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朝盛治景
秋意散盡,已然入冬,臨近黃昏,大都街景依舊。
—大都府—
「吶,府伊大人,這是朝廷從南方購進春節籌備的物件,請您過目」雪月公子把一折鍍金文書朝趴在案台的公田遞過去。
抬起頭揉揉發紅的眼睛「嗯?…好,麻煩你了」公田臉上掛滿疲憊,從他手裡接過文書,一不恍神,桌上堆起的案山悠悠然散落在地。見到此,才瞬然清醒。
雪月公子殷勤跑上去幫忙撿起四散的官文。
「嗯…感激不盡,判官閣下,剩下的我自己收拾便好了」
「嗯~既然大人這樣說了,那好吧」
見雪月公子停手,公田歇了一口氣,從書堆里抽出一本黃皮摺子趁其不注意塞進袖子里,看向側旁的紫袍,見他對自己毫不在意但還是謹慎弓下腰,在案下摸索什麼。
「判官閣下…去過南方嗎」公田把身子伏下,看向桌底的黑暗問到雪月公子。
「南方啊…在我調離臨安府之前還算繁華哦~」
「判官閣下原來是宋的臣子嗎」聽到公子的語調有些不自然,本能想揣測一番,但好在忍住了。
「……」
沒有聽到回應,公田從案下抬起頭,手裡握著一本蓋滿灰的厚書,再看向雪月公子,見到他神色有些寂寞,嘴角卻還是揚起妖艷的微笑。
「哦…這是上任府伊留下來的南方景錄,據說是胡鎮扶親自到南方寫下的實記,我不曾到過南方去,這本書也是第一次翻出來」公田看向雪月公子解釋道,用灰袍袖口蹭了蹭書面,撲過來的灰有許嗆人,還是面無表情地繼續擦拭。
「胡鎮扶這次被抄家是動用賑濟銀嗎,判官閣下在大都府待得比我久,對這件事多少還是有點頭緒吧」
雪月公子狐狸一般舌尖舐舐嘴唇,眯起雙瞳,閃爍妖異的精芒。
「胡鎮扶向來廉潔清明,上任五年來確實未受一銅半子,像是怕被陷害了」
「陷害?」
公田提起興趣想再問下去,雪月公子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一拍額頭「呀~今天的公案還沒有斷完吶,那府伊大人,我先退下啦~」
公田正要問些什麼,紫袍便輕快地逃走了,品位剛剛那一席話,口中默念陷害輕輕簇起眉頭,鎮扶四品的一個官員被抄家,城裡還是這麼平靜,那頭漢子們無一不談國事,只是最近卻消停了,這樣想著,沒注意到門口稍稍被開了縫隙。
咚咚-
咚咚-
終於不耐煩了,門外開始猛烈拍射門扇。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嗯?……啊,快請進」公田才回過神來,朝門口應話。
烏溜溜的眼珠在門縫中向堂內掃過,手指伸進去刷的一下扒開門,有些心虛腦袋先從門裡探出來,白底皂靴踏到松木上的絨鋪。
「啊哈哈……哈,鄙下是新任的鎮撫,接后都在府伊大人手下辦事,今天想著來拜謁一下」劉老闆(劉大夫)從門背後鑽了出來,雙手背後像是提著什麼。
公田看向聲音來源,是白絲帶纏住發冠,美公髯自然搭在肩上,玉面映紅,想是外頭嚴寒愈加,兩眼眯成月牙感覺在打量著自己。公田不自然扭了扭脖子,視線回到鋪滿灰的厚書上。
「那個,府伊大人,鄙下這次來嘛,想說是關於胡鎮扶一事,是判官大人剛剛給鄙下透露府伊大人好像對此很關心……」
「嗯…在下也是第一次聽胡鎮扶是被誣陷的,閣下是怎麼看」
看到公田再抬起頭,
劉老闆鬆了一口氣,繼續講了下去。
「鄙下也不全然敢肯定,這次…怕是和南方的勢力有關」
「南方勢力?」見到公田有些疑惑,劉老闆從背後露出手,修長的手指上磨滿了老繭,一隻提著燒酒,一隻牽著油紙包的燒鹵,抬起來在面前晃了晃。
「啊…鎮扶閣下,快請坐」著手拍了拍身邊的圓凳。先是看向坐在太公椅上的公田,再慢著步子踏上案台邊。
桌上被文書擺滿了,放下手中的厚書,從背後的掛畫后取出一張胡椅展開放到和劉老闆中間的空位上,抽出一張方形木板搭在上面「鎮扶閣下,先將就一下,可以嗎」公田抱許歉意看向劉老闆。
「這也是我想說的,府伊大人」再在木板上放下燒酒,解開紙包的繩子,從懷裡摸出一對玉酒杯,看來看,像是不滿意放回懷裡,第二次從懷裡翻出一對銀酒杯,面色不改,微笑看了一眼公田,搖搖頭放回懷裡,最後掏出一對紋龍鑲鑽金杯。
看到此,公田也有些疑惑,不明白怎麼從懷裡塞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站起身,先酌給公田一杯,再把空杯推到方板邊緣朝著門口。坐下來摸出一雙竹筷,一幅象牙筷遞給對面。
額,公田還在思考,沒多想接過筷子。
「嗯?」劉老闆用手在公田臉上晃了晃,見其沒有反應「那個…府伊大人?」
「啊,抱歉」公田這才注意到手裡多了幅筷子,是西域象牙,色澤白美,渾體通透無一絲雜垢。看向劉老闆,依舊還是微笑。
「對了,鎮扶閣下所說的南方勢力…」
「呀,府伊大人莫急,空著肚子談話也不好嘛」
半推半搡下公田虛食幾口,想再次問到,劉老闆卻夾著雙唇,把燒酒向前推了推,示意飲酒後再談。
「在下不怎麼會喝酒……」
劉老闆笑著再推著酒杯碰到公田右手,從袖口摸出壇蒸酒,還冒著熱氣,從外面看,這怎麼都塞不進輕飄飄的袖子,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嘛~凡事都要一試」說后豪爽抱起罈子灌了一口。公田才小心托起杯底,茗了一口,燒鹵的油脂與酒精混合,微辣微甜的酒味雜上肉香,咬一口滷汁從中噴出,勾動這味蕾,杯起杯落月色早早鋪在兩人身上,勾搭著背。
半瓶不到,公田面色通紅,一隻手搭在劉老闆肩上,眼神縹緲,口裡含糊不清。
「在下的這…府伊……也就是空名,哪怕是那判官…手頭實權也……」
「阿拉阿拉,您說什麼哪,不過是正七品還有什麼實權」劉老闆臉上絲毫沒有醉意,拍拍公田後背,安慰道。
「剛…上任還要給前…任府伊擦屁股…啊,又是建國……好多事還等著在下…處理」或是酒意消去,昏沉的頭自然搭在劉老闆肩上,劉老闆眉毛一跳,還是微笑,搭起公田準備出門。
「小府伊!我來啦」
充滿欣喜又故作冷漠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修長的濯素手從推開的門縫探了出來。
看到面色通紅的公田無力地被一個面容和藹的男子攙扶,冷冽的俏臉上閃過殷紅,口氣有些惱怒與羞憤,大白兔因激動大幅顫抖。
「你……你…你們在幹什麼!」到最後像是在吼出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