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6指哥
吃了蒸餅，填了些肚子。
罵了小販，出了些惡氣。
陳三四很是愉快的走向西集市，今天若是能再撿到兩個小錢那就好了。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讓他忍不住打個哈欠。
若是能曬著太陽睡上一覺，那可美的很！
但陳三四隻敢想一想。
街頭乞兒就應該像老鼠一樣小心翼翼地生存。
去年虎牙城王家少爺大婚，流水席擺滿了三條街。
最外圍的席面更是誰都可以坐，多少乞兒趁機吃了個飽脹。
結果就有一個倒霉傢伙，吃撐了便直接躺在王家藥鋪外牆下睡著了。
即便距離藥鋪大門有十步之遠，卻還是被夥計用木棍打折了腿。
倒霉鬼拄著木棍堅持乞討了沒兩個月，下雪后的第一個晚上便趴在地上凍僵了。
六指哥曾經說過，乞兒除了唱好句拍馬屁時能笑，平時絕不能被人看到自己高興！
一個乞兒若是高高興興地躺那曬太陽，老爺們會不高興的！
前方就是集市了，陳三四用雙手十指攏了攏頭髮，挺挺瘦弱的小胸膛。
他早就下定了決心，要讓六指哥每次都看到精精神神的自己。
走進集市沒幾步，陳三四便看到了六指哥的攤位，立刻跑過去大聲問好。
李昇在他左眼中也是精神一振，倒要看看這個乞兒眼中的傳奇是個什麼樣子。
別看李昇寄生也就是一炷香的時間，可寄生眼的強大令人驚訝。
他現在已經可以讀取一些陳三四的記憶了。
在陳三四的記憶中，六指哥程光簡直就像是乞兒中的豬肉王子。
那憂鬱的眼神、唏噓的胡茬、狠辣的刀法，簡直猶如黑夜中的螢火蟲般鮮明出眾。
在其他乞兒偷搶拐騙時，六指哥率領一群小孩子去和街痞拚命，在這市集上搶到地盤。
他還和城門吏攀上了關係，三個孩子只用交一個人的門稅。
大家只要拚命背拚命扛，甚至能比一個進城的農販賺的還多。
六指哥身邊的孩子不是沒死的，但死前都被救治過，都吃飽過；活下來的也越過越好，據說還都能跟著練些武藝了。
陳三四目前最大的願望就是成為六指幫中的一員，之後若是能夠成為六指哥的左膀右臂那就更好了！
「六哥好，您有什麼活就吩咐小四。」陳三四走到菜攤前深躬行禮諂笑道。
李昇觀察著眼前這個攤子，除了大堆的青菜蘿蔔外，還一盆的小魚小蝦、一些品相不好的果子。
看來這些孩子確實是在自食其力，至少這些小魚小蝦和果子都是自己捕捉採集的。
坐在攤子中心位置的六指哥程光抬頭看了陳三四一眼，微微頷首便開始繼續低頭磨刀。
雖然程光只是抬頭不過兩秒，但李昇憑藉超強的視力把一切看得清楚。
濃眉大眼寬臉盤，長相看起來倒是挺忠厚。
身體方面寬肩厚背，手長腳長個頭不矮。
此時李昇明白為何他有六指哥這個外號了。
他右手拇指分為兩截，形似蠍鉗。
這樣數起來自然是有六根手指了。
「陳三四，我們這幾天生意本就不好，你就不要來給我們添晦氣了！」程光始終沒出聲，旁邊卻有一個瘦猴般的少年站起來斥責道。
「許七！」陳三四恨恨地叫著對方名字。
就是因為這個混蛋揭露了自己的名字的來歷，
才害他被六指哥拒絕！
和其他無父無母的乞兒不同，陳三四的父母還都活著，而且還是城南白家的家生子僕役。
白家也是虎牙城傳承百年的大家族，在車馬船運行業是毫無疑問的龍頭。
作為白家的奴僕，至少吃喝是不愁的。
問題是他出生在四月初四。
在這個世界，四月初四本就是個不吉利的日子，偏偏他又排行第四！
等他四歲生辰那天，白家馬廄被人下毒死了十幾匹好馬。
負責看守馬廄的人按照責任被鞭打杖責。
許七的爸爸被直接打死，一家人也都被趕出了白家。
他的爸爸被打成了跛子，在接下來的一年時間裡更是經常被責罵。
於是在五歲生日前，陳三四被趕出了家門。
但那時母親還給他找了間屋子，時不時地給他送些吃喝。
可隨著老五的出生，就再也沒人來管他了，不知不覺間他也成了乞兒。
許七比他大兩歲，也知道自己的底細，仗著能寫會算早早跟了六指哥。
當自己想要拜六指哥時，許七便說自己的晦氣，引得其他人都反對，結果至今也未能如願。
「滾滾滾，別耽誤我們生意！」許七得意洋洋笑對陳三四的怒視，良久才像趕蒼蠅般的揮揮手。
眼看著其他人也紛紛投來討厭的眼神，陳三四這才不甘心地退後兩步。
太陽越來越高，前來買菜的人也越來越多，六指哥的攤子自然也就忙碌起來。
陳三四看了良久，發現和之前一樣，自己根本不可能幫上忙。
可一時間又不知道應該去幹什麼，乾脆坐下來左看右看。
因為早上吃的那個神奇果子，他眼睛特別好使，看得特別清楚。
這個大娘滿臉橫肉，那個大嬸滿面愁容，真是丑啊！
還是那些年輕的小媳婦好看，皮膚也白、眼睛也亮。
那個戴帽子的大叔轉悠啥呢？
怎麼總是在偷看六指哥呢！
陳三四的目光突然鎖定在一個頭戴瓜皮帽，身穿寬袍的中年男人身上。
雖已入秋，可秋老虎反撲，出了太陽后還是頗為燥熱，沒幾個人穿長袍大褂。
而且這傢伙在附近幾個攤位轉來轉去，卻沒有買任何東西的意思，也不和其他人搭話。
難道這傢伙想害六指哥！
陳三四意識到這點后，突然興奮起來。
這可是一個讓自己加入六指幫的大好機會。
常年遊盪於街頭，掙扎在生死線上的乞兒，真遇到機會哪裡不敢拚命！
想到這裡他迅速地掃視四周一圈，想找個武器。
可惜四周連個木棍都沒有，只能摸起塊李子大小的石頭來。
要不找塊板磚來拍？
陳三四正思考著，眼睛卻猛的向上翻，以至於讓他眼眶都被扯疼了。
原來就在他低頭撿石頭的功夫，那個瓜皮帽已經擠在兩個搶菜大娘的身後靠近了六指哥。
「六哥小心！」
眼看瓜皮帽伸手進懷掏東西，陳三四一邊大喊一邊扔出了石頭。
扔石頭的這個動作瞬間抽空了他的體力，讓他腰膝發軟直接趴在了地上。
而那塊被它丟出的石頭，迅猛又精準地命中了瓜皮帽的後腦。
啪！
瓜皮帽受此一擊，腦袋頓時疼痛昏沉。
眼前一黑，手上不穩，剛掏出來的刀直接掉在了地上。
六指哥早在聽到陳三四叫喊時，便一個懶驢打滾離開了原位置。
此刻見襲擊者失了神，立刻向前一個翻滾。
兔子蹬鷹！
由下往上的猛踹讓瓜皮帽直接飛起半米，隨後重重地摔在地上。
其他幾個孩子反應過來，紛紛咬牙切齒地撲了上去。
抱胳膊、箍脖子、踢卵子！
連續受到打擊的瓜皮帽瞬間口吐白沫昏厥過去。
「驚擾各位大姨大娘了，剩下的這些菜就送給各位了。」六指哥整理下衣服，不慌不忙地向四周團團作揖道。
原本驚慌四散的大媽們立刻沖了過來，你抱青菜我抓蔥，魚蝦也直接撈起來就往籃子里塞。
陳三四此刻還趴在地上，李昇便在他左眼裡欣賞著這一幕。
這些中年婦女們，一邊怒目圓睜咒罵著搶菜對手，一邊抬頭笑誇著六指哥大方有財氣。
真是精彩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