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惡魔的工作（上 )
還好，只是去上班而已。
未燃吃著餛飩和油條，隨便翻著手機。就像現在大多數的年輕人一樣，如果離開手機，他就會覺得生活中突然多出了一大片空白，實際上並不是如此，而是手機填補了太多的碎片時間，讓生活變得更加充實的同時，給人們套上了另一層枷鎖。
油條炸的有點硬，這是街口那家早點攤一直以來的特色，也不知道是面的原因，還是手法造成的，又或者兼而有之。只是這早點越吃越不安。
一個惡魔，一個西方來的惡魔，一個西方來的文質彬彬非常有紳士風度的惡魔，上班去了？在這麼一個勉強能夠到四線標準的小城市，上班去了？這換做任何一個普通人都會覺得你在開玩笑，但是未燃是普通人嗎？他不是。準確地說，他現在是妖進會在本地區的妖精代理人，負責妖精相關的本地區治安、團結、進步，需要準確掌握他相關的每一隻妖精的動向，包括他們的日常生活和社會關係。
惡魔這種生物，放在任何小說和故事當中，基本都是蠱惑人心，為害一方，讓世界人民陷入深重苦難當中的反面角色，所以，迪蒙這是去上什麼班了？
一幅幅畫面開始在未燃腦海中出現，一個頂著一頭金髮的綠色眼睛西方人，穿著一身休閑服來到一座獨棟辦公樓前，隨便念了幾句惡魔語咒文，門口原本攔著他的保安立刻一個立正敬禮。隨後他大搖大擺地來到一間擺滿電腦的辦公室，相繼從幾個人口中套取情報，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之後，轉身離開。接著右手凌空一劃，召喚出一道空間門走了進去，門的另一側是市中心人流最密集的商場，展現出自己的本來面目，黑色毛髮和鱗甲遍布全身，閃著紅光的雙眼攝人心魄，螺紋雙角指向天空，山羊蹄子所過之處留下兩排燃燒著火焰的淺坑。伴隨著一聲巨吼，方圓千米之內所有人都瑟瑟發抖，不能移動分毫，然後紛紛開始跪倒向眼前的惡魔獻上自己的靈魂，偶有意志堅定之人能夠抵抗一下，但是隨著大惡魔的一記死亡凝視，抵抗之心馬上煙消雲散。
惡魔狂笑著，未燃顫抖著。他不敢往下想了，冷汗已經順著下巴滴到桌子上了。不管怎麼說，作為一個三觀正常的青年，他還是希望這個世界能夠正常地運轉下去，突然出現一場邪魔入侵地球什麼的，實在是有點毀三觀，雖然他在接觸到妖精的一瞬間，就已經註定要把之前二十幾年建立起來的世界觀推倒重塑了，但是請不要讓一切發生得這麼突然好吧。
實際上，未燃猜的挺准，迪蒙的移動路線與他的猜測完全一致。
大惡魔早上起來之後，發現小幽靈在屋頂上曬太陽，現在太陽升起的還是很早。而未燃還在自己的房間里蒙頭大睡，完全沒有要醒的意思。他走到街口早點攤，要了三碗餛飩和十根油條。早點攤上的食客和老闆都很驚異，他們這個半死不活的小地方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外國人，而且是會說中文、人民幣花得很熟練的外國人。
「外國小夥子，你從哪來啊？」昨天下棋寸步不讓的老李正好在吃早點，為了本地區治安他作為代表首先問了出來。
「歐洲，丹麥。」迪蒙沖著李老頭笑笑，用挺標準的中文回答。
「看你來買的不是一個人的早點，怎麼，你還有同夥啊？」李老頭來了一手先小人後君子，我先把你定位成壞分子，這樣我肯定不會吃虧，就算弄錯了我也可以裝糊塗倚老賣老，最不濟這也是我的主場，
這麼多老兄弟幫襯著諒你也不能拿我怎麼樣。要不怎麼說姜還是老的辣。
迪蒙也不生氣，臉上依舊帶著微笑回話：「不是同夥，老人家，我住在前面那座三層的樓房裡，帶一個大院子的，那是我朋友家。」
「哦，郝老頭家啊，他人剛走，你作為朋友多陪陪他家小子也是應該的，挺好，挺好。」可能是談到了老人去世的事情讓李老頭有點傷心，他不再繼續糾纏眼前的外國人，陷入了沉思。
「兄弟，三碗餛飩十根油條裝好了。」早點攤老闆其實早就準備好了東西，只是遲遲不把裝餛飩的塑料盒蓋子蓋上，眼看著李老頭的問話結束了，這才招呼客人去拿東西。
迪蒙拎著早點往回走，路邊的小超市正好到了開張的時間，他就順便進去買了一罐子水果軟糖給艾莉當做禮物。
等到吃了飯出門的時候，大惡魔已經換上了一身西裝。有一說一，儀錶堂堂的高個子歐洲人，就這條件完全可以靠臉吃飯了。
與未燃設想的一樣，迪蒙首先來到了市區里一座獨棟辦公樓，大樓不高，只有五層，但是佔地面積很大。長條樓體東西走向，有兩個出口分別位於大樓兩側，樓前有一片綠化帶，幾條石子小路穿插其間，其中還坐落著一個噴水池。樓后是一個操場。操場跑道周長200米，整個操場黃土地面都被壓得十分緊實，黑色的煤渣鋪滿了跑道。
大樓入口處掛著幾塊銅牌，其中一個上面寫著「某某市第十五中學」。樓門前的保安攔住了迪蒙：「迪先生，鄭付校長讓您去找他一下。」
「是姓鄭的副校長找我，還是姓付的正校長找我，還是一正一副兩個校長都找我。」
保安略一思索，然後一臉懵逼地說：「讓你一繞我也給忘了。」
「那我就去問問吧，謝謝你。」迪蒙揮了揮手邁步向樓內走去。
保安在他身後「啪」地一個立正敬禮。
進到樓里，迪蒙沒有停留，直接來到三樓一間辦公室。這是一間很大的辦公室，總共十幾張桌子，有的兩三張拼在一起，有的則是單獨擺放。根據校領導的指示，全校工作人員要不分高低貴賤一視同仁，不允許校長單獨佔一間小辦公室這種現象出現，所以才有了這樣的場景。
穿著西裝的歐洲人來到一個禿頂中年男人身邊，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讓男人把注意力從眼前的報紙上轉移到自己身上，「鄭校長你找我嗎？」
禿頂男人搖了搖頭，繼續看自己的報紙。
迪蒙走到房間另一個角落裡，同樣是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不一樣的是，不知道是因為頭皮的挽留，還是僅剩下一點頭髮的訴求，這個男人並沒有掉光他所有的頭髮，腦袋後面留著一撮。
「校長，你找我？」這個說話水平，完全不像是剛學中文的新手，就跟賈這個姓一樣，付這個放在任何稱謂前面都顯得有些尷尬的姓氏，很多時候都會鬧出笑話讓人哭笑不得。
「迪老師，是這樣的，學校組織了一次招生宣傳，你作為咱們學校的外聘教師，也是招生的亮點之一，所以希望你能到現場去幫忙參與一下。」還保有一撮頭髮的付校長語重心長地說。為什麼是語重心長，小學生作文裡面校長說話不都是語重心長的么？
「好的，時間，地點。」
「在市中心的國際商業大廈一樓，廣場區。」正校長看了一眼手機接著說，「你現在直接過去吧，有教務處負責招生的老師已經在那邊了，你可能不認識他們但是他們一定能認出你。」
「OK！」大惡魔也不啰嗦，轉身出了辦公室。他來到學校門口，抬起手，然後落下。並沒有憑空出現一道傳送門，出現在面前的只有一輛天藍色打底，漆著一條銀色花紋的計程車。車子載著他徑直來到市中心的國際商業大廈。
托這個名字的福，這棟大廈這些年一直在盈利的樣子，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個樣子。一樓二樓服裝區和首飾區金碧輝煌，三樓四樓則是美食區，每逢周末就會有許多高校學生來吃飯，五樓大半被一座電影院佔據，剩下的小部分區域則是路邊和街機廳。大廈非常違和之處在於，五層的樓體卻有著兩層地下，負一層是一個巨大的生活超市，從疏果零食到家電廚衛，五花八門，負二層則是停車場。
學校做招生宣傳選在這個地方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大學生們不可能有適齡的孩子，在上班時間能來這裡閑逛的人大多有門路或者有經濟實力擇校，剩下的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裡的，附近鄉鎮來這裡隨便逛逛的年輕人？或者來圖個新鮮的老年人？所以選這個地方到底有哪門子道理啊。
迪蒙一眼就找到了學校的招生隊伍，因為他們實在是太顯眼了。一層的中心區域本是一片空地，現在那邊用四腳椅子擺成了一個方陣，正對著一個臨時搭建的小舞台，上面正放映著學校宣傳片：航拍的教學樓和操場，學生們上學時候的教學樓和操場，空無一人的教學樓和操場，一年四季的教學樓和操場，反正就是，教學樓和操場。
看著周圍路過的人對宣傳片一點都不感興趣，寥寥幾個坐在椅子上的人也都只是找個地方歇腳而已。迪蒙拽了拽自己的領帶。看來是到了用點手段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