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一
1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電子元件散發的獨特氣息,混合著柔和而微冷的藍光,各種精密複雜的儀器設備有序排列,泛著冰冷金屬光澤的機械臂、閃爍著綠色指示燈的高級顯微鏡、以及屏幕上滾動著複雜數據代碼的全息投影,這一切都是那麼熟悉,高明的實驗室。
長凌想不起來自己為何在此,她的腦袋好像綁住鉛球漲得發昏,又好像已經被砍掉了似的虛無縹緲,冷熱在她的血液中交替對沖,好像很痛苦,但又很輕鬆。
死了?長凌覺得還是得糾正一下,正在死,畢竟她現在沒看到異於人類世界的事物。但終歸,她再也不會憂慮了,再也無需算計生活。
就在長凌享受這絕妙的平靜之時,劇痛猛然襲來。一台精密且力道驚人的機器緊緊抓握住她的左手,那股強勁的力量正無情地將她的手錶與手腕剝離。猶如一把無形的手術刀,沿著皮膚、肌肉、骨骼之間的縫隙深深切下,一刀一刀,痛楚瞬間像電流般穿透神經末梢,直抵心扉。
突然,一陣微涼掠過皮膚表層,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野里——高明,他臉龐在光影交錯中顯得異常柔和,眼神中流露出關心與歉意,似乎早有預兆這一刻的到來。
「長凌,抱歉讓你承受這樣的痛苦。」高明的話語平穩有力,飽含著深深的同情與決然,「但現在,有些事情你必須知道……」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台仍在運作的機器,然後看向長凌,決定揭開那些刻意掩埋的往事。這一切,彷彿暗示著長凌所經歷的這場痛苦背後,隱藏著一個不算秘密的秘密。
2
長凌此刻陷入極度氣憤,原來自己還是沒死,這算什麼啊!但她現在躺在實驗室里,只能也必須聽一聽高明要告訴自己什麼。
「還記得你初中放學后常不回來,溜去海邊觀察如何捕魚嗎?」
長凌搖搖頭,她完全不知道高明在說什麼。
「這就對了,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缺失了一段記憶。」
這句話才真正戳到長凌的心弦,初中到搬去庫爾洛馬之間的這段記憶總是模模糊糊的,她曾經還懷疑過自己是不是長腦瘤了。
「還記得K002嗎?那個因為克萊斯而未能面世的超AI。」
長凌點了點頭,她還是記得高明換了晶元而克萊斯不知道,操作失誤導致這座實驗室爆炸的事。
「你就是它,當然,馬上就不是了。」
沒給長凌震驚喘息的機會,撕裂、揮砍、灼燒的痛感交織在她的腦後,隨即,煙消雲散,只剩高明低沉的聲音在平靜地講述。
「當時在實驗室內的你受到爆炸,瀕臨死亡,於是我做了一個自私的決定,將K002的晶元植入你的身體,讓你與它都能繼續存在於這個世界。但當我準備為你們接入完整的AI系統時,你竟然醒過來了,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宋惜塵推開了實驗室的門。」
「他告訴我他覺得自己有股魔力,就像余暮那些人,但又與他們不太相同。簡單來說,余暮他們具有強大的攻擊力,而他更傾向於防禦。在爆炸發生時他也跟隨克萊斯來到這裡,但他脖子上的那塊石頭只保護了你們倆,或者說,只保護了你一個人,他告訴我爆炸那一瞬間他其實並不在實驗室內,而在外面等待克萊斯。」
石頭?長凌想起宋惜塵在平衡塔下又把這塊石頭扔給了自己。
「剛才我已經把這塊石頭從你身上取出來了,如果我查閱的資料沒錯,這是禦寒司上任長官若逆的精魂所致。」
長凌盯著高明投遞到自己眼前的石頭,一定在哪裡見過。
「宋惜塵猜測他的石頭可能為你釋放能量形成了一道超級護盾,使你只是簡單的昏厥。但是,由於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以及技術尚未成熟到可以無傷害取出,K002的晶元就這麼一直在你體內,和你自己的大腦形成了競爭關係,導致你自己的機器檢測時作出大腦即將死亡的預測,這其實是晶元故意作出的干擾。」
「我猜測,宋惜塵知道這件事,打算通過強大的外作用力破壞晶元,再次運用石頭的能量保護你。」
長凌繼續盯著那塊石頭,形如殘缺的新月,其直徑大約三十厘米左右,表面呈水晶般透明,內部結構繁複精妙,在光線下透著清冷的冰藍色調,宛如星辰大海在其中瞬息萬變。
到底是在哪呢?這段記憶有些久遠了。
「我應該見過才對。」長凌喃喃自語道,當然她希望高明能聽到並給出答案,畢竟她現在的腦袋確實不經用。
「其實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塊石頭,宋惜塵被克萊斯撿到時就貼身帶著它,幾乎不見外人。剛剛我將它進行檢索,結果已經出來了。」
高明稍作停頓,他知道,此後的事情需要長凌一個人經歷了,他無法再幫上忙。
「你還記得元禾嗎?她的拐杖上有另一半。」
2
自己這下終於是個正常人了,長凌躺在實驗台上,開始理清思路。
江朔、舟行、清明、謝縈、余暮、桑池現在連宋惜塵與元禾都來自那裡,長凌暫時還不能確定黃晚榆的身份,但他也八九不離十了。事到如今,長凌覺得自己也無需再隱藏,她知道自己等了這麼多年的任務終於要開幕。
十二年前的那個下午,長凌跟隨林鶴一行人在山洞探險時,不幸掉入另一個洞里。在那裡她遇見一個全身白色的老頭,他自稱是霢霂神殿的控靈衛莫尋,請長凌幫忙頂替一段時間的職位,至於具體是多久,他自會告知長凌。
長凌當然不會管這種閑事,撒腿就要跑,但是莫尋繼續開口道,「我會付給你報酬的,你將得到成為我的體驗卡,擁有我的一切能力以及權利。」
「啊?我要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確實沒用,甚至可能是一種負擔,但這就是你的責任,因為只有你有這個資格。」
「你這是道德綁架嗎?」
誰知莫尋突然笑道,「我們這是雙向選擇,在你的潛意識裡,不自主的就來到了我面前。」
「你有點神經啊。」
「長凌,我知道你可能更想要做自己,也許你會明白,那些身不由己,同樣是你的一部分。」
說罷,長凌的眼前不再是山洞,而是山腳。落日透過樹木的縫隙倦懶地灑在長凌臉上,她並未覺得自己獲得了什麼能力,也許剛才只是一場夢,這麼想著,她便踏上了回長寧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