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阿凍的話成功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看見唐意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以及另外兩人臉上的古怪表情,頓時有些慌。
是不是有點過於牽強了?他不安地想。
結果下一刻,唐意的聲音響了起來,平靜中帶著贊同:「你說得很有道理。」
阿凍鬆了口氣,隨即展露笑容,彎彎的眉眼如同月牙。
洛伊和盧楊:「……」
兩人的表情變得更古怪了,同樣的困惑在他們心頭浮現,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個有道理法,因為名字發音相同就在一起什麼的……聽起來不是很扯嗎?
不過現在也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他們的小人都出現在了繭內,才是最大的問題。
盧楊輕咳一聲,正色道:「這東西很不對勁,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類似的玩意兒,預警器沒有反應,應該不是污染物。」
他將清醒的愛德華抓了過來,槍口頂住他的太陽穴:「你給個解釋。」
愛德華愣住了。
顯而易見,他也不知道灰繭之中是這樣的景象,喃喃道:「怎麼回事?」
大山還在昏迷當中,盧楊用了點粗暴的辦法讓他醒來,但依然得不到答案。
這傢伙的反應甚至更為激烈,用憤恨的眼神瞪著幾人,冷笑著說道:「以為這樣就能嚇到我?用點腦子吧!我勸你們現在就把我們放了,不然小心來自紅焰十字會的報復……」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唐意不想聽他吵鬧,再次把他敲暈了。
一輪下來,似乎沒有人知道灰繭是個什麼情況。
洛伊越看越覺得詭異,總覺得裡面的小人好像隨時會活過來一般。他咽了咽口水,提議道:「要不我們把這些燒了吧?起碼眼不見為凈……」
阿凍腦海里立刻浮現出不久前才剛經歷過的事情,脫口而出道:「不行!」
另外幾人的視線齊齊轉向了他。
盧楊神色狐疑:「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阿凍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花了幾秒時間組織語言,他終於開口道:「不知你們有沒這樣的感覺,其實我們已經重複了這一天很多次……」
等到他講完,空氣陷入一陣死寂。
洛伊率先打破沉默,明顯有些不願相信:「你是在開玩笑吧?我根本沒有類似的感覺……好吧,經你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有點違和,但時間永遠是單向的,只可能往前走,又怎麼會重複呢?」
這也是普遍的共識,所以哪怕是在黑塔基地,又或者別的什麼怪誕科研協會,都不會有哪位科學家異想天開,著手研究讓時間倒退回大崩壞以前的辦法。
「除非這裡不是現實。」唐意淡淡道。
盧楊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裡一驚:「你想說,我們的意識被困在了這個地方?」
「有可能。」唐意垂眸打量著那幾枚被剖開的灰繭,片刻后望向阿凍,「在前幾回循環里,你有見過這些東西孵化嗎?」
阿凍點頭:「飛出了藍色的蝴蝶!」
唐意眸光微動,明白了七八分。
「你剛才說,上一回毀掉了灰繭以後,一切又都重新開始了?」
阿凍繼續點頭。
唐意瞭然,看來這條路行不通,必須找到灰繭的源頭。
他瞥了愛德華一眼,問:「你們是在哪裡發現這些東西的?」
愛德華原本還挺嘴硬,可在看見繭中的自己以後,他也意識到事情不妙,打算老實交代事情的來龍去脈。
但他很快發現,自己腦海中存在著大片的空白。
愛德華呼吸一窒。
儘管他有著清楚的認識,
這些灰繭可以給他們帶來十分豐厚的報酬,豐厚到足以讓他們拋棄雇傭兵的工作,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逍遙無憂,但除此以外的更多細節,他卻完全沒有記憶。
比如自己是在哪裡找到灰繭的,又為什麼會知道灰繭很值錢,以及將來回到基地以後該找誰結賬,全都籠罩著無法透視的厚重濃霧。
比起不久前發現的記憶斷層,這樣的認識更讓他感到恐慌。
就彷彿有某種力量在無聲無息作用,操縱他的思維,讓他不去關心多餘的事,只知道盡一切可能保護灰繭,不讓別人察覺。
盧楊見愛德華陷入長久沉默,心頭莫名有些不安,皺著眉頭厲聲催促:「說話!」
愛德華:「……我不清楚。」
盧楊眉頭皺得更緊:「什麼叫你不清楚?」
「我、我想不起來了。」愛德華搖頭,神色逐漸痛苦,「完全想不起來。」
盧楊只能又一次把昏迷的大山弄醒,只是這傢伙依然拒不配合,甚至隱隱有點歇斯底里的感覺,嘴上各種咒罵不停,連盧楊都感到不勝其煩,不得不找了點東西封住他的嘴。
不過從那雙眼睛里一閃而逝的驚慌來看,大山很可能與愛德華有著相同的記憶空白。
唐意並不意外,這恰恰證明他的思路是正確的,越是想要隱藏就越代表有問題。
盧楊也是這麼覺得,只是他同樣清楚意識到,眼下的情況就相當於是走到了斷頭路。
他們的越野車已經毀得慘不忍睹,沒辦法查閱行車軌跡記錄,兩個當事人又完全沒了記憶,森林這麼大,要找到灰繭的源頭根本不現實。
「……那現在怎麼辦?」洛伊一臉泄氣模樣,「要不還是燒了吧?」
阿凍:「不太好吧?」
洛伊心情正亂著,聽見他的話,頓時有些火氣:「怎麼不好?說到底這都是你的片面之詞,我們誰都無法確定時間是不是真的重複過,說不定燒掉以後根本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楊哥,你覺得呢?」
盧楊沉思片刻,從地上拾起大山的灰繭,說道:「可以先試一下。」
見唐意沒有阻止,他將這東西扔遠了些,直接開槍射擊。
灰繭很快消失在光束之中,連帶著裡面的小人一起,連半點殘骸都沒有剩下。
就在這時,森林上空颳起一陣狂風。
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把許多聲音都遮蓋住了,無論是林子深處那些源頭不明的怪異嘶吼,還是從大山那張被封住的嘴巴里漏出的稀碎音節。
直到風聲漸歇,一切回歸平常。
四周並沒有出現阿凍所說的融化景象,也沒有任何時間倒退的跡象,一草一木真實而自然,都在其原本該在的位置上。
下意識屏住呼吸的洛伊見狀,頓時長舒一口氣,故作輕鬆道:「你看,我就說沒事的!」
像是為了更進一步證明這一點,他學著盧楊的樣子,舉槍瞄準自己的那個灰繭。
盧楊連忙制止:「你先等等……」
然而洛伊已經以更快速度扣下了扳機。
光束過後,灰繭不留痕迹。
年輕人的笑容還殘留在嘴角,驟然瞪大的眼睛卻迅速湧上驚恐之色。
他似乎目睹到了什麼相當可怕的光景,不斷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雙腳,嘴裡爆發出痛苦而又絕望的叫喊,然而這聲音很快變得含糊,就好像是喉嚨灌入了泥漿,甚至整個聲帶都已經軟爛成了濃稠的漿水。
沒過幾秒,他突然仰面朝天倒在地上,雙眼失去神采,身體不再動彈。
盧楊大吃一驚,立刻撲過去檢查。
呼吸還是在的,只是已經相當微弱,而且怎麼叫都叫不醒。
盧楊轉頭查看大山的情況
,發現這傢伙也昏迷了過去,臉上還有一絲殘留不去的恐慌,像是在昏迷之前遭受到了強烈的精神衝擊。
「……看來你是對的。」他望向阿凍,表情有些苦澀,「是我們太自作主張了。」
阿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現在知道也不晚。」
收回手時,阿凍正好對上唐意的目光,後者眼中含著幾分意味不明的情緒,比起剛見面時,語氣變得有些冷淡:「面對陌生人,你也會這麼親近?」
阿凍:……?
阿凍花了兩秒時間才反應過來,唐意口中的親近可能指是自己拍的那兩下肩膀。
「……我覺得還好吧,也不是很親近。」阿凍回想起自己當初在夜嵐城外見到唐意,厚著臉皮奔到對方腳邊,裝作楚楚可憐的模樣縮在對方的臂膀間,臉頰出現些許熱氣,「起碼沒有投懷送抱呢。」
唐意:「……」
唐意忽然陷入了沉默。
阿凍的話也讓他回想起了某些片段,卻不是他們的初見,而是在萊頓酒館里,醉酒的青年踉踉蹌蹌撲了過來,通體散發著詭異的迷醉芬芳,在他懷裡軟成一灘。
是真「一灘」。
想到這裡,他的心情變得有些古怪。
也說不好是哪種情緒佔據上風,但毫無疑問,先前那一絲突然浮現的不愉快,在此刻已經一掃而空。
能對污染物產生效果的酒嗎……或許可以研究一下,以備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