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他頜首應下,卻沒接話。
雲奚猜不出他心中所想,也不敢言語。
一時四下寂寂無聲,只有爐上沸水翻騰。
許久,才傳來他輕輕嘆息,「妹妹從此便與我生分了嗎?」
雲奚猝然抬頭,眼裡是無法掩飾的慌亂,「哥哥……」
她抿唇,「哥哥什麼意思,沅兒怎麼聽不明白。」
「妹妹以前從不會如此的。」
他微微一笑,擱下手中茶盞,靜靜看她,「我在書院,妹妹心中最是記掛,每隔幾日便會借著送東西過來看我。我出門遠行,不管多晚歸家,妹妹也都會在廊檐底下等著我。更別說春日裡送的海棠糕,夏日裡親手做的扇墜子……」
「府里人都說,我們雖不是親兄妹,卻瞧著比三妹妹還要親幾分。為著這事,三妹妹沒少拈酸吃醋。」
雲奚垂眸,看著裙擺上繁複精巧的海棠繡花,吶吶接話,「是哥哥將我從崖上救下來的啊……」
所以,對他好本就是極理所應當的。
「是啊。」他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潤,「妹妹從前對我好,我便也對妹妹好。只要妹妹所求,我都可以滿足妹妹,包括那日……」
他看著她的臉色一點點變白,「是妹妹說的不是嗎?你會全部忘了,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我仍是你敬重的好哥哥。可是……」
他慢慢起身,居高臨下得看著她。
清透日光被他截下,落到雲奚面前,是一片晦暗難明。
他不緊不慢,步步緊逼,「妹妹現在是在做什麼?打算離我離得遠遠的?還是就這麼生生分分得走下去,直到嫁人出府,再不見我?」
「沒有。」
雲奚面色惶然,連連搖頭,「我從未想過要與哥哥生分。我真的只是病了,不是故意不去看哥哥的。」
一時情急,她哭得淚眼婆娑,輕扯他的袖角,「哥哥,行知哥哥……
她連聲喚他,「哥哥別生氣,我以後再不會如此了。」
得到想要的回答,他微微一笑,仍舊是那個溫柔和善的行知哥哥。
「妹妹別哭。」他蹲下身平視她,指尖輕緩,慢慢撫去她的淚,聲音也溫柔,「是我的錯,誤會妹妹了。妹妹可千萬別惱。」
她哪裡敢惱,抽抽噎噎止了淚,又去拽他的袖角,「哥哥是生氣了嗎?」
「沒有生氣。」他笑了笑,溫聲寬慰她,「如何捨得生妹妹的氣。」
此事便算是就這麼揭過了。
後來徐知簡一眾人回來,見他們兄妹相對而坐,閑聊喝茶,好不愜意。
於是皆笑,「好啊,感情累我們做了這冤大頭,苦哈哈得頂著烈日去林子里獵野鹿。他們倒好,直接撿現成的。」
彼時鹿肉已經烤好,雲奚捻著帕子撕了一小塊放進口中,細細咀嚼。
聽了這話也只是笑笑,並未辯駁。
這日之後,兩人又恢復從前一般,親昵無間。
偶有書院功課繁重許久見不上,那府里送來的食盒裡便會有姑娘留下的信箋。
大多只是閑來無事抄的幾句詩詞,讓他瞧瞧,字寫得如何了。
也有時會說些家中瑣事。
今日是府里甚安,明日是外祖母去了香積寺中為兩個孫兒秋闈祈福,後日是霜姐姐攀了圍牆被抓,氣得舅舅要去祠堂請家法。
語氣稀鬆平常,帶著些許姑娘家的俏皮,只半點不說自己如何。
謝珩看在眼裡,並不戳破,慢條斯理得將信箋疊好,收進案上的檀木匣子里。
轉眼,匣子里的信箋也有薄薄一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