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走到院子門口時，我停下腳步，低聲問他：「君塵，方才我和父王的話，你可聽到？」

君塵默然，許久后低啞著嗓子回答：「是。」

我猛然抬頭，借著朦朧的月光望著他灰暗的雙眸：「那你怎麼看？」

「自古成王敗寇，郡主不必擔心，王爺要真這麼做，定是有萬全準備。」君塵答道。

成王敗寇么？

似乎的確如此，勝者為王，若是勝了，便是人上人……

可是，心中依舊害怕，若是敗了呢？

株連九族，挫骨揚灰，恐怕怎樣都難以平息帝王之怒。

「若換做你，也會這麼做么？」我問。

「……是。」君陌最後是這麼回答我的。

撐著下巴，感到腦內依然紛紛亂亂，一時間頭疼不已，也不知是因為昨晚未睡好還是其他緣故。

來到這個世界已三年有餘，本該融入其中，卻總覺得，在心底深處始終埋藏著隔閡。

即便這具身體貴為郡主，也依舊難以習慣。

好似周圍的一切都不屬於我，不過是我從安平那裡偷來。

無數次做夢，夢中出現安平郡主帶淚的怒容，斥責我將身子還給她。

風捲起車簾一角，君塵的背影若隱若現。

君塵，三年前初遇他時，猶如一匹狂躁的小狼，睜著血紅的雙眸，將所有試圖接近他的人趕走。

那時候，他剛入王府，因為不聽話而整日整日的挨打，卻從不低頭妥協。

便是那樣桀驁不馴的孩子，三年過去了，漸漸變得沉穩可靠起來。

這一次入宮伴讀，王爺特意叮囑讓君塵跟著我，寸步不離。

思及此，我開口道：「君塵，進來陪我說說話罷！」

片刻之後，君塵鑽入馬車內。

他坐在我對面，頭低垂著。

那雙紅色的眼眸，已讓大夫用藥草熏染成灰黑色。

我可以不在意他的紅瞳，但在這個世間，人們都道，紅瞳，是魔鬼才有的眼瞳。

猶記得那時，大夫要為他熏染雙瞳，君塵誓死抗拒，無奈下我在他耳邊說道：「我若是你，便掩去那紅瞳，等到成就一番大事業后再告訴世人，所謂紅瞳不祥，不過是一句謊言罷了！」

此後，世間便再沒有那個眼眸血紅滿身戾氣的男孩，卻多了一個沉默寡言的君塵。

也是從那時起，他才真正開始走出內心的枷鎖，慢慢學會接受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