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山姥切長義已經記不清自己保持這副模樣多久了。
他看著牆壁上的無數正字,那些刻痕代表著他待在這裡,已經過去無數個日夜了。
他依稀記得,那天也是一個看不見星星的夜晚,伴隨著金色的流星落在天守閣附近的,那個叫做五虎退的短刀。
並非和他一樣的本靈刀,只是一振普普通通的分靈,但卻和他一樣被植入了大蛇的器官。
那個時候他還沒有現在這樣時不時的失去理智,聚樂第也沒有被大蛇的濁氣覆蓋,一切都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所以,他做了一個決定。
他把那振五虎退留在了身邊。
卻沒有料到,這是一切悲劇的開始——不,就算知道了,他也會將那孩子留下來,因為被植入器官的他們,已經無處可去了。
大蛇的濁氣會持續不斷的污染周圍的所有生物,而兩份濁氣相互疊加,將周圍的時間溯行軍全部吞噬,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毫無理智、只知道破壞的生物。
他跟五虎退也被互相影響了。
他變得越來越容易失去理智,破壞著周圍的一切,原本清澈溫暖的靈力也變得污黑冰冷,擁有了極強的污染性。
直到他在一次失去理智的情況下,傷到了五虎退之後,他才驟然發覺,自己已經踩在了懸崖邊上,只要再往前一步,便會萬劫不復。
他當機立斷準備離開聚樂第,因為聚樂第的坐標遲早會被時政發現,到那個時候,留在聚樂第的五虎退就會得到很好的照顧,也會回到心心念念的本丸吧。
但是五虎退那孩子,在他因為力量暴走昏迷之後,竟然偷偷的帶著老虎們離開了。
而他的精神也越來越不濟,每天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少,這樣的他,是沒辦法出去找人的。說不定哪一天,屬於『山姥切長義』的他便會徹底消失,到時候留下來的…不過是一個只知道破壞的渣滓罷了。
所以他乾脆把聚樂第的坐標給隱藏了,把周圍所有時間溯行軍的行動範圍給控制在天守閣附近,讓他們無法去破壞其他地方。把自己關在閣樓、給自己套上了鐵鏈,都是防止真的失去理智的時候大肆破壞。
聚樂第已經被濁氣覆蓋了。
這些濁氣,對普通刀劍來說,只要沾上一點,就足以暗墮。
「所以…不要過來啊…絕對不要過來啊…」
昏暗的房間里,青年的聲音透著一絲痛苦。
*
展開結界,將黑色的渾濁霧氣隔離在結界外,退看著兩邊雖然依舊完好,但卻沒有任何人氣的房屋,感到了一陣熟悉。
「這是…什麼?」
五虎退顫抖的聲音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只見黑色的霧氣中,似是站了一個人影。
不,那真的是『人』嗎?
如同蜘蛛一樣的下半身,八隻長腿上分別都長著不同大小的透明腫包,腫包之中還流淌著血色光芒。『人』的臉上、蜘蛛的頭上,同時有著八隻血紅色的眼睛,□□的上半身上布滿了黑色的、細如絲線的紋路,背後墜著一顆巨大的肉瘤,肉瘤里的東西不斷蠕動著,時不時撐的那一層皮鼓起,然後,啪一聲,就像是氣球被戳破了一樣,無數骨架小蜘蛛從肉瘤之中爬出來,密密麻麻的爬了一地。
亂藤四郎臉色煞白,反胃的感覺不斷上涌,五虎退也沒好到哪兒去。
下一秒,兩個小短刀的視線被雪白的袖子遮住了。
「組長大人,」黑鶴對這場面還算接受良好,「這些傢伙…難不成都是時間溯行軍嗎?」
「準備的說,是被大蛇的濁氣給污染吞噬了的時間溯行軍,他們現在已經變成了…」斟酌了一下語言,退冷淡的開口,「…『惡意』的產床了。」
「那些液體和黑霧最好不要碰,會暗墮變成他們的同類的。」
山姥切國廣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冷漠的退,擔心的說:「五虎退,你還好嗎?」
雙眸依舊血紅的退聞言,伸手捂住了右眼。
——眼睛的活躍程度有點不對勁。
「…我還好,山姥切先生。」退放下手,「只是感知到了另一個人的存在,眼睛的力量有些過於活躍了。」
這句話透露出的信息量,讓山姥切國廣打起了百分之兩百的注意力。
腦中閃過記憶的碎片,強行刺激記憶中樞帶來的疼痛足以讓任何一個人在地面上哀嚎著打滾,但退連表情都沒變,依舊平靜的吩咐道。
「如果我沒記錯,長義先生應該在天守閣,但具體在哪個位置,需要你們去找一下才行。」
敏銳的察覺到退的未盡之語,山姥切國廣不贊同的開口:「你打算一個人對付這些…傢伙嗎?」
小蜘蛛們不斷撞上結界,被結界灼燒凈化,卻又前仆後繼的繼續撞擊著,就像是不知疲倦的機器人一樣。
「畢竟…我不能去那邊。」退看著天守閣的方向,「如果兩隻『大蛇』聚集到了一起,那麼不光是長義先生,我身上被壓制的濁氣都會爆發出來,到那個時候,可不是1+1那麼簡單了。」
「所以,長義先生就交給你們了。」
小小的奶白色短刀露出了令人安心的笑容。
「我是不會讓它們過去的。」
「我知道了。」山姥切國廣堅定的點點頭,「…武運昌隆。」
黑鶴與退對視了一眼,後者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表面上)純白的仙鶴略嘆了口氣,然後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
既然是組長大人的要求,完不成可就要丟臉了!
四個人身上纏著退的靈力線,為他們抵擋住了黑霧的侵襲,黑鶴、五虎退、亂藤四郎很有默契的把山姥切國廣護在中間,一齊向天守閣方向跑去。
「huo——!!!」
被污染的時間溯行軍齊齊越過退沖向奔跑的四人,卻被衝天而起的藍色火焰燒成了灰燼。
被灼烤的蛋白質香味瀰漫在空氣中,加上膿液之中的惡臭,退皺了皺眉,覺得自己最近這段時間都不想吃肉了。
「此路不通哦。」
奶白色的小短刀血紅色的眸子浮上一層金光,他晃動了一下手腕上的鈴鐺。
——叮鈴。
輕輕笑了笑。
「和上次一樣,來找到我吧,鶴先生。」
*
「喝!」
刀光閃過,一隻敵打刀的頭顱被太刀砍下。
「真是的,我這邊可不擅長室內戰啊。」
這麼說著的黑鶴,手上卻不停,躲開噴洒的膿液,聽見樓下傳來的交戰聲響,金眸微眯,髮絲頃刻間從銀白變成漆黑。
「往上面走,山姥切,你要找的那個人就在上面。」
「我知道了!多謝!」
山姥切國廣來不及驚訝黑鶴的變化,就順著樓梯跑了上去。
本科,等著我!
「呀~真是青春啊~」
黑鶴右手一揮,冷光一閃,房間內的紙門和屏風被一刀切斷——連帶著偷襲的底短刀。
黑髮太刀的語氣輕快。
「雖然我不擅長室內戰,到那也是看和誰比啊~」
「相比我家的組長大人來說,我的確不擅長室內戰啦~」
太刀刀尖垂下,黑鶴輕輕揚起嘴角。
「此路不通哦~」
*
通往頂層的樓梯很長。
牆壁兩邊伸出無數黑色蛇頭直衝著山姥切國廣而去,金髮打刀絲毫不懼,他抽出本體刀,只一揮就把所有蛇頭全部砍下。
「——本科!」
「本科!你在哪裡?!」
樓梯似乎沒有盡頭,青年喊著那個人的名字,在樓梯上賓士著。
木質樓梯似是又延長了些,一股莫名的火氣竄出,山姥切國廣大聲的開口。
「你又要逃跑嗎!」
「——又要和上次一樣,從我的身邊逃走嗎!」
樓梯的延伸停止了。
閣樓里,鐵鏈嘩啦啦的聲響昭示了銀髮青年的不平靜。
啊啊啊那個傢伙!!!怎麼能說出這麼令人誤會的話啊!!羞恥心呢!這傢伙的羞恥心難道被吃了嗎!
看著不再延伸的樓梯,山姥切國廣鬆了口氣,一步一步的走到門前。
紙門上,纏繞著無數黑色的鎖鏈,拒絕了任何人的打擾,也杜絕了裡面的人跑出來的可能性。
「本科!」
山姥切國廣試探著扯動了一下鎖鏈,不出所料,鎖鏈紋絲不動,就好像是和門固定在了一起一樣。
「本科,你在裡面吧?」
無人回應。
山姥切國廣沒有放棄:「本科,是我,山姥切國廣。」
「我遵守約定,來帶你回家了。」
鎖鏈上頓時凝結了一層血色。
「長義。」
金髮青年伸手覆上了鎖鏈,一字一句的開口。
「——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