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徐小魚的善良
城市的夜幕已經悄悄地降臨，街道兩旁的霓虹燈閃爍著五彩斑斕的光芒。
又是華燈輝映的夜晚。
城市中的每一天，街燈照常點亮，無關乎這鋼鐵叢林中每個渺小生靈的悲與喜。
徐小魚很餓，他迫切需要一頓食物來填補自己空虛的胃。
早上除了三個青菜香菇包，徐小魚已經整天的水米未進。
金盛大廈周邊的餐廳都過於高檔，徐小魚想等著回到住處再吃午餐，卻最終錯過了自己的午餐時間。
徐小魚所租住的福安城市公寓附近，有一家夫妻檔的小麵館，館子尚且乾淨，徐小魚自打搬到這裡之後，小麵館就成了他日常的定點食堂。
一碗雪菜肉絲麵再加多一份雪菜和一份面，或者是一碗青菜肉絲雞湯麵多加一份面，就是徐小魚每日的標配午餐或晚餐。
他現在迫切需要吃到這碗雞湯麵。
沒有開源的時候就只能節流，但是節流又不是長久之計，這也是徐小魚急於找到生計的原因。
蘭姐借給他的錢並不算少，只是心理年齡早已遠超同齡的徐小魚並不習慣和陌生人一起分享居住空間，他更喜歡有自己的獨立私密空間，目標客戶定位於盛海白領的城市公寓，很好的滿足了他的全部居住要求。
徐小魚想好了，等自己找到一份高薪工作，領到了工資，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的晚飯加多一個雞腿。
蘭姐借給他的錢，和徐小魚自身的積蓄，在繳了中介費和房租以後，雖不至於每日吃面，但也沒必要精打細算。
只是徐小魚想未雨綢繆，不想因為臨時有什麼事臨時缺錢而去向阿強張口。
好的友誼是建立在平等互利的基礎上的，可以有生意合作，可以有貧富差距，但是如非必要，最好不要有太多的債務瓜葛。
飢腸轆轆的徐小魚心底惦記的那碗雞湯麵，腳下的步伐不由地加快了許多。
幾個滑板少年從徐小魚的身後呼嘯而過，驚得徐小魚向路邊趕緊避讓。
然後他就看著幾個滑板少年相繼撞上了前方正慢騰騰行走的華髮老人……
徐小魚甚是惱怒！
老人摔倒后，肇事的少年並沒有逃逸，伸手趕緊扶起了老人。
被扶起來的老人並不知道自己的額頭正淌著血，沖著幾個少年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讓少年們離開。
少年們面面相覷，互相對看了幾眼，然後夾著滑板一個個飛速地逃離。
老人繼續孑孓前行，但是步履有些蹣跚，最終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一直在後邊觀察事態發展的徐小魚急忙衝上前，他將老人攬在懷裡，快速地檢查了老人的身體狀況和傷勢。
鮮血已經糊住了老人的雙眼。
徐小魚拿出乾淨的紙巾簡單地清理並壓住了老人額頭上的傷口，然後又伸手摸了摸老人的脈搏，聽了聽老人的呼吸。
老人更像是腦部受創短暫暈了過去。
徐小魚回頭去尋找那幾個肇事少年，卻發現幾人早已逃得無影無蹤。
救還是不救？管還是不管？要怎樣救？怎樣管？
徐小魚並沒有猶豫太久，他拿出手機，忽略了手機中眾多的未接來電，迅速撥打了報警電話，同時又撥打了醫院的緊急救護電話。
匆忙做完這一切，才發現身邊已圍滿了路人。
一旁指揮交通的交警也趕了過來。
兩世為人，徐小魚終於還是無法做到麻木不仁、無法做到見死不救。
在交警的幫助下，徐小魚陪著老人一起來到了醫院。
急診科醫生迅速為老人做了簡單的包紮護理和監測，此時老人依然昏迷不醒。
前一世的徐小魚，因為職業的原因，需要在各種場合與不同類型的人交集，他沒少遇到過好人，自然也會遇到一些惡人。
他見過至善，也見到過一些豬狗不如的畜生。
幸運的是很多年以後，他依然還能憤怒、還能流淚、還能祝福、還能被感動，即使後來的自己已然泯然於芸芸眾生，成為了一個碌碌無為的庸人。
世間平庸者的一生，本沒有太多的資格去選擇，更多的時候是對付生活中的雞零狗碎。
當時代的道德水準降低到一定程度，善良所要支付的代價就會變得愈加沉重，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毫無顧忌的去做良善的自己。
只要有一個農夫與蛇，就能噁心和嚇退一群善良的普通人。
徐小魚並不認為前世的自己是個很純粹很堅定的人，在他眼裡，只有那些很純粹的人才會在善惡面前秉持著不變的立場和標準，且從不會因為自身的立場或境遇的改變而變更自己的道德水準……
徐小魚並不堅定，他和大多數的普通人一樣善變，一樣的明哲保身。
因為不夠聰明和勇敢，所以前世的他會有不少愧疚和遺憾。
如果人生能夠重來一次，即使碌碌無為，他依然還是希望自己儘力去做一個問心無愧的人。
活得再勇敢些、再聰明一些。
而如今，人生真的已經重來……
他該怎樣度過一生？
一生之重，不外乎是每日有溫暖的三餐、有健康的生活、有環顧身邊的家人和朋友；
一生所求，不外乎是有能力成就和守護自己所愛的事物和所愛的人；
一生所愛，不外乎是的在順境或逆境時、富貴或貧窮時、健康或疾病時，都能有個對你不離不棄、不移不易的忠貞愛人。
然而這些追求，對於世間的凡人，已然成為高不可攀且遙不可及的一生……
他是一個見過玫瑰花是如何美麗芬芳的男人，即使那朵玫瑰從不曾屬於自己，他也不想再次輕易地被路邊的野花吸引；
他是一個曾翻越過山丘的旅人，他跨越過歲月和時空、如今重新獲得了最寶貴的生命……
但是他最先選擇的，卻是長時間的躺平……
面對老人救還是不救？是否繼續去做一個明哲保身的自己?
但他最終還是選擇伸出手來去救助。
或許，救助的感覺是一番美好吧。
他看得出，眼前這個還處於昏迷狀態中的老人無疑也是善良的。
當老人被幾個滑板少年撞倒之後，老人沒有撒潑打滾、指責謾罵，以為自己沒有大礙，於是揮手讓少年們離開，僅此一點，徐小魚就覺得眼前的這個老人值得被善待。
只是醫院見慣了生死，醫院需要自負盈虧，醫院的救死扶傷也是需要有人支付成本的，在一切講究經濟效益的時代，醫院也無法做一個純粹的善人。
所以醫生只是為老人做了簡單的止血和包紮，然後就讓護士甩過來一大疊檢驗通知單。
看到這些通知單，徐小魚的臉都綠了，他很是無奈。
「我只是一個路人，我並不是肇事者，也不是老人的家屬，也並不認識這個老人……」
聽到徐小魚的解釋，被大口罩遮住了大半個臉的護士先是無語的望著徐小魚，然後轉身去跟值班醫生溝通。
溝通的結果毫無新意，就是想辦法儘快聯繫到傷者的家人。
奈何掏遍了老人全身，只能找到一把黃銅鑰匙和幾張小額零錢。
徐小魚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拿起單據找到了醫生。
「去除不必要的檢查，只做最要緊的。我可以先墊付些費用。我現在失業，今天這身是因為面試，借朋友的，我挺窮的……」
醫生認真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疲憊地年輕人，他忽然發現這個年輕人真的很帥。
「你確定？」
徐小魚疲憊地點了點頭。
「身上積蓄不多，還請盡量能省則省。」
醫生長嘆了一口氣，撕碎了手中的單據，坐下來開出新的診療方案。
「如果初步檢查后比較嚴重，是需要留院觀察和後續治療……。」
「走一步看一步吧……」
繳納過費用，徐小魚的儲蓄卡像是被打劫了一般，如果還有後續檢查項目，他也只能愛莫能助了。
還是要努力賺錢啊……
他可以救人，但是不會搭上自己的生活，這不是他善的底限，但是已經成為他經濟能力的上限。
唯祈願老人儘快醒來，他早日要回自己墊付的費用，然後可以毫無負擔的快速離開！
徐小魚還是謹慎的，雖然有路人和交警做見證，但是他依然報了警，請警局儘快調閱附近的監控，尋找肇事者，並查找一下老人的家人。
病房裡很安靜，老人早已掛上了點滴，徐小魚默默地守在老人的身旁。
吊瓶中的點滴將盡，徐小魚走出病房，去尋找當班的護士。
來到護士面前，徐小魚的鼻翼一陣抽動，即使人再帥，這個古怪的行為還是惹來了年輕護士大大的白眼……
徐小魚屬實是被冤枉了，他不是貪戀小護士身上的淡淡的葯香和體香，他只是嗅到了飯菜香。
被飯菜香味一刺激，他的飢餓頓時難耐起來。
見年輕的值班護士換完點滴就要離開，徐小魚連忙可憐巴巴的張口請求：
「請問，能不能幫我定個飯？我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
值班護士並沒有開口說話，她只是用漂亮的會說話的大眼睛認真地凝視了徐小魚片刻，然後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望著護士輕盈離去的身姿，徐小魚一陣茫然。
他這才意識到：這個年輕的小護士，有著一雙很漂亮的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