

他心中有些好奇,不過同為警官,清楚案件保密條例並沒有追問。

王景山:「我今天早上從列德亞碼頭坐船過來,總感覺這一帶很熟悉,後來想起來我以前來過附近海域一個的人工島。」

阿德勒也想起來了。高中畢業那個暑假王景山跟他父親去過一個什麼人工島出差。

「我記得,你是不是救過一隻擱淺的章魚?當時你還拍照給我看過來著……」

王景山:「是啊。」

阿德勒:「都五六年了。現在那隻章魚應該也長大了,哈哈。」

兩人又聊了一會,掛斷電話,王景山把頭髮吹乾。

他回房間時看到小孩已經沉沉睡著,便啪嗒關了燈。

小孩睡床,王景山打地鋪。

到陌生環境他第一晚往往都睡不著,便乾脆坐起來開把黑。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業餘愛好。

王景山的愛好就是打遊戲。重度遊戲癮患者。

雖然是警官,但他也沒自己想象中那麼堅強。

前段時間遭遇家變挫折,一個人頹廢地躲在出租屋裡沒日沒夜地打了整整大半個月遊戲。

也可以說是遊戲拯救了他。讓他如今重新振作,開啟新的人生。

黑暗中,手機屏幕閃著幽光。

王景山戴耳機正打著入迷,界面忽然彈出一個新提示。

【玩家是否進入人外遊戲?】

【是,否】

遊戲突然中斷有時候真的讓人很不爽。

肌肉反應,王景山手指比大腦反應更快地點了左邊。

結果下一秒手機閃退了。他這才後知後覺,所謂的「人外遊戲」,估計是什麼新型木馬病毒。

王景山:「……」

他又檢查了一下手機,壞是沒壞,用著還是挺流暢的。

看時間快凌晨了,也沒了繼續再打的欲.望。王景山打了個哈欠,蓋上被子蒙頭睡覺。

-

次日。

王景山被鬧鐘吵醒。

他揉了揉眼睛,爬起來去洗漱。

「早上好。」王景山打招呼道。

格雷緩慢地咀嚼著嘴裡的食物,沒開腔。

王景山也沒在意,簡單刷牙洗臉,換好制服后準備出門買個早餐。

他剛推開警署大門,就看見一個騎著騾子的漁夫停下來。

漁夫問他:「你是不是叫王景山?」

「嗯,是我。」王景山:「有什麼事嗎?」

漁夫從身後取出一個濕漉漉的黑色包裹,遞給他說:「有你的快遞。」

「我的?」王景山吃驚地接過,邊打量包裹邊說:「我沒買東西啊……」

但包裹上面確確實實寫著他的名字,收件地址顯示章魚島警署。

職業使然,他並沒有第一時間拆包裹。「那個,能麻煩您幫我查一下是誰寄的嗎?」

「我又不是快遞員!」老頭沒好氣道:「一大早的,看到這個快遞被海浪卷到沙灘上,我才順手給你捎來。下次保管東西小心點。」

從海里來的神秘快遞?

王景山用手捏了捏包裹,感覺裡面很薄,只有一張卡片。應該不是什麼危險品。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打開它。

裡面是一張銀色的長方形鋼製卡牌,兩個巴掌大。

就像是遊戲里的東西……花紋十分精緻。

上面還刻著字:

【玩家王景山的人外攻略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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