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一縷青絲
跑馬澗北崖樹林中,幾隻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在變幻著位置,可他們快,許印更快!
許印眼見其中一個黑影只在前面五十丈遠,正要加速衝上去,忽地一隻箭疾射過來,許印急忙一個側身,將暗箭躲閃開去。雖然這一箭根本傷不到許印,但也讓許印瞬間提高了警惕:這人臂力非常,射來的這箭既重又快,且十分準確。不止如此,在黑夜之中,幾十丈遠的距離能夠提前判斷位置,絕不一般!
「不對!」許印驚道:「九州大陸沒有修士、軍士使用弓箭,他們是異族!」
異族潛入到九州大陸防線后,必然對後方城鎮、戰爭補給和軍隊調度產生極大威脅,許印此時更不肯善罷甘休,當即全力運起輕功,直奔前方黑影而去。追逐了近一盞茶時分,許印閃過數十支暗箭,終於追到五丈之內,輕喝道:「還不束手就擒!莫教我下殺手!」
若是從前,許印下手傷個異族,甚至是殺個異族,他不會有什麼猶豫。然而今時今日不同,祝儀是四裔之洲人氏,異族算起來可能也算是她娘家人,這就不好下手了。於是,許印在動手前還是先警告了一番,實在不成,再下手打傷打殘也有個說辭理由。可前面的異族卻絲毫不肯停歇,依舊在樹林中閃轉騰挪,許印實在沒招,躍起一腳正中異族肩頭,將這名異族踢飛了出去。
異族摔在地上滾了幾滾,只覺肩膀好似被鐵棒擊打,已然脫了臼。異族吃痛,捂著肩膀痛哼,還不住地往後退,許印落在異族面前,說道:「夜靈!告訴你們族人,退出跑馬澗,回去黑暗之地,休要自討苦吃!」
夜靈咬牙怒視,手指銜在口中,忽地吹了個響哨。許印瞥了眼周遭,感覺到幾人正往此處來,於是點頭笑道:「嗯,都喚過來好,省得再費力氣。」
只幾個呼吸間,六名夜靈就落在周遭樹木高處,居高臨下將許印圍住。夜靈手中硬弓已然拉滿,閃爍著寒芒的箭尖對準了許印胸口。
「嗯,不錯、不錯!七個人都在。」許印淡淡瞧看一周,說道:「想潛過跑馬澗的夜靈算起來也不少了,以前被打發回去的夜靈沒和你們說過么?」
七名夜靈不做聲。
「爺爺承包了跑馬澗做無本兒買賣!允許被搶,但禁止通行!」許印說道:「如有違犯,休怪爺爺劍下無情!」
七名夜靈仍不答話,許印瞧著不開心了,說道:「你們幾個,打又不打、退又不退,想幹什麼?咋地?想等個搶劫優惠券啊?!」
七名夜靈仍舊冷冷對峙,許印只怕時間拖得久了,南崖那幾個夜靈會潛過跑馬澗,於是身形一晃,眨眼間移至左面一棵樹下。夜靈見許印動了,忙一輪齊射,可箭矢哪有許印身法快?六隻羽箭追不上許印身法,盡皆射空。許印一腳踹在面前樹上,巨力踹得樹榦搖晃,樹枝上的夜靈登時站立不穩,掉了下來,許印隨即躍起,凌空踢在夜靈腰間,又借反彈之力,揮劍向另一側樹上的夜靈襲去!
另一側的夜靈瞧見許印疾飛而來,手中硬弓尚未搭上新箭,不由得心底慌張,正猶豫處,許印已然近身揮出一劍,將夜靈手中硬弓削斷。驚呆了的夜靈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胸口連挨兩腳,栽落樹下。
剩下四名夜靈又一輪箭矢齊齊射出,許印站立枝頭,輕喝一聲「看我鳳凰九翥劍法!」,赤金寶劍一揮,立時射出四道劍氣,凌空將箭矢打得粉碎!四名夜靈哪見過這樣手段?匆忙躲在樹后,不敢露頭。許印卻不停歇,使著凌雲劍法,身體在樹木間飛快穿梭,不一會兒就將四名夜靈盡皆打傷。
七名夜靈受傷在地,驚恐地爬到一處,像看著惡魔一般看著許印,顯然是被許印劍法震懾住了。許印赤金寶劍指著七名夜靈,說道:「知道以前被爺爺抓住的夜靈,是怎麼攆回去的么?」
七名夜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瞧那表情顯然是心中知曉。許印笑道:「知道就好!脫!脫個乾淨!」
「齊了咔嚓地趕緊!別解個扣子還來慢動作,爺爺我不吃欲拒還迎、勾魂攝魄那一套!」
許印逼著路過跑馬澗的人脫光衣服,目的可不止是搶劫那麼簡單,這一招既能逼迫修士返回烈戈國城鎮,也能逼迫夜靈族回返黑暗之地。畢竟夜靈族身材、長相、膚色均與九州大陸人不同,若沒了衣衫、兵器、用度,光著屁股的夜靈幾近人畜無害,無論走到哪都會被一眼認出來,那時赤手空拳的,別說潛進去,被打死都是輕的!所以之前潛入跑馬澗、妄圖進入烈戈國的小几百夜靈探子被扒光后,也只能乖乖地啃樹皮、嚼樹葉,晝伏夜行,想辦法再潛回黑暗之地。
七名夜靈,五名猶豫著開始脫,另外兩名女夜靈卻始終不肯動手。許印赤金寶劍一揮,那兩名女夜靈衣衫登時被削出了一個口子,一片淡藍肌膚裸露在外,許印威脅道:「趕緊的!男的留個褲衩兒,女的留層內衣,其餘的都脫乾淨!但凡夾帶點啥,或者脫衣服拋媚眼兒,爺爺就立即在你臉上刻個大王八!」
許印每次說這話的時候都覺得自己特不像好人,所謂淫賊也不過如此吧?不過真別說,這麼坑人還真是爽得恰當好處。許印笑道:「所有東西都扔我面前擺一堆!別和我耍心眼兒!腰帶!尤其是腰帶!誰敢偷摸藏起來,爺爺我這王八也不雕,直接一劍捅下去就是倆窟窿!」
許印剛說完這話,差一點就給自己一嘴巴……爺爺我這王八……啐!
好在七名夜靈沒反應過來,在羞辱中乖乖就範。許印樂呵呵收了衣衫腰帶、硬弓箭矢,登時抬腳,照著眼前的男夜靈一頓踢,邊踢還邊罵道:「還不走?!等著吃席啊?」
七名夜靈狼狽向西逃去。
許印還不忘調侃,喊道:「別忘了回去給之前來的朋友帶個好!」
七名倉皇的夜靈差點氣個跟頭,說不準心裡是怎麼罵許印的……
許印嘿嘿一樂,連連躍起輕功,自北崖下來,要往河對岸的南崖去,那邊兒的五人還不知道在作什麼妖,早收拾完早利索。
許印路過茶棚,又順嘴叮囑道:「北面兒的攆走了,你消停等會兒,我把南面兒的也……」
許印話沒說完,忽地愣住了。
茶棚的燈籠依舊微微搖曳,昏黃的光芒照亮著茶棚。大鵝依舊在樹上,腦袋插在翅膀里,睡得正香,可茶棚內、卧房裡,沒有半點兒動靜……
許印集中精神,運轉真氣,好生感受周遭,沒有祝儀的聲音、氣息,甚至南岸崖上,那充滿了悲傷又極平淡的歌聲也消失不見!
許印躍步進入茶棚,一切如常!
許印又衝進卧房,仍不見祝儀身影!
許印的心徹底慌了,他急忙四處查看,可越看越是心驚。許印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感知周圍,沒有人在,可許印就是止不住要慌忙瞧看……
終於,卧房窗前的桌上,微風吹著一頁被金釵壓著的紙,紙邊唰唰作響……
許印來到桌前,剛拿起紙要看,卻先看見了紙下的一縷青絲。
許印將青絲持在手中,大腦一陣空白,這是祝儀留下來的,是祝儀的鬢間青絲……旁邊還留有祝儀的金絲腰帶,是她用來儲物的空間寶貝。許印隱隱覺得不安,忙去讀那頁紙:
「哥。今生所幸,能與哥相遇。甚至諸神憐愛,讓祝儀與哥結為連理,祝儀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即使寫這訣別信時,祝儀仍覺是在恍惚夢中,讓人既幸福又快樂,實不願割捨。」
「哥,可我要走了。我不能不走,望月山、贖罪之地和混亂之地即將與黑暗大陸締結盟約,共同與九州大陸作戰。有我在,黑暗之地的基地建設和兵源調度還可以拖上一段時間,若我不在,只怕兵士將會不惜一切代價擴大黑暗之地,那時,望月山、贖罪之地和混亂之地的大軍便可以大規模穿過裂隙,戰爭將全面爆發,九州大陸難以抵擋!」
「哥,我們都知道這將是一場生靈塗炭的戰爭,四裔之洲的平民百姓也不願讓無數親人、手足死在戰爭中,但四裔之洲不能忤逆神的旨意,尤其是黑暗之神、月光之神、救贖之神和混沌之神共同的旨意。哥,我們既然無法阻止這場戰爭,只願我們今日的努力,可以幫助兩個大陸延緩戰爭的發生,讓更多平民遠離戰場,減少傷亡。」
「哥,我聽說最悲傷的愛情就是相思卻不能相見,祝儀不願活在最悲傷的愛情里,可我們終有一天會再相見嗎?」
「哥!此去隔山隔海,神魔阻礙、危險重重,祝儀不願再見到你,卻願用一生等你!」
許印攥著紙張的手指已經發白,眼淚含在眼圈中,他落寞地走到卧房外,看著一輪殘月,巍巍山崖,又將目光放在遙遙西方……儀兒便正在那邊的路上罷,正向著黑暗之地,向著天脈山的方向……
許印懂了祝儀留下的話。這一年多來,黑暗之地擴張暫緩,是因為四裔之洲內諸神糾葛未清,而祝儀也不願戰爭爆發、死傷無數,所以也刻意控制了黑暗之地的擴張。而今,四裔之洲內的四個神明即將達成共識,接下來必然是擴大黑暗之地的範圍,使其刻意容納更多的異族軍隊,通過黑暗裂縫的也不將只是黑暗大陸的軍隊,還有望月山、贖罪之地和混沌之地的強大軍隊、強大兵種,以目前的九州大陸實力來說,抵禦這樣強大的軍隊難上加難……
為了九州大陸的千萬生靈,也為了四裔之洲的千萬生靈,也許……是要將武功傳授出去的時候了。
「可是……儀兒,你知道我不會攔你走,你怎麼不肯與我好生告別……」
「我會去找你的,等著我……」
「可是……」許印悵然看著手中的金絲腰帶和一縷青絲,又將此二物緊緊握在手中,抬眼向西,又吼道:「儀兒!!!」
「腰帶扔這了,你捆個麻繩兒回去丟不丟人?!」
……
曙光學院,古法學院。
羅格在兩名老師的攙扶下,哼哼唧唧地進了教學樓。
葉章帶領一眾老師匆忙迎了過來,關切問道:「還等著你的好消息呢,怎麼?你也被他們打傷了?」
攙著羅格的兩名老師齊齊搖頭嘆氣。
葉章急道:「那是怎麼了?」
渾身是傷羅格氣不打一處來,苦兮兮地罵道:「特么木系學院的那幫小王八蛋!我們剛一進學院,磚頭像下雹子一樣就把我們砸出來了!」
「他們打你們幹什麼?!」葉章問道:「你不是給他們幫場子么?!」
「誰特么知道了?!」羅格動作大了些,牽累得渾身疼痛,哼唧了一聲又道:「剛一進門,他們就幫著破馬張飛小隊一起打我們!」
「破馬張飛小隊?!」葉章一愣,身邊兒的老師忙小聲解釋道:「院長,還用想么?就是玉瀾和陳烈他們那個小隊,他們也渾身纏了個嚴實出門搶神像,各系學員都管他們叫破馬張飛小隊……」
葉章也怒了,嚷道:「這幫精靈是腦子抽了么?!」
古法學院的精靈老師臉色都不太好看……
扶著羅格的一名女老師解釋道:「那幫孩子是把我們當成破馬張飛小隊了。」
另一名男老師還搭茬兒:「嗯,因為我們是渾身上下纏得嚴嚴實實的,他們把後來的破馬張飛小隊當成我們了……」
葉章一捂額頭,嘆道:「這頓揍挨的,咋這麼冤枉呢……」
女老師又道:「別提了!打完我們,這幫木系學院的孩子們還把神像送給了破馬張飛小隊……」
在場的精靈老師齊齊嘆了口氣……
葉章身後的體術老師張達明捂著嘴嘿嘿直樂,葉章本就鬧心,瞥見張達明那倆虎牙,葉章忍不住斥道:「一塊磚頭兒就讓人家給烀回來了!你還好意思笑人家?!」
張達明的驢臉終於收斂了笑容,說道:「我哪知道那幾個小王八蛋不按套路出牌啊!我剛一抬手,精心準備的開場白還沒說呢,一塊磚頭直接烀過來了!」
「我們是老師,是體術學院的老師……」葉章嘆道:「跟學生拼拳腳,被學生弄成這樣,傳出去這得讓全學院師生笑話……」
齜牙咧嘴地坐在椅子上的羅格,氣憤憤地說道:「都知道那幾個人不好對付,為啥偏讓我們上?六聖倒是討清閑了,他們出手,還不是抬抬手就解決的事?!」
葉章聽了這話也急了:「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也想讓他們上,可咱說話算數么?」
眾人正窩火時,張達明挑事兒不嫌事兒大,說道:「要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院長!你咋就不敢和六聖干一架?!」
葉章當場就一拳頭掄了過去!
「我特么問你!我打得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