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 150 章
翰林院有窮翰林的稱號,可見大傢伙都是真的窮。
據傳如果光是憑著自身俸祿,就算是禮部的左侍郎,怕是也得十年才能存夠在京城買房的銀子。
那可是正三品的大員了。
不過話雖如此,翰林院卻是諸多讀書人所追求的地方,極為清貴,如今六部當中的各大官員,乃至所有的京官,大部分都是由翰林院漸漸調到其他部門去的。年年也只有學問極好,科考名次靠前的人,才能進入翰林院。
憑著買房這一事件,江啟成功迅速的融入了翰林院。
自來熟的朱明德,以及他買的那座宅子的前主相熟的同僚,也跟他親近起來了。
總得來說,翰林院的人還挺好相處的。
天光漸漸亮起來了,有人泡了茶過來,大家一人一杯慢慢喝著,氣氛輕鬆,朱明德湊過來道:「其實我們翰林院的人早就已經知道你了。」
江啟詫異的看過去,他知道,朱明德說的應該不是因為他年紀小考中后才知道的意思。
朱明德道:「你的卷子,先前差點被扔了,這事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
江啟微微頷首:「確實是有這麼回事。」
朱明德突然想起:「也對,你早上跟陸辰安那麼親近,肯定是知道這事了。」
江啟道:「我跟陸師兄是同一個書院的學子,以前關係還不錯。」這事也沒什麼好瞞的,他以後跟陸辰安的接觸肯定會更多,要是日後再讓朱明德發現他們的關係,難免心裡膈應他當下的隱瞞。
「難怪。」朱明德沒在這上面糾結,而是繼續說道:「當時是郭大人把你的卷子給找回來了,不過那個動手的人,其實正是我們翰林院的人。」
江啟點頭,往屋內的人看去,「那人現在在嗎?」
他只知道卷子被找回來的事,之後就回家了,那位動了他卷子的人如何了,還尚不知曉。
朱明德賊兮兮的看了一眼,而後道:「已經沒了,被調到別處去了,畢竟你也知道,這事不可能是他自己要做的,背後有人保他,但他走了也好,咱們院里更清靜。」
江啟自然明白,那動手的不過是個小卒子,真正要害他的是賀茂德父子倆。
因而對於這人,他也不太在意。
朱明德道:「不過你可要注意了,誰不知道姓賀的一直想讓他兒子六元及第,你搶了他位置,之前遊街的事,又讓賀家遭了皇上申飭,怕是他們不可能會輕易放過你了。」說到最後,他忍不住有些擔憂。
倒不是對一個剛見的人有多深的感情,而是身為官場之人,面對這樣的無妄之災,難免心生感慨。
因為不知道何時,這局面就可能輪到他了。
且他人性不壞,會擔心也正常。
江啟微點頭道:「多謝朱大人提醒了,我會注意的。」
朱明德看他小小一個人,這個年紀,也就比他兒子大幾歲,當然了,他兒子可沒人家這麼出息,天天氣得他火冒三丈,他忍不住多叮囑道:「你現在就算是去賠罪怕是也來不及了,剛好你和陸辰安關係不錯,要是能讓尚書大人護著你,估計也就沒什麼事了。」
若當真只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怕是就完全沒什麼反抗之力了。
江啟對這些心中早有想法,只是也不好對朱明德說,因而只點著頭,示意自己有在聽。
怕自己說的太嚴重嚇到了人家,朱明德忙道:「你也別想太多,你這六元及第的狀元極為罕見,又是自己真才實學考上來的,更為可貴,至少現在這段時間他們不敢對他做些什麼。」
「就算是這兩年風頭過去了,大不了就是將你的官職發配的遠遠的,總不至於要了你的命吧。」
說到這裡,朱明德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自己這張破嘴可真是不會說話,越說越可怕的樣子。
那發配到犄角疙瘩難道是件好事?寒窗苦讀,最後怕不是連自己都養不起,更別說家人孩子了。
「算了,你還是別聽我的了。」
江啟笑出聲,「有勞朱大人擔憂了,下官會好好想想的。」
朱明德絞盡腦汁:「其實一切也說不一定,萬一之後你得皇上看重呢?這樣的話,他們肯定沒法動你。」
「要知道咱們翰林院的,能出現在皇上面前的機會可大得多。」
尤其江啟這年級,這成績,皇上會召見也極有可能。
雖然自己是在這麼說,但老實說,朱明德並不認為江啟能夠得到皇上的關照,皇上真要是那麼聖明,也就不會有賀奸臣名號的如雷灌頂了。
江啟聞言道:「朱大人是侍讀,那應該有很多機會出現在皇上面前吧?」
翰林院實際上就相當於是皇上的秘書室,各種起草詔書,修書撰史,侍讀等活都是翰林院做,也能作為皇帝的顧問,隨時皇上有什麼事想問了,都能召人過去。
朱明德嘿嘿一笑,整整衣服,「那確實見過皇上不少次。」
江啟好奇道:「那大人能否跟下官講講皇上到底是怎樣的人?」
朱明德瞄了江啟一眼,知道他是想了解皇帝,怕是想得到皇上重用,也不用再擔心賀家的迫害。他內心嘆氣,出入朝堂的時候,他們哪個人不是這樣想的呢,但現實和理想往往有出入。
皇上本非是那種勤政愛民、專心公事的人。
他貪圖享受,不喜辦公,好在還沒有昏聵無能的地步,他們也能夾縫裡求生。
像江啟這種孩子,能得到皇上喜歡?
他不看好,但在面前少年人期待的目光下,腦子裡琢磨了一下說辭,還是開口說道:「皇上啊,他……」
兩個人一道說著悄悄話。
一上午過去,江啟意猶未盡的給朱明德把茶水遞上,說道:「朱大人,咱們也去用飯了吧。」
他們堂內好些人都已經過去了。
朱明德喝了口茶,起身道:「走走,去晚了就涼了。」
兩人一同去吃飯。
兩人工作效率都挺快,這一上午,事情也不多,兩人做完自己的事就在一起聽朱明德給他講朝堂的一些人物。當然,才第一次見面,朱明德不可能大咧咧的說些太直白的話,但彎彎繞繞的,江啟也能自動翻譯過來。
他本身年紀小,從小都招人喜歡,朱明德性子好,確實也喜歡他,因而說了不少。
這麼一上午下來,兩人感情好了不少。
下午,翰林院的官員是三點下班,不包晚飯。
江啟下了值,回到了家中,還沒走近,就嚷嚷著,「爹,虎娃、大壯哥,我回來了。」
江兆恆很快出來,「怎麼樣,有沒有人為難你?」
江啟搖搖頭,笑道:「我這麼討人喜歡,怎麼可能有人為難我。翰林院的官員性子都不錯,咱們買的這房子前主人就是翰林院的,咱們沒講價,去了后那前主人交好的人也跟我比較親近。」
「還有一個熱情心善的,跟我說了不少朝堂上的忌諱。」
江兆恆道:「那咱們這房子還真是買對了。」
江啟肯定的點頭,他當初決定買這,一定程度上就有這方面的意思。
「不過,」江兆恆說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人家對你那麼熱情,不一定是件好事,萬一是在獲取你的信任,然後給的消息中真的摻雜著假的,到時候你一犯錯,怕是就出大問題了。」
尤其是有小六先得罪了內閣大臣的前提在,人家正等著他犯錯呢。
權勢高到一定程度,都用不著吩咐,多的是人想討好他。
江啟也面容嚴肅的點頭,「我知道了。」
早在白鶴書院的時候,那室友不就背後捅了他一刀,故意引得陳韋平和他對上,他幫著人家,人家反倒趁機把麻煩甩給他,妄圖直接跑逃走。
當然了,他跟吳庸並不熟悉,沒太多交情,對方背後會有小動作,他也不意外。
那只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小人物很典型的做法。
但那次也確實是提醒了他,日後看人不可只看表面,凡事多思多想,始終保持警惕之心。
不過,就算再重來一次,他當初也會選擇出手幫人,有些時候,有比防備更重要的事。
他說道:「不管他內心對我是善還是惡,有這麼一個上級在明面上對我如此熱心,也有利於我迅速融入翰林院,站穩腳跟。」
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若對方真心待他,他就回報回去,而如果對方是糖衣炮彈,那就吃掉糖衣,炮彈打回去就是了。
見江啟如此,江兆恆放心許多,到了這個位置,他不怕兒子狡猾,就怕兒子太單純善心了。
虎娃和大壯聽到聲音也出來了,虎娃一下衝到了江啟跟前,轉著圈看著他的衣服,「這官服也太好看了吧,早上起來都沒看到。」
等他醒來的時候,江啟早就已經去宮中了。
面對同齡人,江啟一下就變成了小孩,他顯擺著官服:「那當然了,多威風啊。」
當朝的官服算不上特別好看,但其中附加的意義,就讓這衣服怎麼看怎麼順眼了。
當然,就江啟這張臉,披個麻袋也好看。
而另一邊,確實有人正在為江啟而發怒。
賀仁彬拍著桌子,極為不滿,「爹你就看著那小兒搶了兒子的名次,還安安生生的進了翰林院?他還買了房子!他這是要做什麼?當真以為自己能夠在京城紮根了不成?」
「虧得爹你還是內閣大臣,人家一點也沒把你放在眼裡,都沒有來找你道歉的意思。」
他可是剛從街上看到了,那小兒穿著官服,神態輕鬆的一路往回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