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爭論

「騎士先生，給我等一下。」

低沉厚實的聲音突然從人群之中傳了出來。

「在這之前，不先把這件事說清楚的話，我可沒法陪你們玩友情遊戲啊。」

循聲望去，一名個頭矮小但身體相當健壯的男子進入眾人的視線之中。

「呵……」快斗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

雖然男子的話很讓人在意，但最顯眼的，反而是他那頭像是仙人掌般的尖刺狀茶色頭髮。

視線放回到茶發男子身上，面對他這種相當無禮的的打岔，迪亞貝爾的表情卻幾乎沒有絲毫改變，用得體的舉止對茶發男子詢問道：

「你說的是什麼事情呢？」迪亞貝爾攤開右手，「嗯……不管是什麼事，還是很歡迎大家發表意見的。」

「不過要發言的話，還是應該先報上姓名吧。」

「哼！」

重重地用鼻子哼了一聲，隨後邁步走到噴水池前，轉身面向眾人。

「我叫作牙王。」

說出充滿霸氣的角色昵稱的同時，牙王用銳利的眼神睥睨著廣場上的所有玩家，待他的視線掃完整片廣場，他才接著用低啞的聲音繼續說道：

「這裡面應該有五到十個得先道歉的傢伙在才對！」

此話一出，眾人一片嘩然。

他們隱約都猜到了牙王接下來的話語

「那些獨佔所有資源，過著悠閑生活的傢伙，應該向死去的那兩千人道歉！」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牙王握緊雙拳，激動的大喊起來。

「……牙王先生，你口中的『那些傢伙』……是所有參與過封測的玩家嗎？」

迪亞貝爾的臉上露出了至今為止最為嚴肅的表情，用凝重的語氣向牙王確認。

「那還用說嗎！」牙王猛一揮手，皮甲上縫著的金屬片隨著他的動作發出一陣叮鈴鐺啷的聲響。

「那些封測玩家，在這款混蛋遊戲一開始的當天就馬上衝出起始之鎮，捨棄了還搞不清楚狀況的九千多名新手！」

「這些人把好的練級點和稀有任務全部獨佔！只顧自己不斷變強，還裝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

「在場的人里肯定有的吧！」牙王一副恨不得從封測玩家身上咬下一塊肉泄憤的表情，「那些隱藏身份，想要加入頭目攻略分一杯羹的狡猾傢伙！」

「這些人不跪下謝罪，把手裡的金錢道具都吐出來提供給這次作戰的話，我實在是無法安心的將性命託付給在場的任何人！」

聽著牙王對封測玩家的指責，幾乎所有人都低下了頭，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語。

就算前幾天，剛從情報販子阿爾戈手中得到了封測玩家死亡人數的桐人，也只是咬緊牙關保持著沉默。

不過有一人除外，那就是快斗。

對於牙王訴說的一切，他表示嗤之以鼻

牙王的話固然正確，但封測玩家也不一定就過得滋潤。

單機遊戲的攻略全網都是，無傷過關的人很多嗎？

知識和經驗只是提供了一個方向，但有時也會讓人變成「瞎子」，遵循經驗而不根據情況隨機應變，沒有這種能力的人，只會死得比新手玩家還快。

同樣，沒有任何經驗的高玩小隊，在有充足準備的情況下，生存幾率並不比封測玩家低多少。

還可以因為封測玩家的死亡獲得了珍貴的情報。

而且……在生死面前，那種拯救所有人的正義怎麼可能存在？

救人需要力量，然後就要去爭奪，那麼肯定會有傷亡。

絕對的正義是不存在的，所以……無論是誰，嘴上說著正義，實則也只是想要享利罷了。

這就是人的劣根性。

至於人的閃光點……

「我可以發言嗎？」

在夕陽照射下的廣場上，背負沉重雙手用戰斧的高大黑人男子舉起了左手，「我的名字是艾基爾。」

富有彈性的男中音在空中響徹，走到噴水池旁邊的肌肉壯漢注視著與他身高極其懸殊的牙王。

「牙王先生，你想說的就是封測玩家沒有照顧新手，才會造成這麼多人死亡。」艾基爾面無表情地說道，「所以要他們對此負責，向大家謝罪並且賠償嗎？」

「沒……沒錯！」

看著眼前肌肉堅實的艾基爾，牙王頓時像是膽怯似的往後退了一步，緊接著又立刻恢復成身體前傾的姿勢，用那對狹小的雙眼瞪著他叫喊起來。

「如果那些傢伙沒有棄他人於不顧，那些人就不會死了！」牙王猛一揮手，咆哮著吼道，「不要小看兩千這個數字，他們全是在其他MMO封頂的老手啊！」

「要是有情報、道具和金錢的話，現在這裡應該會有十倍的人數……不對！應該早就突破到第三層了！」

實際上，會死一大片精銳。

快斗從背包里取出一塊黑麵包，抹上從「惱人的針蜂」這一任務中獲得的蜂蜜，若無其事地享用起來。

「哎……」桐人聽到快斗的咀嚼聲，用充滿詫異的眼神看向他，「你……沒有一點反應嗎？」

「凡櫻……咕咚……反應？」快斗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在咽下口中的食物后疑惑地說道，「虛假的正義要什麼反應？」

「你清楚封測玩家的慘劇，現在的狀況，只是因為有心人的煽風點火，在利用信息差誤導新人後的狀況罷了。」

「而且……啊嗚……封測玩家也是提供了一些不怎麼重要的情報的。」快斗將最後的麵包塊塞入嘴中，沖著艾基爾的方向努了努嘴。

「你看。」

桐人順著快斗的目光看去，只見一本用羊皮紙簡單裝訂的書冊，被艾基爾從掛在腰部的大型腰包中拿了出來，熟悉的老鼠圖案印刷在封面中央。

「你應該也有拿到這本導覽吧，畢竟是在『霍魯卡與梅代伊』的道具店裡可以免費入手的東西。」

「免……免費？」桐人驚訝地輕聲叫道，「可每本我都花了五百珂爾啊！」

「……桐人。」快斗用難以置信地表情看著目瞪口呆的黑髮劍士，「原來那兩千珂爾被你拿去干這事了啊……」

「哎？你知道手冊免費嗎？」

「怎麼看都知道那是阿爾戈為了推廣手冊，而獲取的啟動資金啊……」

「……」桐人的額頭留下一絲汗滴，他尷尬地抓了抓臉，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看向艾基爾。

不過他的耳根卻紅的像是番茄似的。

「……是拿到了，但那又怎樣」

看著牙王一副惡狠狠的樣子，艾基爾把攻略手冊在腰包里放好，然後雙手環抱在胸前並說道，「當我到一座新村落或是城鎮時，道具屋中一定會有這本導覽。」

「你不覺得情報更新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嗎？」

「是這樣沒錯，但快又怎麼樣呢！」

「把裡面的怪物和地圖檔案提供給情報販子的，我想一定是封測玩家才對。」

此話一出，玩家們頓時騷動了起來，而聽到這句話的牙王也緊緊的抿起嘴巴，同時艾基爾身後的迪亞貝爾也像是贊同似的點了點頭。

「所以說，不是沒有情報，這麼多玩家死去的原因，我認為正是因為他們是MMO老手的關係，他們被其他遊戲的經驗框死了眼界，結果錯失了撤退的時機。」艾基爾將視線重新放在玩家們身上，用響亮的聲音高聲說道：

「我想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而是討論如何避免我們和那些人落得同一個下場的方案。」

「唔……」

艾基爾的態度極為光明正大，發表的言論也是站在客觀角度上，富有條例的講述事實，此刻的牙王，挑不出任何可以反駁的破綻。

在無聲對峙的兩人身後，迪亞貝爾搖了一下因為微風而落到眼前的劉海，對著牙王說道：

「牙王先生，我理解你說的話，我也是在完全不熟悉的練級區經歷了數次險境后才走到了今天的地步。」迪亞貝爾走到兩人旁邊，「但就如這位艾基爾先生所說，現在正是需要團結一致的時候，就算是封測玩家……不，應該說封測玩家更能提升我們攻略頭目的戰力。」

「排除他們而造成攻略失敗的話，那沒有任何意義。」

這番話引起了不少聽眾的共鳴，聽著其他人附和的聲音，牙王低頭沉默了許久，最後鼻子用力冷哼一聲後走進了集團的前列中。

「……好吧，現在就先聽你的，但結束之後，這件事必須搞清楚才行。」

見這場有封測玩家和新人之間的爭論終於結束，桐人的肩膀微微放鬆，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