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時下無人,只有微風輕拂而過,晃得角檐下的輕鈴聲響。
「不必勞煩哥哥了,我等會兒回了棠落園換一雙便是。」
她又慌又急,轉身欲走,卻不妨他探手過來,一把握住了她裙下的腳踝。
「妹妹慌什麼。」
他力氣極大,腳踝處被他掌心握的發燙,雲奚面上也燒得滾燙,想要掙開,那手掌卻愈發收緊。
「哥哥這是作甚麼?一會兒叫人瞧見了。」她實在急了,一時慌得口不擇言。
謝珩卻不緊不慢,輕輕撩起她的裙角,將那海棠繡鞋露了出來,執著帕子一點一點擦拭。
「瞧見了又如何?」他道:「妹妹前年來我這裡時踩濕了鞋襪,還是我為妹妹褪下的,當時也未曾避諱過。」
「那怎麼一樣。」她低著頭,聲若蚊吟,「那時年紀還小,現下大了呀。」
及了笄的姑娘,自然得避嫌。
謝珩聽出她話外意思,沉默許久,沒說話。
雲奚也抿著唇,不再言語。
她掙不脫他的禁錮,也不敢鬧開叫人聽見,只能由他去。
待那海棠花上的污漬擦乾淨,才忙忙把腳縮了回來,面紅耳赤得低聲道謝。
「妹妹客氣了。」他起身,慢條斯理地將帕子疊好收去袖中,又垂眸來看她。
姑娘臉是紅的,蔓延至頰邊,耳後也是粉粉一片,唯有耳下那一點珍珠墜子是白的,圓潤可愛。
他心滿意足,忽然起了捉弄她的心思,俯下身,靠近那珍珠墜子,緩緩開口,「妹妹做事小心些啊,再有下次,我就不見得能幫妹妹善後了。」
頓時,姑娘臉色褪得煞白,與珍珠墜子渾然一致。
*
兩日後的秋闈謝珝果然去不成。
苦讀十數載,一朝求問功名卻出了這差錯,他悔恨難當,更添心中鬱結,病情愈發纏纏綿綿不得好。
這一病,足足在榻上躺了月余。
西院的方姨娘也經受不住此番打擊,大病了一場。
這當頭,金桂飄香,秋闈放榜。
謝家大公子謝珩得了解元,徐家的公子徐知簡亦是三甲之列。
喜報傳到謝府,謝老夫人喜不自禁,當即領著雲奚和謝霜去香積寺中還願。
正是遍野桂花生香的時節,南台山上煙雨空濛。
雲奚的心緒也似被這淋漓雨水浸濕了,陰壓壓的往下沉。
這些日子,她膽戰心驚,過得很是艱難。
她猜不透謝珩現下的心思。
就如那日,她也想不透,為何他會碰巧出現在西院一樣。
思緒紛紛擾擾,糾纏不清,攪得她日日難眠。
有什麼真相呼之欲出,卻被她強按下去。
她不敢想,也不願想,寧願就這麼渾渾噩噩得裝模作樣走下去。
好在自那日後,他再未做過任何出格之事,說過半點不妥之語,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兩人見面,他依舊是她眼裡斯文儒雅,溫和謙遜的好哥哥。
而她,也仍舊是他面前乖巧溫順的好妹妹。
而眼下,雲奚獨身跪在寶殿中,手捧著香對著佛像虔誠祈願,「信女雲奚,一生孤苦無依,顛沛流離,但求佛祖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