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迪斯曼黑市（其六）

街道上已沒了人影，只留下了戰鬥后的廢墟。

距離先前發生戰鬥的街區不遠處，一間昏暗的房間內，這裡的老闆應該在先前的騷亂中逃跑了，只留了下一間尚未關閉的商鋪。王國的兩名亞人加上稍微緩過來一點的小青和奧加爾正陸續將昏倒的海盜團乘員搬運進來。

大廳正中，旺達雙手被反縛在背後，遭受著霸主的審訊。

「好啦好啦，大家都是朋友，這只是個誤會，沒必要這樣興師動眾的，你說是吧小旺達？」羅尼斯正遊走於霸主以及旺達之間，調解著兩人劍拔弩張的關係。但卻收效甚微，顯然不論是霸主還是旺達，都對對方非常看不順眼。

「哼，羅尼斯王子是否過於天真了。若遭到埋伏的不是余，而是羅尼斯王子的話，王子是否還能如此坦然。」

面對霸主的嘲諷，羅尼斯尷尬地笑了笑，心中暗暗想著：所以說，旺達根本沒理由襲擊自己啊！

「喂，霍雷姆斯，你們為何會在這裡埋伏余。」霸主說著，用重瞳的餘光瞥向一旁的羅尼斯冷冷道，「還是說這一切本就是你們和瓦羅德里王國串通好的？」

霸主的懷疑令羅尼斯和旺達同時瞳孔收縮。羅尼斯的勸說反而將自己和王國給套了進去。

旺達看著一旁臉色陰沉的羅尼斯，咬了咬牙，終於開口：「我們來這裡的理由我不能說。至於與王國的諸位在這種場合下重逢，純粹只是巧合！我們與羅尼斯王子只是一面之緣，在卡維亞星系經歷過一系列的事件而已。」

「哦？一面之緣？便將霍雷姆斯獨有的亞空間航行技術、反重力技術交給了王國？你認為余會相信這樣的話嗎！」霸主突然壓低身姿，極近距離打量著坐倒在地上的旺達，威嚇道，「你們，是在謀划什麼吧？」

眾人更加焦急了，不知為何對上遺棄者海盜團后霸主會如此的偏執。深知霸主可怕的旺達極力否認道：「沒有，我們的行動和王國諸位沒有任何關係！」

一旁的羅尼斯也開始為自己辯護：「霸主陛下！我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霸主冷哼一聲，看向門外空無一人的街道，緩緩問道：「霍雷姆斯，身為王國之友的你們。在這裡埋伏余，一切都是偶然么？」

旺達明白如果自己繼續保持沉默，非但自己的處境會更糟，更會把羅尼斯以及王國拖下水，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坦白：「我們接受了軍團的懸賞，尋找並清除軍團境內的帝國勢力，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們並不知道神聖赤龍帝國的霸主陛下會出現在這裡。」

霸主略微轉過頭眯著眼睛打量著旺達，他已然知曉旺達所言非虛，但他還是發出一聲冷笑后，又轉頭看向了羅尼斯：「你以為余會相信如此巧合的事嗎？將余出賣給軍團，換來自身的安全，然後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投向優勢的軍團一方。這種計略，羅尼斯王子不會以為可以騙得過余的眼睛吧？」

羅尼斯神色大變，拉高了音量大聲反駁道：「所以說，我們根本不知道會在這裡遇到遺棄者海盜團啊！如果我們真的事先有和他們串通的話，完全可以裝作不認識他們，撇下他們不管不是嗎！」

面對羅尼斯的怒斥，霸主無情地嘲諷道：「但是，熱心腸的羅尼斯王子，或者說貪婪的羅尼斯王子，並不想捨棄所謂的『友人』不是嗎？」

「你這個混蛋……」羅尼斯心中非常焦躁，不僅是因為自己遭到懷疑，更有一種感覺，彷彿自己最深層的本質被看穿了一般。

「羅尼斯殿下……」阿諾德在一旁看的心驚膽戰，沒想到對霸主一直彬彬有禮的羅尼斯，此時居然會抓狂一把抓住了霸主的衣領。見到了先前與旺達的戰鬥之後，如果真的發生衝突，不說回城之後，就算現在，霸主也可以輕鬆將一行人收拾了吧。

將羅尼斯的手拍落：「羅尼斯殿下，余需要一個解釋。余為何會在這裡遭到霍雷姆斯的埋伏，而襲擊者正好是王國之『友』——本應滅絕的霍雷姆斯。」

羅尼斯心下一涼，雖然這是自己與霸主約好的演戲，但自己已經將所知的一切都一五一十進行了說明，其中沒有半分的虛言。而此時的霸主，究竟是在表演，還是說，這亦是他的真實？

羅尼斯心中產生一種難受的感覺，這就是，遭到懷疑的感受嗎……

看到這幅場景的旺達，終於下定了決心，掙扎著站起了身來，同時發出宣言：「神聖赤龍帝國的惡魔，罷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就全部告訴你也無妨，只為證明這次的事件，與羅尼斯殿下等人無關。」

場面安靜了下來，眾人都看向了旺達。

「我們收到了一個信標，一件霍雷姆斯神器將會出現在這個拍賣場，所以才會來到這裡。但是遺棄者海盜團並不像其他組織有與軍團建立聯繫，想要進入最深處的拍賣場，需要投名狀。原本我們是打算一邊進行幽魂的逮捕，一邊籌措資金，可是恰好遇到了單獨行動的你。這一切都是我的獨斷，在此之前遺棄者海盜團從未對帝國……」

「如果余沒記錯的話，196年4月，在凱特星，似乎發生了一起事件吧？」

旺達心驚，那正是自己以及遺棄者海盜團的起源。在宇宙里遊盪的自己，與最初的夥伴，以及碎夢相遇的地方。

「對不起……但是！」沒想到，就連這些都在那個惡魔的掌控之下嗎？

旺達的眼中，似乎閃爍著淚花？霸主臉上出現了轉瞬即逝的疑惑神色。他繼續追擊道：「之後，即使是霍雷姆斯毀滅之後，帝國境內也發生過數起巨大艦船的目擊傳聞，與之一同出現的，則是帝國補給隊、運輸隊的遇襲報告。雖然每次都沒有出現人員傷亡，但數次的掠奪確實也造成了帝國不小的損失。這一切，都是遺棄者海盜團的所作所為吧？」

霸主的重瞳瞪視著旺達，旺達無言以對。自己的一切，原以為隱藏起來的那些事情，原來一直都在帝國的掌握之中嗎？這樣的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和對方談條件。

聽到這裡，羅尼斯不由得慌了起來。雖然知道霸主對異族的歧視，但沒想到遺棄者海盜團居然與帝國有這樣的摩擦。雖然都是些小的掠奪事件，但居然被霸主記得這麼清楚。

自己原本只是想幫助霸主把遺棄者海盜團出現在這裡的理由套出來，這樣下去，旺達絕對會被霸主消滅的。現在這裡的戰力根本無法阻止霸主。

「那個，霸主陛下……」羅尼斯想要出聲阻止，但這時，旺達卻掙扎著站立了起來。

「確實……但是這一切，這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啊！」旺達瞪視著霸主，已經全然忘卻了畏懼，只是憤怒的吼著，「為了那些因為戰爭，因為你的暴行而失去故鄉的人。為了那些被種族拋棄，被種族遺棄的人。我們掙扎的，最終在碎夢相遇……我們想要的，僅僅是一個生存之所啊！」

旺達的斗篷之下，突然散發出了白色的光芒。她想要自爆！

在場的眾人都明白了旺達的目的，遠處的亞人們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既然自己的老大要拚命，他們自然也做好了決死的打算。

「別過來！」旺達已經掙碎了繩索，她打開胸部的裝甲，核心正在極速運轉，這是她最後的反擊了。

羅尼斯慌了神，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生到這樣的地步，無論是帝國還是遺棄者，與自己都是友好的關係，事情本不該變成這樣。

這個時候，只見霸主面色緩和，完全感覺不到先前的威嚴：「哼，原來如此，在你眼中，余居然是這樣的存在嗎。羅尼斯殿下，余想要確認的，已經完成了。」

旺達有些摸不著頭腦，除了羅尼斯和霸主外的所有人都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羅尼斯急忙開口解釋道：「霸主他可不是這麼小氣的人，餘燼號搭載的系統其實霸主陛下早就猜到了技術的來源。不過，陛下對人類之外的種族戒心過重，所以才與我商量，想要看一看你的真心。」

旺達一時間之間又好氣又好笑，無言地再次跪倒。這樣的自己又算得上什麼？暴露出自己的底牌，卻只是在被他人所試探。核心的轉動逐漸平復，光芒漸漸散去。罷了，不管怎麼說，似乎危機已經度過了。雖然自己無法忍受被這般愚弄，可是為了王國以及自己的手下著想，這樣也算不錯的結局了……

「余為先前的試探所道歉。余怒否認，余討厭這星河間非人類種族。但是——」霸主朝著地面上的旺達伸出了手，「冰冷的霍雷姆斯可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能和余重新介紹一下自己嗎？余想要更加了解你們，以及余在不知覺之間所犯下的惡。」

發生了什麼，眼前之人究竟想做什麼？就算是擁有超高算力的霍雷姆斯大腦，也產生了宕機，無法得出答案。雖然前一刻旺達還保持著對霸主的恨意，但是此時眼前之人，有著可怕的血紅重瞳，卻一點也無法和原本心中的惡魔形象聯繫上。

「好啦好啦，以後大家都是朋友啦！」沒等旺達反應過來，羅尼斯就抓住旺達的手，搭載了霸主的掌心之中。

那個惡魔的掌心，似乎也和普通人沒什麼差別，柔軟而溫暖……

旺達在霸主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同時默默的呢喃道：「我只是個被遺棄者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