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有重開日

林想望了望頭頂，天花板很陌生，淡白色裡帶著煙熏火燎的黃，透著濃濃的生活氣息，又好像很熟悉，總感覺在哪裡見過，好像是夢裡吧。

那個夢？

斷斷續續的，記不太清了。

頭好癢，是要長腦子了嗎？

好累啊，感覺好像做了好長好長一個夢，夢裡面的一切都很真實。

不是剛剛才睡了覺嗎？

為什麼這麼困，頭好暈。

感覺……撐不住了……

睡……一……

——

「起來了，起來了！放假回家第一天，就要睡懶覺嗎？」

……

「不是吧，想哥，這都幾點了，太陽都已經曬屁股嘞！」

斷斷續續的聲音在林想的耳邊響起，時清時重的，分不清說話的人是誰，好像是一個女聲。

還是好累啊。

「嗯嗯，好，我再睡一會，再睡一會。」林想閉著眼睛，他只感覺自己真的好累，什麼都不想干，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是什麼火箭升空，一會兒是什麼化馬，一會兒又是什麼誰被槍打死了，一會兒又是什麼封閉……

記憶雜亂無章，腦子一片混沌；就像連續坐了100次大迴環的過山車，分不清東西南北，分不清上下左右。甚至感覺自己叫什麼都好像忘記了。

「好吧，那你在睡一會兒吧，我們出去趕集了，你自己在家餓了去吃點，給你留了米茶。在灶房裡，后鍋熱著呢。那我們走咯喲，懶豬哥！」

「拜拜嘍！大懶豬！」

拜……拜

紛雜的記到處跑，林想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正在套馬的漢子，將這些小東西給套死，然後綁起來，讓他們坐回自己的位置。但是好難，這些狗東西到處撒歡，就像擺脫了繩子的哈士奇，又像是兩年半的練習生在自己的腦子裡唱跳。

到最後，索性不管了，實在是太累了。慢慢的，這些小東西應該也累了，開始聽話的排隊，就像正在做核酸的自己。什麼是核酸？林想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徹底放空自己的大腦。

天上的雲飄來飄去，不一會就聚在了一起，一小堆一小堆，慢慢的，天開始陰沉起來，沒多久，就響起了「嘩啦啦」的聲音。

北方夏季的雨是連續的，爆裂的，一如敲著架子鼓的爆裂鼓手，不懂什麼叫平淡，也不懂什麼是寧靜，嘩啦啦的雨聲像是天漏了一般。雨滴砸在地上，激起大片的水花，砸在門口的池塘里，盪起一片又一片漣漪，魚從水面躍起，呼吸著空氣，彷彿下一刻化龍。

林想是被雨滴砸在鐵皮上的敲擊聲吵醒的。他感覺自己好像做了很長很長一個夢，但是夢裡的一切都很真實。

他討厭鐵皮，因為不管是雨又或者是其它什麼東西打在上面真的很吵，他絲毫體會不到季老爺子文章里雨打鐵皮時的那種恬淡的感覺。

不管是現實還是在夢裡的那個自己。

不，或許不是夢，林想的眼神複雜。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他好像經歷了自己看過的網路小說里寫到的重生。

「重生嗎？」

他不知道自己是莊周夢蝶又或者是蝶夢莊周。他一時間分不清自己是在夢裡還是在哪裡。他有太多太多的心愿，有太多太多的遺憾。但是沒有很多的時間。

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從古至今都是勸人們珍惜時間的話很多了。因為時間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公平，

但是，好像最不公平的也是時間。所以保爾才會講「一個人的生命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不會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碌碌無為而羞愧！」

林想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羞愧，但是他有一種強烈的慾望：不管自己是臨終前的夢囈，又或者是所謂的南柯一夢，自己都要有所作為，都要當成重新來過，就像電腦重啟了一樣，自己的人生，也應該在這個時候重啟。

不只是為了夢裡或者前世的遺憾，又或者為了現在或者重生后的生活，他都要活的更加精彩，更加註意自己的身體。

就當自己是重生了吧。

前世的遺憾太多了，這一世一定要好好的補償。

「咕～」

「嘶～」

林想感覺自己現在很餓很餓，能吃一頭牛，明明自己一般早上哪怕不吃東西也沒事，但是現在就是感覺很餓。他晃晃悠悠的起了床，對身體有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年輕充滿活力。

但是很餓，缺乏動力。

穿上拖鞋，跨出堂屋，往灶房摸過去，北方鄉下的房子，一般堂屋都是和灶房分開的，用城市話講就是客廳和廚房。走進灶房，林想掀開后鍋的蓋子，發現了兩個紅薯，一個大包子，一股好聞的肉香，還有一大碗米茶——加了米煮出來的水。米茶黃澄澄的，應該是放了紅糖。

先是吃了兩個紅薯，把皮隨手丟在了泔水桶里，然後拿著肉包子，包子上的小褶皺紋路可以分辨出來這是奶奶的拿手活，林想一口咬了下去，他發現淚珠子開始大滴大滴的往下流，掉到手裡裝米茶的碗里，怎麼都止不住一樣。

前世的自己因為從小就跟著打工的父母到省外學習，導致陪伴老一輩的時間不多，完全是可以用手指數的過來，但是那時候的自己什麼都不懂，後來高考結束去當了兵，又因為流行病的原因不能到處跑，等自己退伍之後才知道原來奶奶已經走了一年了。

那個時候才發現心裡有一塊地方突然空了。那個從小把自己當做寶的人已經不在了，從來不捨得大聲說大聲講，生怕孫子不開心的老人沒了。很難受很難受。

吃著奶奶包的包子，林想哭的止不住，他反覆提醒自己，都多大的人了，還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一點當過兵的樣子都沒有，肯定是因為現在這個身體太小了，什麼都沒經歷過，控制不住自己。林想一遍遍的數落著這具身體，但是眼淚卻好像沒聽到一樣。

一邊流淚一邊吃著大肉包，中途還噎住了，待虧著手裡的米茶，才沒有再醒一次。林想已經走到堂屋裡了，看著右側的鏡子牆裡的自己，林想突然笑了。很開心。

感謝老天啊，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造成的。或許是真的一夢，又或者是什麼人的陰謀？不過都無所謂了，總之他林想終於有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這一次，他要好好的活，不但要好好彌補自己的遺憾，也去做上一世沒有做到的事，去看上一世不曾看到過的風景，不讓自己遺憾，不讓自己後悔。

林想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真的好稚嫩啊，頭髮很長，已經蓋住了眼睛，臉色很白，鼻子、眼睛、嘴巴單獨看好像並不出色，但是組合在一起，卻又給人一種眼前一亮，越看越好看的感覺。

真的稚嫩啊，遠沒有以後的自己帥。以後的自己，身體徹底發育開了，臉也張開了，再加上當過兵的氣質，還是很討人喜歡的，不管是男還是女。

鏡子里的人不高，大概也就172左右。

這是初中還是高中時候的自己？林想不清楚，對自己回家鄉的印象不深了，他只記得自己初中到高中都是差不多170到175左右，一直到高二下班學期到高三又竄了竄，身高到了181，一直到生病，身高徹底穩定在182。現在完全沒辦法從身高分辨出來。

往門后看過去，如果沒記錯，爺爺總喜歡門后掛一個萬年曆。

2004年7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