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雙面」的羅尼斯
返回雪艾爾號的艦橋,阿諾德正在指揮幽魂的收容工作。可憐的幽魂在被放出海盜船的時候可興奮了,不過緊接著它就發現,自己是剛出狼窩,又入虎口,很快又被關進了另一艘艦船冰冷的倉庫之中。
「殿下,幽魂以及雙足飛龍屍體的收容很快就可以完成了。」
艦橋艙門打開,阿諾德連忙向門口的羅尼斯行禮,並報告目前的狀況,但是很罕見的羅尼斯卻並沒有返回艦橋的打算。而站在其身後的那個亞人,似乎是鐵牛?
王子站在艙門口朝著艦橋內招呼道:「提奧特拉,跟我來一趟。阿諾德,回收工作完成後立刻啟程前往迪斯曼星系。」
艦橋內的眾人都很疑惑,不知道自己的長官又打起了什麼主意。提奧特拉立刻起身,朝著艙門走去,阿諾德雖然明白自己接下來的任務,但還是提出自己的意見:「殿下,那艘船,該怎麼處理?」
「嗯?」已打算離開的羅尼斯遲疑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啊啊,那艘海盜的船是嗎?我已經入侵了他們的系統,短時間內都會處於癱瘓的狀態。放著不管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自生自滅嗎……大概是在系統恢復前不被敵人找到的意思吧?阿諾德搖了搖頭,那位王子又在做危險的事情了,平日也就算了,這裡可是軍團的境內啊!
「殿下,恕屬下直言。如今我們身在險地,有些時候必須得下決斷。雖然那些海盜沒有見到完全體的餘燼號,但是為了應付飛龍,安娜公主已經暴露了。如果消息傳到軍團那裡……」
聽著阿諾德的話語,鐵牛半張著嘴,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口。自己是個粗人,只懂得拼殺,以前做海盜的時候,也沒有對人類留過手,怎麼這次輪到自己的同族,反而變得這麼猶猶豫豫了呢。
真是,像個娘們一樣……就在鐵牛暗自下定決心的時刻——
「阿諾德,執行我的命令。」
冰冷,不容置疑的話語,打斷了阿諾德。抬起頭的阿諾德,罕見地從羅尼斯眼中看到怒氣。
自己……又觸犯了那位王子的底線吧……
「是。」阿諾德垂著頭,回應著,轉過身,坐回自己的副長席上。變成那個樣子的羅尼斯是誰也無法阻止的,只能願神明保佑這位天真但善良的王子,保佑這趟旅途順利了。
「這裡是雪艾爾號,當前宙域的作業已經完成,餘燼號請配合雪艾爾號同時加速,準備進行亞空間航行。」
一路無言,提奧特拉和鐵牛跟在羅尼斯的身後,王子不說話,兩人也只得面面相覷。就這樣,來到了王子的房門口。
艙門打開,映入眼帘的是一間有些凌亂的房間,地面上攤著各種儀器、工具,角落裡一張鐵板床上孤單地放著一條毯子和枕頭。哪裡像是王子的房間,簡直就是一名普通工人的工作室。
與第一次見到羅尼斯房間的鐵牛不同,艙門打開的一瞬間,提奧特拉就熟練地跑進房內,開始收拾起滿地的瘡痍,同時抱怨道:「啊,羅尼斯殿下真是的,又把房間弄成這副模樣。您可是瓦羅德里的王子,是這艘船上最偉大的人物,怎麼可以這麼隨便!」
羅尼斯不好意思地撓著頭哈哈大笑道:「哈哈,抱歉啦提奧特拉。幫我準備和霸主陛下的私密通訊。」
提奧特拉嘆了口氣,優先收拾起工作台的那一側。羅尼斯總算還是有分寸的,最近這一路來,每每與霸主進行通訊前,會讓自己幫忙把通訊器畫面里看得到的部分收拾一下。
羅尼斯走到自己的座椅前,懶散地躺了下來:「鐵牛,叫你過來為了什麼,你應該知道吧?」
鐵牛的口袋中,握住遙控器的手稍稍用力,又很快放鬆下來:「羅尼斯殿下,是為了保險的事吧?」
羅尼斯閉上眼,點了點頭,繼續慵懶地說道:「是啊,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和你約好的,那個保險該解除了。」
『放心,那只是個保險。』鐵牛的心臟猛然跳動一下,羅尼斯殿下,還記得出發時與自己的約定。
獸王幫的那些蠢貨總算最後沒有犯下大錯,撿回了一命。身為他們的同族,這一刻鐵牛本該感到如釋重負,畢竟不用親手……
「好了,鐵牛,把控制器給我吧,讓我來解除那個保險。」
牛頭人笨拙地將遙控器從口袋中取出,緩緩地遞向羅尼斯。
一切,都在順利進行才對。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可是,自己的手每前進一分,原本已經平息的心靈卻再次狂躁了起來。
『殿下,恕屬下直言。』
那是,這艘艦船的副長,阿諾德所說的話語。
『如今我們身在險地,有些時候必須得下決斷。』
一個不起眼的人類,羅尼斯王子的跟屁蟲。
「畢竟他們老老實實交代了一切,我也沒有理由再對他們出手了。」羅尼斯同樣朝著鐵牛伸出手,想要接受鐵牛遞出的控制器,「只能希望他們不要出賣我們的情報了。」
那些蠢東西,怎麼可能出賣自己一行人的情報,頂多也就是炫耀一下自己從『星之天書』的手中死裡逃生吧!
鐵牛抬起頭,出神地看著天花板,心臟再次猛然跳動了一下。
『雖然那些海盜沒有見到完全體的餘燼號,但是為了應付飛龍,安娜公主已經暴露了。如果消息傳到軍團那裡……』
「嗯?鐵牛怎麼了,不把控制權給我的話,我沒辦法發送解除的指令啊。」羅尼斯的手抓住了控制器,可是現在,鐵牛那邊卻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阿諾德副長,是對的……」
面對鐵牛的呢喃,羅尼斯有些困惑:「鐵牛,你在說什麼?」
鐵牛看了一眼一旁專心打掃的提奧特拉,眼角突然划向了一行淚水:「羅尼斯老大,那個東西,確實是保險。多虧了羅尼斯老大事前留下了保險,否則就憑那些蠢貨的大嘴巴,我們的情報遲早會暴露給軍團。」
「鐵牛,你在說什麼?『保險』已經沒用了,現在需要的是解除那個保險!」羅尼斯神色突然焦急了起來,手上使勁,想要從鐵牛手中奪過控制器。只是,弱小的人類,在亞人面前,終究顯得那般無力。
「羅尼斯殿下。我了解獸王幫,了解酋長國的同胞們。也許他們並不會故意出賣我們的情報吧,但是只要放任他們離開,我們的情報遲早會作為他們炫耀的資本,或者飯後的談資,泄露出去。」
牛頭人的情緒也激動了起來,羅尼斯猛然站起身,慌亂間座椅搖晃了幾下倒了下去。提奧特拉這才注意到這邊鬧出的動靜,放下手中的活衝到兩人身邊:「鐵牛,你怎麼了,冷靜一點!羅尼斯殿下,鐵牛隻是個笨蛋,可能衝突到了殿下,但是他應該是沒有惡意的!」
羅尼斯一把拉過提奧特拉護在身後,大吼道:「鐵牛,我已經答應放過那些人了,我不能為了那無法確定的可能性,輕易奪走他人的生命!」
看著羅尼斯護住提奧特拉的動作,鐵牛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控制器,做出了最後的決斷:「抱歉了羅尼斯殿下,鐵牛不懂這些。但是提奧特拉小姐,是我生存的意義!為了保護提奧特拉小姐,我會做任何事情。」
控制器上的按鈕被按下的瞬間,爭吵的兩人都安靜了下來。鋼鐵的牛頭人彷彿失去了支撐一般,雙腿一軟,跪倒了下來。
後方提奧特拉茫然看著,至此她都不明白為何鐵牛會突然發狂,與自己心愛的殿下起了爭執。片刻的沉默之後,羅尼斯王子嘆了一口氣,按下了桌上的緊急按鈕,用平靜地語氣說道:「古里果里立刻來艦長室,鐵牛違抗命令,將他關入禁閉室,等待後續的處置。」
「殿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啊!鐵牛,鐵牛他……」焦急的提奧特拉搖晃著羅尼斯的臂膀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見羅尼斯沒有反應,又跑到鐵牛跟前,「鐵牛,你認個錯,殿下一定會從輕處置的!」
但是,兩人,都沒有回應提奧特拉,房間內的沉默,一直保持到古里果里沖了進來。
「鐵牛!怎麼回事!」古里果裡帶著兩名亞人戰士,用步槍瞄準了鐵牛,當看到鐵牛隻是跪倒在地面時,總算鬆了口氣。聽到羅尼斯指示的時候,古里果里嚇了一跳,還以為鐵牛獸性難馴,想要幫獸王幫的舊友出氣。人類的羅尼斯王子在亞人面前肯定撐不了多久,第一時間帶著部下沖了過來。
如今,房間內一片祥和,除了一張椅子跌倒之外,似乎並不像起了衝突的樣子。
「帶下去吧,等我之後的指示。」
羅尼斯揮了揮手,古里果里也沒有多問,拖著鐵牛就離開了房間。
房內,只剩下了提奧特拉和羅尼斯,提奧特拉猶豫著是否應該繼續為鐵牛辯護,羅尼斯卻默默扶起椅子,打開了通訊器,同時說道:「提奧特拉,你也先回去吧。鐵牛的事,我再好好想想。」
提奧特拉默默離開了房間。羅尼斯深呼吸了一口氣,逐漸褪去先前慌亂的表情,不經意間流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啊,霸主陛下還等著我的聯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