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道不同不相為謀
兩人飛身上馬,朝著卡爾文鴿子發現目標的方向出城追去。
在路上,伊恩心中帶著疑惑。
怎麼自己都沒發現對方的蹤跡,他卻能發現,這顯然並不科學。
作為一位五階段的正式巫師,伊恩不敢誇口自己是多麼了不得的人物,但相較於卡爾文這種小菜雞,自己單手就能把他吊在路燈上抽。
哪怕夫人再三聲明,卡爾文的天賦奇高。
可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未能兌現的天賦是不夠看的。
一位巫師學徒,不可能擁有比自己對巫術能量更清晰的認知,更不可能比自己更快的發現巫術痕迹。
「他跑進了密林里了!哪裡沒法騎馬!」
「下馬,帶路!」
伊恩和卡爾文將馬的韁繩隨手綁在路邊,隨即向密林中跑去。
途中,伊恩念起了咒語,使用了疾行術加持二人的速度。
即便是穿行在密林中,速度也絲毫不差。
距離,越來越近。
卡爾文從密林中跳出來,停在空地上,伸手指著前方的人影。
「就是他!」
聽見聲音,裹在黑袍里的男人,驚訝回首。
伊恩抬手打出一道閃電,正中男人的胸口。
男人悶悶的哼了一聲,幾無任何反抗之力,直接倒在了地面。
走到近前,伊恩望著掉落在地上中帶血的匕首,望著昏迷的男人不由得緊皺眉頭。
「普通人?」
難怪自己釋放巫之影后,沒有搜尋到任何巫術能量,敢情對方根本就不是巫師,就是一個尋常人。
看來湮滅靈魂的,不是眼前的這個男人,而是掛著他脖子上的黑色吊墜。
卡爾文蹲下身子,將男人的面罩揭開。
揭開面罩的瞬間,他愣了一下。
男人的臉上,有幾道顯眼的疤痕。
從疤痕上分析似乎是被猛獸襲擊過,巨大的爪子抓傷了臉頰。
這讓卡爾文不由得想起了梅麗莎,他們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是同一類人,同樣不受關注,被隔離在正常社會之外的人。
男人的脖子上,也佩戴著一個黑色吊墜,但造型有些不一樣,在月輝的照耀下折射著烏光。
不僅如此,卡爾文也在男人的身上,找到了被他帶走的另一個黑色吊墜。
將兩個黑色吊墜擺在一起來看,就像是一個舞蹈拆分后的不同動作。
伊恩對比著兩個黑色吊墜,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這應當是某種祭祀的舞蹈,要是我的推斷不錯,他們召喚邪神的方式,是靈魂之舞。」
「靈魂之舞......那種靈魂巫師用來溝通靈界,抽取靈魂力量的巫術?」
「嗯,它在大多數時候,是用來溝通靈界,用以修鍊靈魂力量的。但如果換個表達方式,調換一下其中的細節和順序,也可以將煉獄深處沉睡的靈魂喚醒。這樣做等同於生命和靈魂的雙重獻祭,是常見的喚醒邪神的方式之一。」
假如把巫術比作一個公式,咒語+材料=結果,咒語就是巫術的表達方式,材料則是簡化巫術流程或強化巫術作用的方式。
某些簡單的巫術,是可以直接通過咒語表達清楚的。
但如果涉及到複雜的巫術,或者是巫師本人能力不足,就需要材料來填補這部分,以達成最終的結果。
黑色吊墜的出現,無疑表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負責喚醒邪神的人,巫術的水平並不太高,
使用的手段不算高明。
如果是聰明的巫師,例如讓伊恩自己來主持巫術儀式,他絕對不會採取這種方式,而是選擇使用靈魂巫術中的召靈秘術。
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儘可能規避掉材料丟失的風險。
但與此同時,對巫師本人的能力要求和對巫術的理解會變得更高。
當然,對方選擇靈魂之舞巫術,需要收集生命和靈魂,並最終依靠完整的黑色吊墜組成整個靈魂之舞,那就意味著一切尚有轉機。
只要黑色吊墜尚未集齊,靈魂之舞巫術的效果,將大打折扣。
伊恩拿過黑色吊墜,這東西在他的手裡更安全。
緊接著一把拎起昏迷的男人,兩人調轉方向騎馬趕回莊園。
回莊園之前,伊恩通知了生命教會的人,負責善後牧師的工作。
並且,約定好在第二天一起商議最新得知的情報,審問被抓住的男人。
......
第二天上午,卡爾文跟著伊恩再次來到生命教會。
這一次聖堂會和生命教會的人,一個個表情顯然更加嚴肅。
桌子對面,坐著勞倫斯主教,以及其他聖堂會此行的負責人。
對方是誰,對卡爾文而言根本不重要,反正都不怎麼認識。
伊恩將兩個黑色吊墜丟到勞倫斯主教面前,跟他敘述了一下昨晚的經過。
「殺死牧師的是一位普通人,我已經將他交給你們的人,審訊過程你們負責,告訴我結果就好。」
「具體的情況,如黑色吊墜所示,他們使用的喚魂巫術,是靈魂之舞。這對我們來說,應當算得上一個好消息,缺失了兩個黑色吊墜,意味著巫術不夠完整。雖然能用其他方法補足,但效果可能會大打折扣。」
勞倫斯主教和聖堂會的人,打量著黑色吊墜。
對伊恩的判斷,他們是毫不懷疑的。
假如只有一個黑色吊墜,是不太容易聯想到靈魂之舞的。
畢竟一個巫術的施展方式多種多樣,只要能達成最後的結果,過程是怎樣的難以揣測。
可以使用材料,可以不使用材料,也可以使用不同的材料,這並沒有什麼完全固定的方式。
用兩個黑色吊墜一對比,他們自然能分析出同樣的結果。
勞倫斯主教並沒歸還黑色吊墜的意思,凝目望著伊恩。
「你有什麼打算,是跟我們一起搜尋敵人,還是......」
「你們應該不缺人手,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再說吧。」
「好,那我們先去審問一下犯人。」
「嗯。」
本來以卡爾文的級別,是不足以參與到這件事中來的。
但介於他是第一發現人,且在這件事中提供了不少幫助。
進入地牢的過程中,勞倫斯主教和聖堂會的人,倒是沒有任何異議。
堅固的地牢鐵門被打開,那個臉部有爪痕的男人,手腳上帶著沉重的鐐銬,隔著柵欄,冷冷注視著四人。
「你們的罪行,必將受到亡父的審判。」
「等你的亡父蘇醒,才有資格審判我們。現在,是你受審的時間。」
勞倫斯主教語氣淡然,並不在乎男人的威脅,並開始詢問有關整個過程的細節。
可遺憾的是,男人的嘴很硬,他根本不打算告知哪怕一丁點的信息。
見男人不肯交代,勞倫斯主教並不強求。
生命教會有的是手段讓他開口,但這並不宜在卡爾文和伊恩的眼前施展。
勞倫斯主教放棄審訊男人,而是帶著三人走到了另一間牢房。
站在牢房外,卡爾文望著渾身血污,蜷縮在牢房的一角呻吟的瘦弱身影。
他的眼睛紅了,怒火在心中升騰。
儘管壓低著嗓子,卻難掩心中的不滿。
「勞倫斯主教,麻煩你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梅麗莎會變成這樣?」
「她是邪神的黨羽,雖然審訊的過程有些血腥,但這是她應該得到的懲罰。」
「哈哈哈哈哈!應該得到的懲罰?」
卡爾文笑了,笑聲很冷。
伊恩聽到勞倫斯和卡爾文的對話,眉頭也皺了起來。
望著遭受非人待遇的梅麗莎,卡爾文轉身望向伊恩,輕輕鞠了一躬。
「首先,我很感謝你和你的夫人,為我提供的幫助。其次,我斗膽厚著臉皮,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可以。」
伊恩對卡爾文的印象一直不錯,覺得他是一個值得栽培的後輩。
有情有義,熱血又不失沉穩。
而且,他大概知道卡爾文想讓自己幫什麼忙。
生命教會的做法,過分了。
卡爾文凝望著勞倫斯主教,淡淡開口:「我想帶她走,既然她已經接受了懲罰,勞倫斯主教你應該不會反對吧?」
「當然。」
勞倫斯主教對卡爾文的憤怒並不在意,就算他是伊恩看好的後輩,顯然也不具備讓自己服軟的本事。
別說為了審訊折磨梅麗莎,便是殺了梅麗莎,亦無人有資格向自己問罪。
勞倫斯主教揮了揮手,打開門上的禁制枷鎖,任卡爾文進入牢房中,扶起梅麗莎。
也許梅麗莎今日的遭遇,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正如勞倫斯主教所言,梅麗莎應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可在卡爾文看來,梅麗莎不過是一個被利用的可憐人而已,從勸說梅麗莎開始,她對自己就不曾任何隱瞞。
在生命教會的人面前,梅麗莎就更加沒有隱瞞的必要。
他原本以為梅麗莎在希望破滅后,封閉了自己,因為愧疚也好,悔恨也罷,不再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
卻萬萬沒有想到,她被抓到生命教會的地牢里,還受到了這種非人的折磨。
他們本可以,用更加溫和的方式獲取信息,但依然選擇了如此殘忍的做法,這是卡爾文所不能接受的。
「道不同不相為謀。」
「這件事和我已經沒有關係了,伊恩巫師,再次感謝你的相助。」
攙扶著梅麗莎,卡爾文頭也不回的離開生命教會的地牢。
直到他帶著梅麗莎消失在視線中,伊恩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冷冷注視著勞倫斯主教。
「主教,你對生命教會人員的管理,一如既往的疏鬆和懈怠。如果這就是你選擇的方式,終有一天你會自食其果。」
「伊恩,對待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她,並不是我們的朋友。」
「也許你說的很有道理,但現在的她,同樣並非我們的敵人。」
伊恩離開地牢,追上了正扶著梅麗莎上馬的卡爾文。
牽著馬靠了過來,伊恩望著只剩下半條命的梅麗莎,有些於心不忍。
「跟我去莊園,我會治療她。」
「謝謝。」
「應該謝我的人,是她。」
「其實都一樣,我感謝的是你的仁義。」
等價交換是巫師世界的鐵則,所有人學習巫術的人,都遵循著這個規則。
在這種氛圍下,最初的巫師們,始終處於一種自我封閉、各自研究的狀態下。
但巫師真正興盛的時期,正是大家拋棄成見,開始合作的時候。
當一位巫師,並不意味著遺世獨立,也不意味只是一台冷冰冰的利益交互機器。
給予什麼取得什麼,當然是毫無問題的。
提前給予和延後取得,或許也是個明智的選擇。
魔力網的存在,從某方面印證了這個觀點。
假如方碑巫師們固步自封,沒有開創魔力網,現在的巫師們,要走多少的彎路呢?
如果巫師們彼此間,並無某種程度上適宜的合作,整個巫術環境變得凋敝,難道一切會變得更好嗎?
伊恩望著攙扶梅麗莎緩緩前進,卡爾文的背影,心中忽然想起老師說過的話。
「巫術是值得敬畏的存在,人心是更加不可捉摸的東西。有時候我們過於專註於巫術的奧秘,卻忽略了人本身應該起到的作用。」
「一位優秀的巫師,不應該是冰冷無情的研究機器,而應該胸懷寬廣。能容納得下各種各樣的知識,也容納得下複雜的情感,包容浩瀚無垠星空的同時,也包容最卑微渺小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