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章 雞糞體

23章 雞糞體

尼安特原名叫周建成。

和別人不一樣,他是攜手這個別名到公司報到的,感覺這稱呼跟了他不短的時間,他已習以為常。

尼安特比寧藝晚來公司十來天時間,從此智通廣告一丑(周建成)一愛(寧藝)的鮮明態度就此形成。

王述文發現公司只要長得有「特色」的,或者脾氣怪的,都會有個稱號。

比如,他叫蚊子,同組的皮蛋兒,還有駱駝,特別是Alliso的老黃,別以為有個英文名就多體面(洗剪吹每個也有英文名)。他私下落到大家的嘴裡,還不如上面幾個別稱聽著順聽,背後喊什麼的都有。

對於像Alliso這種在公司位高權重的總監級別的人物,除了本部門的人,其它部門的一般員工,別說交集,見面機會少之又少。最多從身旁經過,留下看誰都一視同仁或冷淡,或親切的印象模糊的面孔。

而對於本部門的人,除了外企文化帶來的公司的優越,同時也不可避免表現出明顯的等級觀念,那種上下級固化所表現出某種疏離感,從來都毫不遮掩的橫在Alliso與整個團隊之間。

從王述文進公司,Alliso身上就充滿了不少的非議和偏見。說到底,這位據稱早年留學國外的香港籍人士,來江城不過一年時間不到,大家對他了解實屬不多,而對他的過往故事並沒在集體達到無所不談的融洽地步。

況且,智通廣告的品牌中心本身就是高手雲集,卧虎藏龍的地方。說好聽點,大家都在觀望這位boss的水平,難聽點就一群自命不凡的傢伙,誰在乎你什麼身份與履歷。一句話,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能者為王為。

別人不知道,就拿重回三組的王述文舉例。他一路摔摔打打,磕磕絆絆走過來,似乎在思維和創作靈感也開始打開了缺口,終於找到了某種前所未有的信心。

他回三組不久。某天,王述文接到電話,Alliso破天荒的有請。

王述文憑之前僅有的幾次和這位頂頭上司打交道的經驗判斷,此去一般不會有什麼好事等著他。他站起來細細品味近幾天的所作所為,除了再叫他去裝訂稿子他懶得理外,沒發現什麼離經叛道的事。

Alliso坐在辦公桌的後面。桌上除去一台蘋果筆記本,旁邊放著他的養生杯,一頭還有一個陶瓷的筆筒,裡面插著三兩支削好的鉛筆,房間可以說空無一物。

Alliso的目光從電腦上移開,指著對面的椅子,示意坐下,他在椅子上欠了欠身,空氣中遊歷著一縷男士香水氣味。

Alliso用他略帶傲慢而又審視的眼神盯著對方,就像審閱一份商業報告,片刻,目光又恢復了職業般的柔和和關切。

「這次再回三組,感覺怎麼樣?」

「比第一次感覺各方面熟悉些了,」王述文飛快掃了一眼,「譬如配合同事的工作上,不再像以往生疏。」

Alliso坐在椅子上單手支著下巴,作出傾聽的姿態。

「.......駱駝是個好組長,是他提出要你回去。其實,我知道是他心裡過意不去,當初讓你離開也是為你著想。」

「……」

「你就不想問問啤酒的事?」

「回到組裡比什麼都強,收到啤酒也不一定不再離開。」

「你倒是很清醒。那啤酒是我叫駱駝拿給你的。代表你當時積极參与的勇氣,與能力無關。」

「我明白。

「另外,有勞您解釋一下什麼叫「雞糞體」,什麼叫「蚊子體」?」

王述文這才想起,上周和組裡討論某產品階段性的推廣文案的形式和基調問題。

他和皮蛋兒各出了兩稿,各自闡述自己的創作釋義。皮蛋兒作小組負責文案的主創,指出他的用詞太老成不俏皮,不能吸引受眾的閱讀的興趣。

王述文則直言不諱的說女同事的句子斷句太多,雖然很生動活潑,但是不太符合產品的調性,而且閱讀起來不流暢。

他隨後表達自己所寫的雖然是長句子,但用詞簡單樸素,與產品形象比較匹配。他覺得廣告文案把產品講清楚是第一要務,而不是一味的賣弄自己的技巧。

這下,可捅了皮蛋兒的馬蜂窩,升級為嘲諷他的文案就像他平時的稱呼——屎蚊子,嗡嗡的啰哩啰嗦。

他也不示弱,忘了剛回到原位的現狀,立刻予以反擊對方是雞糞體,一節一節的不通順。

王述文的話,立即引來其它組的同事一陣拍手叫絕,哄堂大笑。

倆人爭執不下,作為小組負責人的駱駝卻在一旁不吭一聲,揣著手觀賞著他倆你一句我一句的表演。

——怎麼把這事給忘了,各組的人占著是搞創意工作,說話通常都很毒舌,這種工作上的爭論,本無傷大雅。但是,介於自已的身份,王述文當即就為自己的口無遮攔感到後悔。

王述文突然想起Alliso剛對他講的話「……其實,我知道是他心裡過意不去,當初讓你離開也是為你著想。」

他去裝訂組是駱駝的意見,不是他開始認為皮蛋兒的要求。現在看來,這符合駱駝的職位和性格,而且他知道駱駝和皮蛋兒共事時間不短,駱駝升為三組組長后,他第一時間就要了皮蛋兒。

王述文預感到,他接下來的前景又變得撲索迷離。

不出所料,得Alliso招見不久,駱駝「為了他好」,讓他和二組的文案對調,他來到了二組。

二組組長是jerry阿東,他是南方有名的中文大學畢業,品牌中心大家承認的不二筆桿。同時是Alliso欽點帶到江城來的人,繼承了不少他的風格。不好相處,你過來夾著尾巴做人,寧藝怕王述文過來惹事。

不過,王述述覺得得罪了原組的老同事,沒重回裝訂組不算太糟。而且,他自從調回來,最大的收穫或者見識是終於親眼見識過Alliso如何在客戶面前販賣他的觀點和創意。僅一次,就讓他打消了他到公司幾經輾轉以來的疑慮和心結,同時,他搞清了品牌中心這群人對Alliso的非議並非來自對他能力的不滿,而是對他孤傲和浮華的個性不喜歡。

但是,至少他現在在智通品牌中心無人能及,也無人能取代。

王述文參加的那次競標彙報,記得在甲方寬敞明亮的會場,隨著相向而坐的雙方簡單問候后,全場的燈光隨至暗淡下來,全場的焦點就交給一個人——Alliso。

他起身。微微的鞠躬以示禮貌,然後拿著翻頁筆,走到前台屏幕面前。他並不亟於開始,而是戲劇性講了一個隨性詼諧開場白,快速進入首個市場分析的正題。

Alliso似乎並不關心那些涉及經濟指標的詳盡的數據,或者說對這些排版講究的數字畫面瞭然於心,他舉著翻頁筆有節奏刷著頁面,所講的內容卻沒落在演示的頁面上——從歷史哲學,到工業革命,再到歐美家庭汽車文化等等,儼然是一位涉獵廣泛的社會經濟學者。

很快在座的甲乙雙方的人都進入到專心聆聽的模式,全然沒有主賓之分,所有的目光隨著主講人那不太標準的國語發音,在畫面和人之間來回不斷切換。

王述文坐在會議桌的末端,早已被台上的表演帶入到雲里霧裡,攫在手上的筆早就忘了要記錄點什麼。說實話,很多的內容,都超出他的認知範疇。這時他才覺得自己對一個人的認知是多貧乏和草率。

只有當停留在方案的總體定位上,Alliso才把遙遠的故事線索收了回來,作了基本的闡述。

但他談吐不輕不重卻擲地有聲。那不是一種語氣,而是一種聰明又帶狡黠的氣質,容不得任何人有點考慮。連同給出的備選的方案,都一如繼往表現得理所當然,讓人不知不覺不選a就先b,好像沒有更多的思考餘地。

全場,這個外在形象並不引人注目的人,至始都顯得派頭十足,那張平平常常的面孔上閃爍著一個演員進入角色的表演的光環。

總之,在那一瞬間,這個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讓眾人傾倒。除了那一時刻,平時那束光都是熄滅的,他又會恢復到令大多數人討厭的方式,好像他的全身的力氣就只點燃那短短的一個小時時間。

王述文雖然到了二組,有寧藝這個同窗好友作作伴,但是畢竟又要重新面對一個不了解的上司。一想到他是Alliso的嫡系門生,心裡暗自擔心以後在工作中不知會遇多少非人的折磨。

更何況寧藝這小子一進公司,能力就肉眼般可見的增長,還長得這麼討人喜歡。高下一比,他王述文不挨板子誰挨板子。

好在他們這一組是品牌中心乃至整個公司最活躍的團隊。一個討人喜歡的寧藝,身邊隨時圍著各種理由來找滿足的女同事就夠熱鬧了。現在又加上那個尼安特,賤上癮,三天兩頭借工作機會過來搞笑蹭罵。王述文這樣多少能在這兩人的夾縫中輕減不少的心理壓力。

還真說對了,二組的創造力在這幾個千差萬別的人中間竟有了驚人的化學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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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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