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午餐

葉家祖宅？

我心裡思忖，感覺應該和康城《慈善家》頗有關係。

把腦內的大量疑惑一一打散后，我躲進狹小的老長榻里躺著，周身大概都是上百年的老物件，久不住人，空氣里一點人味兒都沒有。

我憑藉累了一宿的倦怠，在半睡半醒之間輾轉了約莫三四個小時，最終還是坐起身來，脊背出虛汗，渾身發涼。

起床后把髒兮兮的襯衫換掉，踏上拖鞋來，打著哈欠在陰暗的書房內踱步，我住的地方是一樓，真正的書房則是在二樓，我看了看木質的狹窄階梯，思索一陣，但還是登了上去。

二樓相當低矮，四周懸挂著葉家人傑的畫像和照片，從明清兩代到現今，作為徽商的佼佼者，可以看出他們長盛不衰，這等名門望族，在政商界肯定相當有依仗。

我從一張張的畫像和照片前走過，繞了二樓一周，他們家起名字還是相當講究的。

「葉佛容……葉明堂……葉……欽。」

我喃喃的走過最後三張空白的畫像，突然站住，因為葉欽的名字赫然就在末尾，從時間規律來看，只有死者才會有畫像的懸挂，生者僅能在人傑榜內挂名。

「葉欽。」

我沉吟了下這個名字，醒悟的笑了笑，而且有相當大的理由相信：她，就是所謂的《葉公子》。

許久，房門被扣響。

「請進。」

我輕呼著，迅速轉下樓，因為並沒有鎖門，這裡的人們無端的讓我感到放心；房門被吱嘎打開后，老阿姨滿懷歉意的立在門外。

「怎麼了？大娘。」我上前，柔聲問道。

「……葉小姐要請您過去。」

「何事？」我不解，我不是他們家的傭人，憑啥被呼來喚去。

「可能是因為我們剛剛把午餐送去……」

「我不餓。」

我拒絕，畢竟剛被凍醒，南方的寒氣真是侵人骨髓。

「好吧。」老阿姨發愁似的點點頭道：「我會告訴她的。」

目送老阿姨離去后，我順勢輕掩上房門，坐進床榻內等待。

又是一刻鐘的時間，再次聽到了老舊木門的吱嘎響動；扭過頭看去，葉欽托著一小摞飯盒，把目光淺淺的探進來，她換了一身較為活潑的色彩，不再是昨晚的灰黑色。

「葉小姐，有事嗎？」

「別叫這個可笑的稱謂。」說著，她僵硬進入，腳傷未好的樣子，蹣跚著把房門閉緊。

「知道了。」我無動於衷的安坐。

「我怕你還沒吃過，所以……」

她立在我身邊，尷尬的笑了笑。要知道葉欽前一晚還面如菜色，現在看起來好多了。

「所以什麼？」我不解。

「我不知道。」

葉欽轉而淡漠，把飯盒放到書桌上，猶豫著也坐到長榻上和我並列，兩個無言正坐，目視前方，就像拍證件照似的。

雖然前方是牆壁，什麼都沒有，但就這樣傻不拉幾的看了半晌。

我扭身打開香煙盒，摸出僅剩的一支引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呼出，讓無聊的煙霧暫時充盈空蕩蕩的書房。

看她沒有和袁琪一樣厭惡，我便捏著這根煙送到葉欽面前，她頓了兩息便接手了，長久的過肺吞吐，煙齡怕是比我還大。

「感覺怎麼樣？」我問著，品味著香煙后調，餘味苦澀。

「還好。

」葉欽眨眨眼，微微搖頭去適應尼古丁。

又是一陣沉默。

「你痛苦么？」我見狀。

「嗯。」葉欽復吸，思考著含糊其辭。

「你看，當我們用虛無去填補內心的空洞時，那空洞也許會越來越大。」我輕笑道：「不充盈這空洞，那就要痛苦；若滿足這空洞，便要墮落，你說對嗎？」

「好像是這樣。」葉欽清麗的雙眸複雜的睬了睬我。

「所以……」我猶豫著，但還是咽下了想說的話。

「所以是墮落的活著，還是痛苦的死去呢？」葉欽醒悟，鼻頭和雙唇緩慢的靠向我，她從未如此之近。

「而我在昨晚給了你選擇的答案。」我凝視著她那強撐起，但是略有掙扎的雙瞳。

她則在我的臉上輕呼出煙霧，用朦朧隔絕了我的審視，迷亂中，我感知到那骨象柔美的面孔更近了。

那雙唇會達到臨界點，然後逼迫，讓我也做出選擇。

煙霧在不斷消散，我用手指鬆了松衣領，則抽出了幾個呼吸間的凝滯，起身要到書桌上拿取飯盒。

「恩雨。」

葉欽一時輕聲，頓時盪去了迷霧，我看到自己的左手被她扣在長榻上，冰冷而且嚴肅。

「怎麼？」

我慢慢的抽出束縛，站起身來疑惑道。

「沒事。」

她縮了縮手，眉眼慌亂，檢討了自己的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