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巫術時刻

緋紅女巫旺達正在自己的房間里翻一本書,但心不在焉，翻書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她有些煩悶地放下書，從小屋的窗戶中往外看去,只能看見托尼·斯塔克和她的父親萬磁王在繞著湖泊一圈又一圈地轉悠。

兩個人的表情都十分古怪,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當然，如果旺達想的話，她可以立刻知道他們的對話內容——但她一點也不想了解。

實際上，猜也能猜到他們到底在談些什麼，因為托尼·斯塔克來時壓根沒有遮掩自己的意圖：他代表至尊法師而來,因為旺達是個咒印巫。

旺達一聽到他說出的那個詞就沉下了臉，當即轉身就走：「根本沒有什麼咒印巫！讓至尊法師干點正事吧,我不關心至聖所的計劃。」

其實緋紅女巫對至尊法師這個稱號並沒有那麼排斥,因為教她掌握體內混沌魔法的老師阿加莎就是出生在了塞勒姆鎮，曾是某一任命運博士的學生。

而眾所周知,命運博士與至尊法師在幾千年間一直合作著共同守護地球,是經典的同道者。

因此,在魔法界中，許多黑魔法使用者會把阿加莎和她的學生——「緋紅女巫」旺達劃分進地球守護者陣營,儘管旺達甚至還從來沒去過卡瑪泰姬或者命運之塔。

但她不信任托尼·斯塔克，也不那麼信任史蒂芬·斯特蘭奇。

旺達曾經在阿加莎那裡短暫地見過奇異博士一面,她對他的心機和冷酷都印象深刻——而她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

她相信如有必要，奇異博士會為了大局採取一些不光彩的行動——他會欺騙、會偷竊、會隱瞞……他會選擇犧牲那些他覺得有必要付出的代價，包括他自己。

旺達無法信任他。

咒印巫,這個詞讓旺達永生難忘。

就是這個詞讓她和快銀在九頭蛇的基地中被實驗了數年。哪怕早已證實快銀的能力與魔法毫無關係，那群納粹術士也控制著他，以要挾旺達聽從他們的實驗。

術士們不知從何聽說的消息，他們似乎認為一個神秘而強大的魔法實體曾在她身上留下過一片靈魂印記,而他們想要掌握那種可以顛倒世界的力量。

他們說她是「咒印巫」。

被選中者，被標記者，一個傀儡，一個容器。

於是那群術士用異術強行洞開她的靈魂，搜檢她的記憶，甚至掘開了馬克西莫夫夫婦的墳墓。

但痛苦之後只有痛苦，旺達能感覺到某種被憤怒點燃的火焰正在她的靈魂中暗自燃燒……但，那絕不是所謂的女巫之刻。

那是她自己的力量，她自己的憤怒，她自己的仇恨。

但那些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當混沌魔法第一次從旺達的身體中覺醒時，她對著那群震驚的納粹術士豎起了中指。

她還記得那群黑魔法巫士們是怎麼難以置信地尖叫著「怎麼可能是混沌魔法」，在猩紅的能量之中抱頭鼠竄。

當旺達和皮特羅一起掀翻了那個基地的天花板時，正好看見萬磁王抱臂漂浮在空中，沉默地俯瞰著他們的身影。

那之後是變種人們的戰爭……她不忍心殺人，但萬磁王說那是必要為之。

於是旺達又一次回憶起了自己靈魂中的逆反天性，那暗火再次燃起，直到X教授和人類達成了某種程度上互不干涉的和平——變種人可以在古一法師用魔法隱藏起來的維度中享受平靜的生活，而正義聯盟會保證未來的所有變種人都能選擇自己的道路。

在旺達開始系統性地學習魔法之後，她在自己的老師那裡進一步確認了自己體內魔法的來源——她的魔力大約是被舊神西索恩喚醒，與「咒印巫」毫無關係。

旺達在掌握魔法的過程中漸漸找回了作為少女的快樂，她知道代價會隨著時光流逝接踵而至，但最初只有打破守則帶來的力量，讓她重拾自由的天性。

咒印巫只是個傳說，魔法的三相女神早已消散在了時間的長河中，旺達一直相信這點。

所以斯塔克到底在和父親談些什麼？

旺達覺得煩躁不安，彷彿空氣中一種隱形的張力攥住了她的心靈，而她對於是什麼在陰影中窺視卻恍然不知。她乾脆站了起來，走到窗邊，試圖去推開玻璃。旺達向玻璃伸出了手，她在窗戶上看見了自己的倒影，表情中帶著一些失落。

下一秒，旺達伸出的手停住了。倒影中的她自己忽然抬起了頭，對她露出了一個詭譎的微笑。

她的指尖觸碰到了玻璃表面，那冰冷的質地提醒她這不是幻覺。

一個渺遠而蒼老的聲音在她的耳邊振聾發聵地說道：「旺達……回憶起來。」

「回憶起來。」

「回憶起來！」

她忽然記了起來。

在依舊被寄養在馬克西莫夫夫婦家中的那一夜，她從夢中驚醒，一個額頭上印著三輪月亮的高個子女人站在她的床邊，隨著念咒聲，朝她伸出了烙鐵。

於是，旺達回憶起了那種痛苦。她感覺到一個不屬於她的意志忽然在她體內蘇醒，緋紅女巫發出一聲疼痛的喘息，在窗邊佝僂下身體，努力對抗著那種異常。

但那只是徒勞無功，旺達的餘光看見自己的雙手開始發亮，似乎燃燒的光正在她的血管中奔流。

在旺達失去意識之前，她最後的舉動是奮力拍打著窗戶玻璃，希望能引起湖邊那兩個人的注意：「快跑……求你們了……快跑！」

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成功發出了警告，因為那之後，旺達的意志就緩緩沉沒了下去。

「她的」思路變得清晰了起來，那老嫗的聲音在她的靈魂中告訴她，必須採取某種行動。

是的，她得行動。另一個意識說，還有很多地方要去。

…………

當旺達短暫地回過神來時，她發覺自己正高高漂浮在空中。她恍惚了一會兒，沒有反應過來這荒涼而喧囂的環境是什麼地方。

幾秒鐘后，旺達聽到了腦海中屬於X教授的聲音，溫和而剋制，帶著不動聲色的引導：「旺達，你能聽到我嗎？保持冷靜，你可以做到不被這種力量操控，相信我……」

她很想回答，但她連控制眼球轉動的方向都做不到。

魔法的三相女神裹挾著對整個世界的恨意重臨世間，而她的意志在赫卡忒面前不值一提。

旺達的身體向下低下了頭，她驚愕地發現那座他們隱居的小島已經被強大的能量灼燒成了玻璃，光滑如鏡。

那些昔日生機勃勃的草坪、樹林和湖泊都成了凹凸不平的鏡面，而緋紅女巫的軀體正伸出手，對準了正朝這個方向衝來的人影——那是快銀。

「這個魔法的世界辜負了我，」旺達聽到自己開口說話，語調高昂而冷酷「我會將它燒成灰燼，在廢墟上重建一個更好的世界。你們無法阻撓我……你們已經百無一用。」

奔雷般猛烈的魔法火焰如一頭巨龍般沖向了快銀的方向。

旺達在心裡尖叫著，祈禱著皮特羅能躲過這毀滅一擊，她想要大哭一場，發自內心地感到悔恨——她為什麼不多聽幾句斯塔克的話呢？

生平第一次，旺達能將皮特羅奔跑的軌跡看得如此清晰，也能看清楚她弟弟臉上那慌亂悲傷的表情。他身周震蕩起的每一粒灰塵在她的眼中都如同慢動作般飄舞，而她的攻擊比閃電更快。

血液從旺達的眼睛中向下流淌，她渾身顫抖著，努力控制著自己指尖的肌肉。她像一個被夢魘住的人拚命想要醒來，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著想要重回掌控。X教授的能力並不能影響她太多，但一點點助力就夠了……

在最後一剎那，旺達終於猛地將手指回握，強行中斷了那魔法攻擊！

在火焰的末端將要觸及到皮特羅的後背的那個瞬間，一個金橙色的光環隔斷了旺達的視線，接著又一個光環出現，嵌套在了它之中。

這金色的光圈在一眨眼的時間裡已經擴張到了房屋大小，表面流轉著玄奧古樸的符文，將那足以燒毀整座島嶼的火焰盡數吸收。

旺達鬆了一口氣，抓緊了短暫掌握身體支配權的機會，轉過身朝遠處飛走，想離他們更遠一些。

但下一秒，空中就裂開了一個傳送門。

方才替快銀擋下一擊的奇異博士從中飛出，來到她面前，朝旺達伸出一隻手：「我們必須趕快離開，旺達。我們得找個地方躲起來……你的家人現在都很安全。」

剛剛那一擊顯然給至尊法師帶來了巨大的負擔，旺達甚至能看見他唇角的點點血跡。

「不，我會失控。我不能……你覺得我們可以躲過她？」旺達後退了一點，看著奇異博士蒼白的臉色說。

「你不會，相信我。」奇異博士堅決地說道，直直地凝視著旺達的眼睛，「信我吧，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旺達顫抖著，還是握住了奇異博士的手。不知道是什麼潛移默化地改變了至尊法師初出茅廬時根植於骨子裡的自負，他如今看起來像一柄歸鞘的劍，已經不會再割傷身邊的人了。

她不得不信任他——她的潛意識也告訴她，奇異博士值得信任。

在旺達被一陣維度波動的光芒吞沒的最後時刻，赫卡忒那張怨嫗的巨大臉龐的虛影就在這時出現在了她身後，俯視著她。

女巫並未對她的逃離進行干涉，她只是用那種冷酷的語氣說道：「想跑就跑吧……我的時代已經來臨了，你無法反抗自己的本性，我的旺達。」

一陣冷寂的風吹拂過旺達的頭髮，她眨了眨因為恐懼和激動而發紅的眼睛，看見了色調柔和、滿是星辰的天空。

「這是哪兒？」旺達不安地說，「奧姝圖的阿卡瑪特維度嗎？我擔心這裡會被赫卡忒入侵……」

「別擔心。」奇異博士環顧了一下周圍，安撫地說道，「這兒可能是世界上最不會容易被怨嫗入侵的地方。」

他領著緋紅女巫繞過湖泊，來到湖邊連綿的城鎮中。史蒂芬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示意她在此等待，然後說：「我得在怨嫗掌控其他人之前把她們帶來這裡。如果你有什麼問題要問的，就去問斯塔克吧，他也是個……嗯，法師。」

旺達：？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奇異博士就滿是凝重地再次急匆匆地離開了，甚至沒有再交代什麼。

旺達能感覺到這個維度本身是個封閉的世界，但至尊法師似乎擁有打開它的「門戶」的許可權，能讓外來者進入其中。但恐怕這種許可權也只給了他一個人，否則奇異博士也不至於如此分身乏術。

她停在原地，對那片蕩漾的湖水觀察了一會兒，忽然感覺到右邊肩膀被人猛地一拍。

旺達不假思索地向左邊一伸手，正好抓住了皮特羅的胳膊。她的雙胞胎弟弟露出了一個心有餘悸的慶幸表情，一把將她抱進懷裡：「旺達！你總算恢復了，你剛剛的樣子真是把我嚇得夠嗆……」

「皮特羅……我真的是個咒印巫。」旺達趴在弟弟的肩膀上，忽然覺得眼眶一陣酸澀，「這力量幾乎能毀滅我的身份認同，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它。我真的是個怪物，皮特羅，我……」

「你才不是！」快銀大聲說道，然後放柔了語氣，「是你讓我知道魔法永遠那麼神奇……有時候它們是會把世界搞得一團糟，但是它同樣美麗，旺達。我們還有希望。那不是你的錯，從來都不是。」

旺達抓著皮特羅胸前的衣服嗚咽了起來。她能感覺到那股力量在她的額前留下了烙印，正在劇烈地擊打出某種她無法理解的神秘節奏。

赫卡忒在她體內蘊藏的力量可能會摧毀整個世界，她不能接受這件事。只要能扭轉這個結局，讓她做什麼她都心甘情願。

皮特羅的手放在她的背上輕輕拍了拍。偶爾流露出比雙胞胎姐姐更成熟氣質的快銀安撫地說：「別擔心，旺達……要去見見媽媽嗎？」

「媽媽？」旺達抬起頭，眼睛通紅地看著皮特羅，鼻音濃重地重複了一下這個單詞，「……你在說什麼？」

「就是你想的那樣……」皮特羅朝她咧嘴一笑，「這地方很神奇。」

——————

奧林匹斯已經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眾神在萬神殿里唾沫橫飛地爭吵，如果不是因為宙斯還在神座上坐著，恐怕他們中的一大半已經跑路了。

「她回來了！！！」波塞冬大聲咆哮道，「你們還說不會那麼快的！！唯物帝國入侵就是個兆頭，當時我們就該做出反應！」

「難道你不知道那是納布搞出來的東西？」哈迪斯反唇相譏，「你不也想坐著看看納布的主意有沒有用？」

「現在已經晚了。」宙斯吐出一口氣，「你們有什麼辦法？」

眾神面面相覷，忽然閉上了嘴，不發一言，整個萬神殿突然寂靜了下來。阿瑞斯面無表情地說：「黛安娜拒絕幫助我們，我們半點希望也沒有。」

「你的意思是？」波塞冬對他側目而視。

「跑吧。」阿瑞斯言簡意賅地說，「放棄奧林匹斯山，這個地方會自己匍匐在赫卡忒腳下求她饒恕。不能再等了，女巫之刻已經開始，留在這裡必死無疑。」

「我們誰能跑過赫卡忒？！」波塞冬絕望地說。

但這事就這麼定下了，奧林匹斯山一鬨而散，那些對此事毫不知情的繆斯女神們滿是迷茫地湧向神后的宮殿尋求庇護。

辜負了赫卡忒的哈迪斯跑得最快，但他心中還有一絲僥倖：跑不過赫卡忒那是必然的，但只要跑得比宙斯快，還有一絲希望——他相信宙斯那個好女兒不會讓他們失望。

他脫離了那具神軀，遁入地獄他早已為自己準備好的魔王身份里。只要在赫卡忒不敢染指的地獄中逃過這一劫，他自然又能恢復過去的神明之軀！

當哈迪斯睜開眼睛時，一股如山嶽般沉重的威壓當即按在了他的頭頂。哈迪斯幾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那具惡魔的身體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他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發現了讓自己滿心絕望的一件事：已經從地獄中出走數百載的地獄撒旦路西法，不知何時又一次回來了。

那金髮燦爛、美麗得如同天使的地獄君主正舉著酒杯，滿懷厭倦地看著他的方向。在他身邊，是那個在哈迪斯眼裡簡直如同萬惡之源的白髮女人，此時也滿是好奇地看著他。

「又是一個。」路西法十分優雅地翻了個白眼，對身邊的密涅瓦說。

「沒救了，燒了吧。」密涅瓦贊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