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雖死，但無憾
知道接下去楊文要說的內容至關重要，甚至可能是這位老人今生所說的最後幾段話了，所以楚言無比鄭重。
「接下來我會將車廂一分為二，由陣法控制的前半部分，會載著你們繼續前沖，我們幾個留在後半部分，負責阻擋獸潮。」楊文上前一步，雙手抬起，分別按在楚言和江盼夢的肩膀上，「答應我，一定要將所有人平安送到牧周城！」
「嗯！」楚言和江盼夢用力點頭。
深深看兩人一眼，楊文轉過身去，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什麼的樣子，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留戀地看上一眼，然後交到楚言手中。
楚言雙手接過一看，發現那是楊文的身份玉牌。
雙眼望著那身份玉牌，楊文眼中滿是不舍，說道：「幫我最後一個忙吧，把它帶回宗門，掛到星海樹上去，嗯……掛高一點，面朝南方就好。」
「楊執事！」在楊文轉身邁步的剎那，江盼夢一聲悲呼，淚水狂涌，「對不起……」
她在為之前對楊文的誤解道歉。
少女的眸中，此刻滿是後悔、不舍。
這一次不僅是楚言解開了心中的迷惑，找回了初心，江盼夢的心靈也同樣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和洗禮。
楊文的腳步停了一下，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
走回到眾人之間，楊文將陣圖攤開，擺放在地上，趙一唯、唐秋雲、孫育、何年和他一起，圍著陣圖盤膝坐下。
「各位，擺脫了。」楊文環視眾人一眼。
趙一唯笑得豪邁，唐秋雲笑容溫婉，孫育優雅，何年靦腆。
所有人的臉上，都沒有膽怯和緊張，彷彿只是要去赴一場普通的約會一般。
楊文抬頭望向楚言，一聲大喝：「記住我剛剛說的話！」
「一定！」楚言重重點頭。
下一刻，楊文手中長劍猛地一劃。
唰！
車廂頓時一分為二。
載著楚言和眾人的前半截車廂，如離弦的箭一般，向前飛馳而去。
楊文等人所在的後半截車廂，在他們齊齊的推動下，義無反顧，沖向浩蕩而來的獸潮。
眼看著那半截車廂漸漸消失在大雪之中，楚言的握著鎖魂槍的手背青筋暴起，牙齒都要咬碎。
他知道，眼前的這一幕，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忘掉。
裹挾著凜冽的寒風，車廂向著獸潮疾馳。
楊文等人此刻笑容依舊輕鬆。
「沒想到我趙一唯欺負凡人欺負了一輩子，最後居然會為了這群凡人，做出這樣的事情。」滿臉大鬍子的壯漢，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個大酒葫蘆，咕咚咕咚猛灌幾口，臉上頓時露出一抹潮紅，隨即一聲大吼，「痛快！」
這一刻，他眼若星芒！
「我們所做的，不也正是所有修者都會做的事情嘛。」孫育望著眼前的陣圖，「碎星樓擅長布陣，今天能親手激發這焚天烈陽陣，我死而無憾了。」
「我希望將來我的孩子會以我為榮。」唐秋雲將耳邊的長發攏到耳後，提起自己的孩子，她的臉上泛出母性的光輝。
「切，你們說這些有什麼用，我還有一大筆生意沒做呢，足足五百塊靈石啊！」何年一臉心疼的模樣，「做了一輩子生意，就今天這筆最虧，不過要是不做的話，我恐怕今後也沒有辦法再提升了。」
幾人說話之間，獸潮已經近在咫尺。
片刻之間，就要衝擊而上。
「諸位，我年紀最長，那就先走一步了。」楊文環視一眼眾人，「此生無憾。」
說完，他凝聚體內靈氣，一掌拍在陣圖上。
剎那之間，陣圖嗡的一聲，一團火紅色的光芒衝天而起，剎那之間，彷彿火山噴發，萬千流光火雨，從天而降，照得天空都暈染上一片紅色。
沖在最前面的荒獸，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來，就被燒成了灰燼。
滾滾獸潮，頓時被清出一片焦黑的空地。
但是很快，蜂擁而上的荒獸，就將這片空地填滿，繼續悍不畏死沖了上來。
車廂內幾人朝原本楊文所在的位置望去。
楊文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剩下原本衣衫的一角，落在上面，此刻被風一吹，消失不見。
「接下來是我。」唐秋雲環視眾人一眼，目光最後停留在前一截車廂駛去的方向，旋即一掌落下。
轟！
一個碩大的火球，從陣圖中轟然暴起，瞬間將她身影吞沒的同時，也如同燃燒的隕石一般，狠狠砸入獸潮之中。
剎那之間，慘叫、哀嚎的聲音響徹四野。
一些荒獸沒有被當場燒死，全身都是火焰，彷彿是一個個火球，慘叫著朝著四周撲過去，獸潮一時之間亂作一團。
風雪之中，孫育、何年、趙一唯平靜地看著這一幕。
等到不久之後，獸潮重新匯聚而成的時候，何年朝孫育、趙一唯拱拱手：「生意人，最忌諱落到最後一個，我就不客氣地先走一步了。」
「何兄請。」孫育拱手回禮，「若有來世，必定和何兄、諸位痛飲一杯。」
「你走之後，接下來就是我了。」趙一唯依舊笑得洒脫。
笑著笑著，三人齊齊落下淚來。
雖落淚，卻不悔。
下一刻，何年一聲大喝，一掌拍在陣圖上。
他身為宗門修士，看上去貌不驚人，但是體內的靈氣卻極為驚人，遠超楊文和唐秋雲。
剎那之間，焚天烈陽陣閃耀出衝天火光，彷彿真的是一輪烈日驕陽拔地而起。
轟！
巨大的搖撼中，火焰的風暴肆虐開來。
剛衝過來的獸潮再度被火焰吞沒，更多的荒獸，被火焰風暴轟飛出去，全身皮開肉綻，焦臭的味道大片大片蔓延開去。
三名修士，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硬生生將獸潮擋住，到目前為止，都未能前進一寸！
再灌一口酒，趙一唯將酒葫蘆扔給孫育：「走了啊。」
平淡的語氣，就彷彿飯後出門散步。
獸潮頓時再遭重創。
大片的積雪，也在一瞬間被蒸發，化作滾燙的蒸汽，讓群獸慘叫連連。
等到群獸再一次匯聚起來的時候，孫育緩緩起身，將酒葫蘆中的最後一點酒灑在腳下，口中喃喃幾句，然後凝聚全身靈氣，注入陣圖。
風雪、獸潮，傾瀉而下，瞬間將他吞沒。
但就在下一刻，一輪紅日，在獸群中拔地而起，閃耀的光芒，剎那之間，撕裂獸群，帶著最堅定的信念，將獸群再度攔截。
遠去的車廂中，楚言望著遠方天空暈染而來的紅色火光，臉色平靜，眼眸深處，波瀾不驚，如同古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