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查賬風雲
勁敵壓頂,不可不防。高啟加緊了對趙懷佳的身法訓練,並且糅合了三祖的「追不上」身法,使得趙懷佳的逃跑功力日益增進。
盡興間,高啟會邊飲酒邊演示各門派的精妙劍法及破解招式。
坐在梁嘉逸的練功場上,看著素日並不健談的高啟,為自己一招一式地詳解劍法,揮劍飛舞間還有豪詩和酒。趙懷佳由衷讚揚:
酒發雄談,劍增奇氣,詩吐驚人語!
梁嘉志偶爾也會來,坐在場邊,欣賞高啟的風采。其實,他是躲著四哥梁嘉佑。
梁嘉佑現在不僅提防梁嘉蘭,對他和梁嘉逸也不似從前親厚。甚至,親自過問德記。
既然無法親密如初,也為了避嫌,梁嘉志除了晨昏請安外,大多數時間閉門不出,只求安寧。
眼看老爺子的身體日近黃泉路,梁嘉蘭卻沉不住氣了,他加緊了步伐。不僅開始籠絡劉青茂這些配藥的老人,連二總掌柜,也已指使梁家文暗地裡結交成死黨。
二虎爭山,梁家的局勢陡轉,儼然出現了另一番天地,就連起先看好五少爺的劉先生,都覺得梁嘉志的地位岌岌可危!
在老爺子面前,為了梁嘉蘭主管的幾家分葯堂,梁嘉佑和梁嘉蘭吵得面紅耳赤。梁嘉佑每每面對梁嘉蘭時,總是如臨大敵。而對於梁嘉佑的查賬和針對,梁嘉蘭絕不退讓。
「父親,您看,這是六弟主管的五家分鋪子的賬目,有明顯的虧空」,梁嘉佑指著自己圈出來的地方,向梁炳思告狀。
梁炳思咳嗽著,粗看了幾眼,便讓梁嘉蘭解釋。面對父親逼人的眼神,梁嘉蘭只得將責任推給了各個掌柜。
見梁嘉蘭敗下陣去,梁嘉佑乘勝追擊,誓將梁嘉蘭分管的幾家葯堂攥在自己的手裡。他向梁炳思建議,嚴查賬面,如有紕漏,絕不姑息!
梁炳思失望地看了一眼梁嘉佑,捫心暗問:這是我梁家未來的當家人嗎?難道,我要將梁家交給這個費盡心思排擠眾兄弟的他嗎?這樣刻薄的性子,將來真得能服眾嗎?
看看坐在下面默默無言的梁嘉志,梁炳思問道:「嘉志,你有何見解?」
梁嘉佑警告的眼神瞟了過來,又看看梁嘉蘭滿眼的挑釁,梁嘉志只得低頭回道:「全憑父親裁決」!
梁炳思只得作罷,不再強迫梁嘉志。可是,面對爭執不下的雙方,有了一個折中的裁度:命二總掌柜下去查賬。
梁嘉蘭不易察覺地暗暗鬆了口氣,梁嘉佑亦同意,他以為二總掌柜忠於老爺子,不至於偏向梁嘉蘭。
他得逞地斜睨了一下樑嘉蘭,一副勝券在握的王者風範。
三位少爺各揣心計陸續告退之後,梁炳思看著梁嘉佑飄飄欲飛的背影,對梁慧訴苦道:「梁慧啊,你看到了嗎?這就是我耗干一生心血,培養的未來當家人哪」!
梁慧恭敬地遞上茶去,詼諧道:「老爺,小孩子們爭個小木車,那不是尋常人家裡不能缺的煙火嗎,您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梁慧成功地將梁炳思逗樂,他笑道:「這可不是爭個玩具的小事,你呀,只有一個兒子,自然體會不到我的煩惱啊」。
梁慧點頭回道:「可是老爺的子孫滿堂之福,亦非我們這些貧苦人家可奢望的」。
梁炳思對劉青茂說:「你聽聽,他一點主意也沒出,還啰嗦了這一筐的家常閑話」。
劉青茂欲說還休,便尋了個理由:「孩子們還在藥房配著葯呢,我不放心,
得去看著」。劉青茂告退後,急急閃了。
這時,一陣急促的咳喘聲難續,梁炳思循聲望去,總掌柜以青布帕子接了一口黑血。梁炳思心如刀割,顫聲呼喚:「友直…」,僅喊了這兩個字,便覺得喉頭乾澀,只能與總掌柜淚眼相對,啞得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這個為梁家效勞了一輩子的摯友,這個對每一筆賬目都瞭然於心的知己,也將要跟自己共赴黃泉了。
「老奴確實也是黃泉路上人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總掌柜又喘咳不止。
梁炳思極力寬慰道:「榮兒是個紮實的好孩子,他分掌的鋪子從無一文錢的差錯。榮兒的前程正遠,友直不必焦心」。
梁友直費盡了力氣,才止住了咳喘,說出了心聲:「眼下種種錯綜複雜的情形,只怕明日之事難以預料啊」!
算是試探,亦或是想知道謎底,梁友直忐忑不安地望向梁炳思。
梁炳思悵然回道:「友直啊,你最知我心,何必追根究底,引我心痛」,言畢,他閉上了雙眼,以拳捶額。
「老奴冒失了」!
二總掌柜奉了命,臨行前來見梁嘉蘭。他顧慮重重,為難地說道:「老爺子不是好糊弄的,況且總掌柜對柴米油鹽了如指掌」!
梁嘉蘭未有表態,良久,一邊沏茶,一邊慢吞吞地說道:「二總掌柜不要以為我跟你好好說話,就是好說話」,然後將這碗茶放進他的手裡,冰涼地說道:「我梁家的水深著呢」!
字字鏗鏘,字字如血!
面對梁嘉蘭的警告,還有梁嘉文利如刀的眼神,二總掌柜唯唯諾諾道:「是,老奴只飲六少爺賜的茶」。
他一飲而盡,然後小心翼翼地詢問:「老奴該如何交差?」
梁嘉蘭背過身,不疾不徐地說道:「你是一手擎著尚方寶劍,一手又捨不得撇開財神爺,天下有這樣不負如來不負卿的兩全嗎?」
梁嘉蘭的此問,雲淡風輕,但他的語氣卻好像結了冰似的。二總掌柜渾身就像是浸泡在冰水中一般,這番猶如地獄里傳來的靈魂質問,敲骨震髓!
「是」,他擦擦額角的冷汗:「老奴明白了」,隨後站起來深深打了一躬,退出了書房。
站在廊外,晴朗的天突然陰了下來,墨雲翻滾,電走金蛇,遠處傳來沉沉的雷聲,一場暴雨即將傾盆而下。他後悔不該攪進這場風雨中來,梁家的小江湖,兇險勝於外面!
突然,一聲石破天驚的炸雷,憾得他一個激靈。他攝神,邁步踏進了雨簾里,身影漸漸模糊了。
梁嘉蘭負手站在窗前,看著外面劇變的天,依然儒雅風流,念道:「迅雷烈風助殺興」!
二總掌柜離開后,梁嘉文坐立難安,他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轉來轉去。梁嘉蘭欣賞著眼前的舊畫,淡然若水。
昏暗陰沉的書房裡,唯有燭光下轉動的紅寶石戒指,才能讓人覺察出,梁嘉蘭腹中的陰詭暗涌!
「哎呀」,梁嘉文站定在他的書桌前,「六哥,你就那麼放心二總掌柜啊?那些鋪子里的銀子,我可是吞吃了…」
梁嘉蘭掃了他一眼,梁嘉文不敢再口無遮攔。不過,他低語道:「而且那些被我換掉的劣質藥材,一定逃不過二總掌柜的精明」。
「放心」,梁嘉蘭莞爾一笑道:「能熬到二總掌柜這個位置,他懂得審時度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