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森林
天空是冷色的,樹林里也很安靜,陽光透過樹木交叉的枝葉一縷一縷地照在滿是枯黃樹葉的地面上,顯得是那麼的暗淡微弱。
這裡的每一棵樹都是那麼巨大,在一顆格外巨大的樹的樹蔭下,一個男人正將腦袋緩緩地抬起,以免從腦袋上流下的汗珠滴落在地面枯黃的落葉中,本應從男人下巴處滴落的汗珠隨著男人喉結的滾動順著男人的脖子流進了衣領里。
在男人的腳邊是一具屍體,屍體是趴著的,一共有六塊,一塊是小半個腦袋,彷彿一個盛水的瓢,只不過裡面盛的不是水,是腦漿,腦漿已經乾涸了,另一塊是連著另外大半個腦子和半個肩膀的脖子,再往下依次橫列著的是屍體的左手臂,一塊連著半個右肩膀和半個腹部的軀幹和一隻右手臂,最後一塊是連著半個腹部的下肢。
除了那個盛著腦漿的瓢開口向上,屍體的其他部位和這屍體主人生前的位置大致一樣,它們都靜靜趴在那裡,給男人展示那三道平行且光滑的切口。當然,如果腸子不流出來的話切口會更加平整。可是男人現在沒空想這些,男人的視線隨著頭顱的動作緩緩抬高,一個形如枯槁卻又異常高大的漆黑身影正站在這顆格外巨大的大樹的不遠處。
男人只能看見它的頭顱和半邊身體,那頭顱上沒有類似於眼睛的東西,頭顱的整體形同一隻粗壯的角,它的頭顱幾乎與這顆格外巨大的大樹的樹榦平齊,它的手臂長出它的膝蓋,鋒利三根利爪薄如蟬翼。那身影站在原地,時不時的轉動它的頭顱,扭動一下身體,詭異的是,男人聽不見一點枯葉被踩碎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男人覺得本就安靜的樹林好像變得更加安靜了。
隨著最後一縷陽光被烏雲遮住那漆黑的身影彷彿融入黑暗,只有隱約的輪廓還在晃動,男人依舊不敢動,因為他腳下躺著的是上一個亂動的人。
男人確實不敢動,但是他的雙腿已經堅持不住了,顫抖的雙腿忽地向前傾倒,男人心裡一驚,立馬控制身體向後用力,雖然站住了,卻也發出了踩碎枯葉的聲音。男人驚恐地看著不遠處那猛然轉頭的漆黑輪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完了!」男人心裡想到。
男人看到那黑影抬起修長枯槁的手臂,向自己揮舞而來。
男人不知道為什麼,竟忽然感受不到恐懼了,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那帶著三把利刃的手臂向自己揮來。
那利刃還未置眼前,男人忽然感覺眼前一陣模糊,那高大的漆黑輪廓彷彿徹底融入了黑暗,竟消失不見。
細密的雨點落在男人臉上,他坐在地上艱難地扭過身體,又艱難地站起,又跪倒,再站起,兩步一摔地向樹林外跑去。
力竭的男人昏倒在樹林邊緣的小溪旁
。
。。。。。。
清晨的霧氣瀰漫,小溪嘩嘩地流淌,陽光透過樹木的枝葉和清晨的霧氣產生的丁達爾效應照在男人的背上,男人周身的光依舊暗淡微弱。
「嗚嗷,嗚嗷!」
男人覺得臉上熱乎乎的,有什麼柔軟濕潤的東西在滑來滑去。
他撐起身體,將手搭在旁邊生物的頭上。
「你是只狗嗎?你看起來更像一隻狼。」
他撐著身體跪坐在溪邊,將右手放在這隻狼犬的脖子下,摸出一個銅牌。
上面寫著他不認識的字母,不是他熟知的任何一種文字,可是扭曲的文字彷彿與他的腦子產生了某種共鳴,
使他能明白它所表達的意思。
「你叫......格納?」
「嗚嗷!」
「這裡是什麼地方?」男人操著剛使用過的未知語言自言自語。
狼犬用嘴扯住了男人的衣角。
男人站起身環伺周圍的環境。
「這些樹也太奇怪了,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樹。」
男人眼前的這些巨樹的樹榦彷彿由無數的粗壯根枝盤結而成,這些粗壯的樹根像麻花一樣擰在一起。
「這貌似剛下過雨,如此潮濕。」
男人邊說著邊抹去兩隻手掌上的泥巴。
「讓我們離開這。」
狼犬彷彿聽懂了一般轉過身給男人帶路。
一人一犬開始順著溪流朝著東北方向前進。
「地球上有這種樹林嗎?」男人抬起頭看著這些巨樹心裡不停地思索著,起碼沒有表面上那麼平靜。
但是男人複雜的心理活動並沒有減緩他的腳步,他還是一步不停地跟著狼犬順著溪流前進。
這身體的本能告訴他這樹林和他的處境都異常的詭異。
太陽還沒升到頭頂,男人就跟著狼犬走出了這片樹林,不遠處隱約可以看見一座小木橋。
嘎吱——男人的腳踏上了小木橋,說是木橋,其實就是固定的木板。
「卡爾——!喬納森——!」遠處傳來喊聲。
「嗷嗚————」狼犬似乎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開始嚎叫,可它的尾巴一直耷拉在屁股後面沒有如正常的狗一樣搖擺。
男人走過橋,遠處的腳步也越來越近。
「嗯......所以我應該叫卡爾?或者喬納森?還是卡爾·喬納森?」
腳步聲的主人片刻便到了附近,是一個大鬍子。
「嘿,卡爾,只有你自己嗎,喬納森在哪?」大鬍子問道。
「我不知道。」男人回答。
大鬍子的小眼睛一邊緊緊地盯著男人,一邊吹響了怪異的口哨。
「嗚嗷,嗷嗚嗷嗚嗷嗚!」格納彷彿聽懂了一般在回答大鬍子的口哨。
大鬍子也彷彿聽懂了一般又吹響一聲口哨,就要帶著狼犬踏上木橋。
「嘿,大鬍子,那裡可能有危險,但是我什麼也不記得了,我醒來就趴在河邊。」男人叫住了大鬍子道。
大鬍子眯起了眼睛,臉上的肉快要把眼睛擠沒了。
「你們可能遇到了別的東西......你跟我來。」大鬍子吹了一聲口哨,帶著狼犬走在了男人身前。
「你叫什麼名字?」男人快走兩步跟著大鬍子,然後開口問到。
「這並不重要。」大鬍子答道。
「那我們去哪?」
「如果你不是在演戲,那你只需要跟著我,卡——爾——。」大鬍子微微眯起了眼睛,手也微微抬起。
男人的腳步微微一頓,大鬍子也跟著停下腳步。男人只覺得頭腦一陣發緊,緊接著彷彿耳鳴了一樣,四周只剩下嗡鳴聲。身體不由自主地側過了身。
砰——!
大鬍子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左輪手槍,此時的手槍槍管還冒著煙。他表情僵硬,好像沒想到自己的偷襲會被躲過去。
男人已經來不起思考了,他伸手去奪大鬍子手中的左輪手槍。
大鬍子也趕忙再次拉下撞錘準備扣動扳機。
男人趁著大鬍子扳動撞錘的時候快速兩步走到跟前,在他扣動扳機的瞬間,捉住他握著左輪手槍的手並向上移開。
砰——!
子彈從男人的頭頂飛過,槍口火焰掠過頭髮產生的焦糊混雜著火藥散發的氣味刺激著男人的嗅覺,火藥爆炸的聲響刺激著男人的鼓膜。
男人和喬大鬍子就這麼僵持在原地時,大鬍子吹響了口哨。
「啊!」男人吃痛叫了一聲。
是那狼犬一口咬在了男人的小腿上。
男人忍著疼痛,狠狠一口咬在了大鬍子握槍的手上。
「啊——!」大鬍子大叫一聲,手槍掉在了地上。
男人撲騰著躺倒在地上,伸手撿起了手槍,快速拉開撞錘,一槍射在了大鬍子的胸口。
砰——!
大鬍子應聲倒地。
男人微微向右扭轉身體,一槍打在那狼犬的頭上。
砰——!
狼犬被這一槍擊飛,在空中轉了個圈。
男人彷彿一瞬間被抽掉了骨頭,徹底躺倒在地上。
大鬍子嘴裡含著血,含糊不清地說「你......成了,你可以……獨吞.....
男人聞言坐起身。
「獨吞什麼?」
「那顆心臟。」大鬍子咧開嘴,露出滿口鮮血的牙齒。
「那是什麼?。」
「骯髒!虛偽!!!」大鬍子好像迴光返照,憤怒的叫喊著。
男人站起身,一腳踩在大鬍子胸口,抬起左輪手槍對準大鬍子的腦袋道:「那是什麼,那顆心臟是什麼?」
「你將會死的很慘的。」大鬍子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腦袋抬起,挑釁般一字一頓地說。
砰——!
血漿在大鬍子腦袋的位置呈雪花狀散開。
男人打開手槍的轉輪,扒拉了一下轉輪。
「還剩一顆。」
將沒收起轉輪的手槍放在了地上,蹲下身去摸索大鬍子的屍體。他摸出了煙和一盒火柴,煙沒有煙嘴,男人也不在意,他把煙捲叼在嘴裡,伸手去劃一根火柴。
嘩——,火柴的火焰映射在男人的瞳孔中,火焰在風中搖曳。
老旱煙的味道讓抽慣了現代煙的男人很不習慣,他吐出了一口煙,繼續在屍體上摸索。
他脫掉了自己的衣服和褲子,換上了大鬍子的,他自己的衣褲已經濕透了。大鬍子的襯衫外面綁著雙肩帶的槍套,腰上是武裝帶,武裝帶上掛著金屬酒壺和子彈袋,子彈袋裡還有三輪子彈和五發散落的子彈。
男人將那五發子彈裝進轉輪,又轉動轉輪,手腕一甩,轉輪咔嚓一聲回歸槍身。
將手槍插入槍套,伸手扯碎自己的襯衫,男人打開酒壺處理自己右腿的傷口。
「心臟……心臟……那是什麼東西?」
男人踉蹌起身,手裡的槍給了他不小的膽量,他有種沒來由的渴望,去獨吞那顆「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