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致君（二） 陽謀

顧致君自覺說錯了話,內心暗叫不好，皺眉躲開了時和辰的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要幹什麼？」

時和辰挑眉和他對視了半晌,突然嗤笑一聲,擺擺手離開了，「行了,沒什麼。真沒想到這麼久沒見,你竟然有玩這種養成小白兔的遊戲了。不過你玩就玩吧,非要挑個這個樣子的。」

時和辰頓了頓，「啊，對。也不能怪你。畢竟就這條件，能讓你玩這種遊戲的也就只有他了。」

程啟玉聽罷，瑟縮地低下頭,佝僂著腰,感覺整個人都要縮起來似的。

「……」

顧致君頭疼的揉了揉額角,越發的不適應現在這種狀況。

「我沒事的。」

一隻小爪子伸出，小心翼翼地捏住了顧致君一片衣角。

程啟玉猶豫了一下，雖然他也覺得以他們現在的相處形式，顧致君這番行為沒安好心,但善良的天性還是令他想要道謝,「剛才…謝謝你了，但是以後你還是別管我了。」

「……我知道了。」

顧致君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

「！！」

程啟玉抱著腦袋蹬蹬，往後退了幾步，一臉警惕地看著顧致君跑遠了。

「哎。」

顧致君嘆息搖頭，一回頭就發現其他人都用一種極其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怎麼了？」

謝咫聳聳肩,「沒什麼，你慢慢玩就行。祝你玩得愉快啊~」

其他人並沒有回答他的話，直接離開了。

「……」

顧致君再次忍不住嘆息一聲，覺得自己這一天的嘆息，比重生后這一世的都要多。

他也覺得有些奇怪，他之前都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都沒覺得這場景有什麼不對的，可重生了幾年回來一看，竟是覺得如此的怪異，令人難以忍受。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調節好心情，才轉身找個地方準備好好想想回去的辦法。

就是現在他手上沒有任何武器和占卜工具，別說占卜一下情況了，想要學成言來個暴力破除法都做不到。

這個空間里沒有時間流逝的感覺，顧致君獨自一人也不知道在哪裡搗鼓了多久都沒找到任何頭緒。

也因為過於專心，導致他沒有注意到周圍悄悄投來的視線越來越多。

『他這是在幹什麼？』

『不知道，也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你還在這裡看這麼久。』

『不感興趣不代表我不好奇。更何況就這鬼地方，這不感興趣的事也變得令人感興趣了。』

兩人頓時吵吵嚷嚷起來，其他人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只是默默往旁邊移了移，遠離了這兩人。

『嗯…』這時，默默觀察了半晌的鏡觀突然說道，『你們覺得不覺得他似乎是想找離開這裡的辦法？』

眾人：『！？』

『怎麼可能，他可是那狗屁計劃的擁護黨。我可是他那麼多年的好友，在他心中都抵不上這玩意。現在他竟然還想主動離開？呵。』

『真的假的？之前怎麼沒聽你說過？』

『我這不也是這些年才想明白的！』

『其實這點也不難看出來。』葉雲塵興緻缺缺的加入了群聊，『大師靠老和尚那麼拚命護著才是倒數第二個死的。他要是背地裡和那群人沒關係，能堅持到最後，成為最後死的那一個？』

周圍頓時一片沉默，眾人看著顧致君的眼神逐漸不善起來。

『怪不得，我說他之前怎麼一副死氣沉沉的認了命的樣子。搞了半天，他才是我們當中最大的叛徒。』

『你這就說錯了吧？他什麼時候說過他是我們這邊的嗎？』

『……艹。』

『那他現在搞這些是幹什麼！？怎麼，突然良心發現了？』

『誰知道呢……』謝咫轉頭看去，『不過，似乎是有點意思。』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空間突然傳來一陣震動，緊接著傳來一道老和尚念經的聲音。

顧致君從自己的思緒中茫然抬頭，就看到遠處的上方竟然飄下來一些金色的細沙。

那些細沙越流越多，最後化為一道細小的河流在空中形成了一個大圈。

他來到圈前，發現謝咫等人竟然都已經聚集在了這裡，也不知道他們是哪裡弄來桌子椅子，零零散散地擺放著，除了相熟的幾位，其他人都坐得頗遠。

顧致君走進一看，意外的發現上面竟然還擺放著些零食水果。

「？？」

「你來了？」

謝咫看到他來，隨意地拍了拍身旁的空椅子，「快來，這應該是你第一次看吧。」

顧致君有些奇怪謝咫對他突如其來的熱情，但還是走過去做了下來。鏡觀走過來頓了頓，坐到了顧致君的另外一邊。

「看你們這樣子，這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謝咫熱情地把果盤上面的拖了過來，「也不算很久吧，最近幾年才出現的。」

顧致君盯著盤子上紅到和假的一樣的蘋果，硬是沒勇氣去拿起來。

「這蘋果是哪裡來的？」

「嗯？哦，對。我都忘了，你是最近才出來。」謝咫一拍腦袋，熱情地介紹道，「這是我們最近幾年才研究出來的玩意，你看到那些紅霧了沒？只要你用神識操控，就能將這些紅霧凝固幻化成各種東西。」

說著，他現場演示了一遍，再次做出了一把椅子。

「這是，這些終究只是幻覺罷了。就算是再鮮紅的水果，吃起來也和白蠟沒什麼區別。」

顧致君拿起蘋果看了看，試探性地咬了一口。這一口，當真是和咬了空氣沒什麼區別。

「……」

他默默把蘋果又放下了，「那個又是什麼東西？」

「這是圓悟大師弄出來的。」

鏡觀在他的身後說道。

顧致君回頭看去，就見鏡觀憑空拿出一把椅子，然後坐到了他的另一邊。

顧致君：「……？」

「這個東西大概是十幾年前出現的吧。伴隨著圓悟大師念往生咒的聲音一起出現的。至於用處嘛……」

謝咫：「反正馬上就要開始了，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顧致君抬頭看去，上空已經不再流金沙了。而空中的金沙形成的圓圈也已經趨於穩定，中間宛如水面一般泛起一陣陣波紋，最後竟然成了一面鏡子。

鏡子中慢慢浮現一個畫面。

山川河流，萬物生靈。

結束了因為計劃而產生的長達幾百、幾千年的紛爭，修真界終於迎來難得的和平寧靜。

又經過一兩百年的修養，新一代的普通人甚至都已經忘記了過去。

在上位者的宣傳下，人們忘記了這株佛蓮的背後侵染了多少人的鮮血和性命。他們只以為這是前輩們為了拯救世界而歷經千險所鍛造的神器。

他們歌頌前輩們的奉獻，宛如朝聖者一般從各個地方趕來，觀賞這一株佛蓮，獻上自己的感恩之情。

天罡寺開放了這佛蓮所在的位置，任憑修真者、普通人，甚至是妖族魔族的生靈前來參拜。

宛如潮水一般湧入的生靈，一年到頭，從早到晚都沒有停歇，匯合成河流的人群擁擠地朝前涌去，吵吵嚷嚷、人聲鼎沸。

這一場面直接把顧致君給震懾住了。

「怎麼樣？很好玩吧。」

謝咫咬了口沒有任何滋味的蘋果，「當初我們第一次看到這場景的時候，也和你一樣震撼。就是……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啊。」

雖然這擁擠的人群在早就習慣的現代人看來，只覺得毛骨悚然。但是對於他們來說，卻反而是感受到了蓬勃的生命力。

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人，這麼多的生靈啊……

「從某方面來說，那個老和尚的計謀也算是成功了。」

就算他們再厭惡那群殺死他們，算計他們的人，再不願意為了所謂的拯救世界而經歷這麼多痛苦。

但當他們看到這幅場景的時候，哪怕是一直叫囂著的墨雲歌都沉默下來，開始動搖，開始覺得會不會這一份犧牲是值得的。

顧致君長久地盯著鏡中的畫面沒有說話。

謝咫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聳聳肩也沒再插話。

眾人就這麼安靜地坐在那裡，看著鏡中的畫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早已經看了這些畫面十幾年的眾人，看膩了之後就起身離開。

人群一個個散去，最後只餘下顧致君一人依舊沉默地盯著鏡中的景象。

他成功了。

顧致君腦海中突然冒出來這句話。

此時的他終於明白了天道把他拉回來的目的，但卻也已經步入其中。

就像之前，無人知曉他堅持了一輩子的信念，因為成言而悄悄偏離過一樣。現在也無人知曉，他泛起的私心和逐漸偏離的想法又默默歪了回來。

從那之後，金沙每一次出現，顧致君都會是第一個到，最後一個走的。

他宛如木頭人一般，站在那裡，盯著鏡中的畫面看。

鏡中的場景還不是固定的，可能是佛蓮外面的場景，也可能是某個宗門中正在修鍊的修真者，還可能是正在地里辛勤勞作的普通人。

畫面中的場景也不都是積極的，向上的，也有人燒殺搶劫，也有人無惡不作，但這種種才顯得這一切更加的真實。

一天兩天，一年兩年。

雖然知道不應該，但顧致君還是停不下自己看這鏡子的**。

就這麼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多到顧致君都開始懷疑重生后的那段日子是不是只是他因為愧疚而做的一個夢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周圍傳來一陣震動。

他因為刺激而閉上了眼睛，而當他再次睜開的時候，眼前卻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顧家主站在密室之中，低頭看著他，彎腰對他伸出了手，「致君，時間到了。」

顧致君微微垂眸，盯著他的手半晌。

「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