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另1面

喧鬧。

耳邊充斥著死板的喧鬧聲。

萊厄睜開了眼睛。

映入視線的是熱鬧的街道，馬車與行人在街道上來來往往，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快樂而幸福的笑容。

沒有人露出悲傷或懊惱的表情，整條街道都滿溢著歡欣。

萊厄下意識地閉上左眼——即使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現在是什麼情況，他也已經將眼前的場景判斷為幻覺。

但閉上左眼之後，萊厄的眼前便陷入了一片漆黑。

「？」

他伸出手摸向右眼，卻摸了個空。食指探進空蕩蕩的右眼眶，昭示著其中空無一物的事實。

萊厄的右眼不翼而飛了。更準確一點說，是代替了萊厄右眼的那顆寶石聖物消失無蹤了。

不過，比起右眼消失而言，萊厄更關注的是——他很快就發現之前一直影響著他的劇烈頭疼也一併消退了，在沒有生理不適的情況下，萊厄很輕易就能維持住最尋常的冷靜。

他警惕地環視著四周，原本應該就在他不遠處的克莉絲此時絲毫不見蹤影，不過就在不遠處的街道上——他尚且還有一些印象，那正是那個跌倒在地，被他一腳踹翻的那名孩童所躺倒的地方。

而此時，同樣有一個小孩一動不動地倒在那個地方，只不過他的身軀並沒有萊厄之前所見的那個孩子一樣瘦弱乾癟，反而看上去顯得很是健康，甚至臉上還洋溢著幸福快樂的笑容，只不過此時卻是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看上去毫無聲息。

但周遭經過的居民卻好像壓根沒有看到他的狀況一般，就那樣若無其事地從他身邊經過。

萊厄快步上前，彎下腰伸手探向那個孩童的鼻尖。

不出所料，那孩童早就已經失去了呼吸。

「砰！」

就在這時，不遠處路邊的一個居民突然毫無徵兆地摔倒在地，臉上的笑意都沒用改變，就那樣凝滯住了。

萊厄還沒來得及去看看那個居民的情況，周圍卻已經又越來越多的行人毫無徵兆地摔倒在地，失去生息，就好像是被剪斷了絲線的提線木偶一樣，簡直詭異至極。

如果繼續待在這裡的話……說不定他也會被波及。

萊厄心中瞬間湧現出危機感，他當即向小鎮的遠處眺望而去。

很快，一個在之前並未出現在他視線中的建築，此時就那樣若無其事地矗立在遠處。

比起這座小鎮上的其他房屋，那個建築看上去顯得要高出許多，高聳入雲的尖頂，映照著絢爛的日光，七彩琉璃的穹頂折射出炫目的光澤，看上去古樸而典雅，即使是大城市中的教堂也沒有如此華美的。

在看到那個建築的瞬間，萊厄的腦中就湧現出了之前壓根沒有意識到的記憶——那就是他記憶中的修道院。

通往修道院的路線清晰明了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就好像他曾經無數次地走過這條路。

隨著零碎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心口處也同時傳來陣陣刺痛，好像有什麼無形的存在正在向他投來呼喚，正在牽引著他走向那個修道院。

萊厄低下頭去，猛地扯下領帶，拽開衣領向心口看去——原本已經被那圓環聖物所修補得完整的心口此時卻再度呈現出漏洞，其中靜靜懸浮著的不再是圓環，而是不就之前突然出現在他手中，丟也丟不掉的螺旋狀徽章。

那徽章螺旋狀的尖頭牢牢指向修道院所在的方向，彷彿在催促著萊厄趕快去往那裡。

重新將衣領處的扣子扣上，

萊厄深深皺起眉頭。

說實話，他對於眼下究竟發生了什麼，其實完全沒有任何想法與猜測，他壓根就對此一無所知。但除此之外他所面臨的最嚴峻的現實就是——他身上的聖物消失了。

要知道，萊厄現在的性命可都是寄托在那兩件聖物之上，如果沒有了它們，萊厄現在就是一具屍體——按道理應該是這樣的，但不知為何他現在卻沒有死去。

他不能確定究竟是因為此時佔據了心口處的那個徽章代替了聖物，還是消失的聖物還在他體內遺留下來了少量的能量支持著他現在的生命。

但不論是哪一種，都表明……雖然他現在還算是活著，但卻也已經處於岌岌可危的狀態。

現在他沒有任何的選擇，只能聽從那個徽章的指引，向著修道院趕去。

而他所完全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

「不要打了，你不要再打了！這樣毆打他們的話，他們真的會死掉的！」

被「萊厄」強行留了下來，找不到機會逃跑的克莉絲眼看著這名發了狂一般的男子一邊神經質地狂笑著，一邊瘋狂地毆打著街道上的居民。場面實在是太過於慘烈，那些毫無還手之力的居民們甚至不知道逃跑，還一個勁地往「萊厄」的身邊湊，整條街道的地面都幾乎染上了血色。

克莉絲再怎麼說也是在這座小鎮上居住了這麼久，就算她其實與眼前這些居民並沒有什麼實際上的關聯，但至少出自於起碼的良善和同鄉之誼，她也實在是看不下去眼前這種慘狀了。

雖然十分害怕「萊厄」將沾滿了鮮血的拳頭對準自己，但克莉絲猶豫了一陣，終究還是咬著牙湊上前去，拽住萊厄的衣袖勸道。

「萊厄」微微側過頭，居高臨下地斜睨著克莉絲，那雙眼眸明明是那樣的麻木無神，但卻給克莉絲一種極為癲狂陰狠的感覺。

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就好像是被某種兇殘的猛獸盯上了一樣。

「萊厄」露出了十分疑惑而無辜的表情，但很明顯僅僅只是浮於表面，顯得極為虛偽：「住手？為什麼？是他們湊上來給我打的啊，你瞧，我有前進哪怕一步嗎？沒有哦。如果你能讓他們離開我身邊，我當然不會毆打他們啊。」

「不……不是這樣的，這麼做根本沒有必要！」

克莉絲咽了口唾沫，但還是開口反駁道：「根本沒有他們靠近過來就一定要毆打他們的道理，他們都已經瘦弱成這樣了，壓根就沒有可能對你……對我們造成威脅，就算他們一直試圖接近我們，也只要避開不就行了嗎？他們移動的速度又不快，我們只要加快點腳步完全是能把他們甩開的啊！」

「哦～原來如此，你是這麼認為的啊。」

「萊厄」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隨即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既然你是這麼認為的，那你就親自來試驗一下吧。」

「什……？」

克莉絲沒聽明白萊厄的意思，但還沒等她問出聲來，就見萊厄突然將手中捏著的那個螺旋形徽章塞到了她的手中，緊接著眼前景象一閃——她就被萊厄一把推到了那些居民堆里。

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克莉絲壓根沒能反應過來，就跌倒在了地上。

而隨著那個徽章轉移到了她的手上，在她周遭的那些居民也將視線投向了她。

克莉絲當即慌亂地試圖從地上爬起身來，但很快就被那些居民七手八腳地抓住了腿、胳膊，重新被推倒在地，四肢都被緊緊攥住。這些居民明明看上去已經骨瘦如柴，但力氣卻出乎她預料的大，一時間被撲倒在地的她沒有施力點，竟然難以反抗。

「萊厄」俯下身來，隔著那些居民看向無法起身的克莉絲，臉上滿是笑意：「現在你覺得，這還是沒有必要的事情嗎？」

「我錯了！我錯了！有必要，很有必要——快救救我！」

克莉絲看著那些居民們無神的眼眸中充斥著的飢餓與慾念，毫無疑問地當場慌了神——她用盡全身力氣，居然也掙脫不開這些居民的束縛，再這樣下去，她都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她當即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朝著滿臉笑意的萊厄大聲呼救起來。

「砰！」

「萊厄」笑著一腳將那些把克莉絲團團圍住的居民們狠狠踹開，一把揪住克莉絲的后衣領子將她提溜起來。

「你明白的很快，這很好，這說明你很有領悟力。現在你也明白了，就算你求我放了他們，他們也只會這樣對待你——所以，對於這種人，是不是應該略施小懲呢？」

萊厄湊到克莉絲的耳邊，輕聲低語道：「去吧，去狠狠地攻擊他們，把他們打翻在地。」

克莉絲驚恐地轉頭看向萊厄，僵在原地不敢動。

「嗯？怎麼了？」

「萊厄」臉上笑容依舊，「你不攻擊他們的話——我可就要攻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