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二房的八卦
顏家在京城的宅子不算小,除了中路的五進院子,東西還各有五進。
然而隨著顏家的人口越來越多,原本的格局逐漸變得緊張,於是宅院內部漸漸或多或少進行了些許改動。
比如顏恕和溫華現在住的這個小院兒就是在中路院子和西路院子之間加蓋的,這地方原本是一挺大的花園子,顏家把花園子里的一座小土坡推平了,蓋了兩座小院兒,一座給了顏恕,一座給了大房的姑娘們住著。
後來顏恕成親,就在花園子的另一邊起了一座新院子,讓姑娘們搬去了那邊兒,原來的就都給了顏恕作了新房。這樣一來,他的住處便寬鬆了許多,比起顏如和顏努的院子也不差什麼,甚至一出門便是花園子,比起中路院子的中規中矩,又多了幾分隨意和閑適。
顏恕的祖父祖母去世后,顏明山兄弟三個就遵從遺命分了家,但二房和三房的人並沒有真正搬出顏府,哪怕二房的人回老家住了這麼些年,但屬於二房的家私這些年還是一直安安穩穩的放在顏府西路的宅子里。
三房住在顏府東路,早幾年的時候,三太太倒是曾經提出過搬到外頭去,但三老爺顏明時長年在外做官,家裡孩子多,不好都帶在任上,只能把妻子留在京城照顧著,他又實在不放心三太太和孩子無人看顧,於是三房仍舊住在顏府。
二房的歸來打破了府里的寧靜。
楊氏氣哼哼的說著二房的姑娘們去她那兒送禮的事兒。
「……好歹也是大家子的姑娘,怎麼就養成了這樣的性子,真是……我都替她們臊得慌……」
溫華想了想,「三嬸也不管管?」
楊氏搖搖頭,小聲抱怨,「將來誰家要是娶了她家的姑娘,可有得受了!」
溫華就勸她,「離她們遠著些就是了,有什麼法子?等過幾年她們嫁出去了,一年半載回不來一趟,還能興什麼風浪?」說著,手下利索的幾針,漂亮的針腳勻稱平整。
「著什麼急,讓丫頭先替你做著,」楊氏奪過她手裡的針線,「又不指著你靠這個掙錢養家,暫且放下聽我說話成不成?噯?剛才說到哪兒了?」
「二嫂——」
瞧著楊氏氣哼哼的模樣,溫華認命的把針線筐放到一旁,「說到……到了你那兒就不動彈了,『一杯茶水續了七八回都不走』。」
說起來,這事兒也不怨楊氏生氣。
二房裡裡外外收拾了兩天,總算消停下來,二太太又讓自己的女兒們到大房和三房去送禮物。
這本是尋常事,但在顏家二房這裡就不尋常了。
不知二房的姑娘們在大奶奶俞氏那裡怎樣,但楊氏那會兒不巧正給底下人發月錢,還另有給自己親近的丫鬟婆子備的些許衣料賞錢,二房的惠英領著惠蘭,還帶了庶妹惠秋一起,見了楊氏那一桌子的碎銀和衣裳布料便坐那兒不動彈了,拿了楊氏還的禮,又坐那兒磨蹭了半天,東拉西扯的,好歹還是要了半斤茶葉和兩匹綢緞才離開。
溫華道,「她們倒是還沒來呢,不過,你看,我這兒也沒什麼值得人家惦記的。」
楊氏四下掃了一眼,見溫華屋裡的擺設和前些有所日子不同,並未擺什麼貴重之物,便明白她是有準備的,想起之前那幾個丫頭在自個兒面前沒臉沒皮的要這要那,忍不住再次囑咐道,「也就這一兩天的事兒,你可不能輕易鬆口,她們看著從你這裡容易得著,以後就總來,哪裡招架得了!」說著,恨恨的把手絹兒一扔,「真不知道哪裡來的規矩,好好的大家姑娘,偏學那街頭的破落戶,吸血的耗子似的,東家西家的亂竄!不咬你一口不罷休!」
溫華聽了直想笑,好容易忍住了,想起楊氏之前說的,就靠近了些,伸手比了個「二」字,小聲道,「那位也這樣?」
楊氏臉上就露出幾分鄙薄,揮揮手把身邊兒伺候的人打發了下去,捏了半個核桃吃進嘴裡,微微壓低了聲音,「咱們這位二嬸嬸就是精明過頭了,眼裡只瞧得見金銀,小的們也跟著她學,連規矩和體面都不顧了——老太太還在世的時候最是憐惜二叔,那幾年叫她哄去了多少家當!」
這事兒可沒人跟溫華說過,「還有這樣的事?」
「太太心寬,不跟她計較,何況老太太的私房雖不少,可大頭兒都補貼給了姑太太,她那兒得的不過是些死物。」
楊氏掃了一眼門口,低聲道,「這話家裡不讓議論,出了這個門兒你就當不知道——老太太沒了的時候,她趁著家裡忙亂,去老太太屋裡把值錢的物件兒都搜羅走了,偏偏尾巴沒斷乾淨,讓四姑太太查出來了,那一通鬧——咱們四姑太太拿著老太太的嫁妝單子和賬本去她屋裡搜,偷拿的不算,連那些年老太太賞她的都搜了出來,又把她屋裡的人打了個半死!她要不是給祖父守過孝,早休了她了!」
溫華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騙你我是這個!」楊氏嗔她一眼,伸出小指比量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兩聲,「姑太太也是厲害的,拿著搜出來的那些東西,一分為三,長房、二房、三房,一家一份兒,她自個兒一分都沒留。」
「這回二嬸回來,我瞧著咱們太太挺高興的?」
楊氏就笑了,「七八年沒見過面的妯娌,乍一相見,自然是高興的,咱們太太又是個面硬心軟的——至於以後,可不好說。」
溫華笑了笑,楊氏是太太的親侄女,和尋常的婆媳關係不一樣,她會覺得太太面硬心軟,那是因為太太對她比別人寬容得多。太太不是個心壞的,卻不願意和媳婦們親近,又怎麼能讓人喜歡得起來呢?
楊氏道,「記得當初我進顏家門兒不到兩個月,就收了二嬸三張貼子,不是她閨女做壽,就是她不舒坦叫人陪她說話去,總之不能空著手去,人不去沒事兒,你要是敢禮不到,回頭她就叫人上門來討。」
溫華目瞪口呆,眨巴眨巴眼,「……好歹二叔也是舉人老爺,她就不怕二叔讓人笑話?」
楊氏一撇嘴,「她在乎這個?會做戲著呢!外邊兒都道顏家二房精明能幹,她也就是坑一坑咱自家人——以前有人管著,她不敢折騰到外邊兒去,可在老家這些年,除了二叔還有誰能管得住她?你看那天她們回來時的那一身打扮,光靠二叔收的束脩可置辦不起來。」
這話溫華不好搭腔,但楊氏目光炯炯的看著她,只得道,「不是說分了家了?二叔也該分了產業呀。」
楊氏就輕輕「嘁」了一聲,「咱家的爵位、勛田和祭田向來只傳嫡長,當初分家的時候,二叔壓根兒就沒要鋪子,倒是得了不少古董和田莊,可田莊出息有限,那些古董不當吃又不當喝的,何況依著二叔的脾性,除非過不下去了,否則誰敢動那些?」
溫華再不好裝作不懂,訕訕一笑,「……事有反常必為妖?」
見她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楊氏白了她一眼,端著茶杯,嘆了口氣,「趕著年前這麼冷的天回來,也不知到底是怎麼了?」
「這誰能知道……」溫華正要說些別的,突然心裡一動,想了一會兒,「嫂子,你說會不會是二叔還想再考?」
話音剛落,就聽見有小丫鬟在門口稟報說,六姑娘、十姑娘和十三姑娘來了。
顏家的姑娘們是按照總排行來算的,六姑娘就是惠英,十姑娘是惠秋,十三姑娘是惠蘭。
人既然來了,就不好推辭。
「瞧,這不是來了?」溫華笑笑,瞧見楊氏一臉的厭棄,拍拍她的手,「好嫂子,好歹笑一笑,跟她們不過是面子情罷了,別讓人挑了理。」
楊氏哼了一聲,點點頭,坐直了腰,抿了抿鬢角。
惠英帶著兩個妹妹,穿著打扮還是和剛見面那天似的富貴華麗,離著老遠就能聞見陣陣香風。
幾人見了禮,溫華接過禮單——兩條臘肉、一端表禮。
這樣的禮,若是在小戶人家就不算薄了,可在顏家,略有點兒臉面的仆佣也未必能瞧得上。
溫華神色不變,送禮和回禮通常都是相當的,她是二太太的晚輩,二太太送的禮輕,她的回禮自是不好超過二太太送禮的分量,最後丟了臉面的反正不會是她。
「知道這兩天妹妹們在屋裡收拾,我也不好去打擾。」
惠英打一進來,視線先把屋裡的擺設掃了一遍,見溫華客氣,笑道,「這兩日只顧著收拾行李了,竟沒顧上別的,今日母親特地囑咐我們,給嫂嫂送些老家的土產。」
溫華本想客氣客氣,問她們還缺些什麼,想起楊氏的話,到了嘴邊兒的話又變成了,「京城和南邊兒氣候不一樣,這幾日可還住得慣?」
惠英就笑了笑,惠蘭正盯著百寶架上的擺設,聞言,嘟著嘴道,「都說京城冷,我瞧著還不如老家冷得厲害呢,夜裡燒的那個火炕又熱得人直出汗,京城雖大,可是又干又燥,真不是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