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別哭，我是未央啊
「殿下。」
而後，大門被打開。
歐陽玉那張臉從黑暗中漸漸露出來。
只一眼，顧未央便感覺到，這小孩不是以前的那個小玉兒了。
朝氣蓬勃不再，天真爛漫不再，整個人仿若被扔進了無邊的黑暗中。
眼神空洞，渾身就沒有一點生氣，死氣沉沉。
她到底怎麼了？
思索間，歐陽玉已經走到床前，殿門也被外面的侍衛關上。
歐陽玉看了眼關閉的大門，而後整個人像是散了架似的跌在地上。
顧未央下意識就想去扶她，手伸到一半又停住。
她現在的狀況不適合。
「樂生，我好累啊。」
歐陽玉壓抑的嗚咽聲從指尖傳出來。
她捂著臉，淚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想哭又害怕被人聽到，極力地剋制著。
「怎麼辦？」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趴在床沿上，「我好想父皇和母后，好想皇兄們啊···」
「我想給他們報仇，可是我不知道該找誰？」
「皇叔和莫特都說，要以大局為重，我先要穩住南晉的政局。」
「可是···可是，誰也沒教過我，該怎麼樣才能穩住大局。」
說著說著，她忽然止住了哭聲，幽幽道，「我現在已經沒有能信任的人了。」
「莫特說，皇叔是壞人，欲謀求南晉皇位。」
「可是，皇叔卻說，莫特心懷不軌。」
「樂生，你說，我該信誰呢？」
回應她的是一片沉默。
顧樂生還在昏睡，而顧未央更加不能開口。
「怎麼一夜之間，全都變了呢···」
歐陽玉抱住自己，痛苦地捏著雙臂，彷彿是感受不到痛。
猛然間，她又停下來，狠狠擦了把臉上的淚。
拔出腰間防身的匕首，擼起袖子，眼睛眨也不眨地朝著白皙的胳膊劃下去。
一刀划完，尤覺得不夠，迅速又劃了一刀···
她這是在自殘？
顧未央看得心尖抽痛，直到歐陽玉又想再劃一刀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現身了。
從暗處跑過去，她攥住匕首，低聲呵斥，「住手！」
歐陽玉像是只受驚的小鹿，條件反射就要掙扎，喊叫。
被顧未央一把捂住了嘴，「是我，顧未央。」
瞬間，一切都停止了似的。
歐陽玉震驚地望著她，愣了幾個瞬息，將她上下看了一遍又一遍。
好像在反覆確認。
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顧未央。
見她不說話，眼眶內的淚越來越多，卻強忍著不忍落下。
顧未央心裡軟得一塌糊塗，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無憂無慮的南晉公主嗎。
果然，成長都是伴著疼痛嗎？
成長都是一夜之間的嗎。
可是，這樣的成長是不是太殘忍了一些？
她也忍不住，鼻頭一酸，紅了眼眶，「小玉兒，我是未央啊。」
「我是顧未央啊，你別哭···」
話未說完，歐陽玉眼底的淚再也藏不住，撲簌簌滾下來。
掉在顧未央的手背上，帶著灼人的熱度。
顧未央逼退眼中的熱意，忙著替她擦淚，「我來了，我來了，別怕。」
「唔···」
歐陽玉捂住嘴，咬緊唇，眼淚拚命掉，嗚咽的哭聲酸澀又委屈。
她趴在顧未央的肩上，像是要把身體里所有的水分哭干。
淚水很快打濕了顧未央的肩頭，她拚命地壓抑著哭聲，肩膀劇烈地抽動。
顧未央輕輕拍著她的背，順著她的發，就像小時候母親安撫自己的那樣。
突然，響起敲門聲。
歐陽玉身子一僵，瞬間噤聲。
顧未央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她該受了多大的苦。
才會從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千金變成驚弓之鳥。
「殿下，時間不早了。」
是莫特的聲音。
歐陽玉清了清嗓音，冷冷回道，「退下。」
從窗紙上的影子可以看到，外面的人放下了又要敲門的手，但是沒走。
「未央，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可是我現在沒時間。」
歐陽玉擦掉臉上的淚，又說，「明日是我登基大典，到時候會遊街賜福，你在路邊等我好不好？」
顧未央是黎國王妃，陡然出現在皇宮裡，又是趕在她登基前夜，恐會被當作心懷不軌的刺客，她護不住她。
因為，她現在沒有實權，又有許多雙眼睛盯著她。
她不能讓顧未央有危險。
若想名正言順的進宮，只能在皇權加持、大庭廣眾之下。
顧未央點頭，沒有多問，就像歐陽玉沒有問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一樣。
歐陽玉緩了會，顧未央替她將衣袍整理好，並從空間里拿出脂粉，替她蓋掉淚容。
「樂生受了重傷，但太醫說會沒事的。」
歐陽玉努力對她笑，顧未央點頭，「嗯。」
而後，歐陽玉轉身朝殿門走去。
顧未央看了眼床上的顧樂生，瞬間隱了身，跟在歐陽玉身後。
殿門被打開，歐陽玉喝道，「趕緊關上，若是讓風吹進了去，小心你們的腦袋。」
侍衛們不敢怠慢，趕緊關門。
旁邊的莫特微微側目，看過去，眉頭微蹙。
今日的歐陽玉怎麼有些不一樣了？
雖說以前也緊張裡面的人，但今天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但很快便將這個小插曲遺忘，「殿下，您今日一直未進飲食，明日又要忙一整天，還是多少吃些吧。」
歐陽玉心不在焉地嗯了聲，朝著自己的寢宮走。
一直跟著歐陽玉，直到她躺下了，睡著了，顧未央才離開。
樂生為什麼會受傷？
南晉皇室到底發生了何事？
為何一夜之間，歐陽玉成了南晉王？
雖有一肚子的疑問，但要想搞清楚這些，必須得問清楚歐陽玉。
幸好，樂生性命無虞。
顧未央高興的同時，又為歐陽玉難過。
一夕之間，家破人亡，讓一個孩子如何承受。
忽然想起季景煥之前的話，『她活得太沒心沒肺，日後肯定要吃大虧』。
一語成讖，他這嘴是不是被開過光，這麼靈。
算了，還是先將樂生的情況傳回去，讓家人安心才好。
來福和旺財都不在，只能和麒麟商量看看，能不能跑這一趟了。
顧未央跺著步子，準備翻牆出宮，卻意外碰到了一個老熟人。
她忽然想起歐陽玉的那些話，自發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