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琴音惹禍
送走老闆娘的身影,眾人剛來得及喝上一口,一縷琴音從右前方的檯子上響起,猶如一聲春雷炸裂開來,萬里春光閃現,嘈雜喧鬧的大堂瞬間清靜下來。
眾人側耳傾聽,琴音一絲絲傳入耳中,掉落心底,跟著內心深處那抹情感一起跳動,相互融合,神不知鬼不覺間,幻化成一個個字兒,緊緊地串連在一起,好如一首詩,於心底深處吟唱不止:
「黃鶯鳴柳太有情,不是歌聲是心聲。江南三月花似錦,多少工夫方織成。」
一書生模樣的清瘦漢子站起身來,端起酒杯一口盡飲,大口讚歎道:「好曲子。好個花開似錦春光好,郎如翠柳女如鶯。」喚來不遠處的夥計,遞過五兩銀錠,往台上一指,道:「讓老先生再來一曲。」
夥計接過銀子,走到台邊,對台上老者說道:「華老頭,這是客人賞你的,讓你再來一曲。」將銀子遞向老者。
老者伸出有些顫抖的手,在空中探了探,好像眼睛兒看不見。
夥計見之,靠近了些去,將銀子觸碰上老者的手指。
老者順指接過銀錠,摸了摸,微微一躬,道:「謝謝!謝謝客官!」坐了下去,將銀子揣入懷中,手指放上琴弦,琴音從手指間逃脫開來,柔軟綿長,扣人心弦,好如一壺美酒細品,又像歲月辛酸道盡。
「風相催,雨相催,催了花開催花敗,叮嚀花放遲。角聲吹,笛聲吹,吹了南枝吹北枝,飛紅萬點愁。」
白玉天聽過,不知是何滋味,只知心底甜蜜喜慰之餘,又倍感難受。
有一情感強烈者,隨著琴音手舞足蹈起來,吟唱道:「初聽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曲中相思今猶在,再續前緣一段盟。」
一個粗糙漢子見琴音凄婉憂悵,手舞足蹈者看是瘋瘋癲癲,又聽到「再續前緣」四個字,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來,對著台上大吼道:「華老頭,明日乃龍虎山莊大莊主四十五歲生辰,大伙兒興緻勃勃趕來慶賀,你給我們彈這麼個破曲子,是什麼意思?」
台上老者慢慢站起身來,躬身拱手賠禮道:「客官別動氣,僅此一回,下不為例。」
「你不是喜歡銀子嗎,我給你。」那粗糙漢子話未說完,就是一銀子向華老者砸去。
白玉天正待伸手之際,只見一個女人身影飛向舞台,一把將銀子接住,腳跟還未落地,聲音就喊了出來:「許寨主,你這發的哪門子火,出的哪門子氣?人家彈的曲子又不是給你一人聽的,你聽得進就聽,聽不進就別聽,動怒什麼。」
張燕兒往那女子一瞧,歡喜道:「徐姨,你們也來了。」
許寨主見徐三娘多管閑事,好感全無,怒喝道:「徐三娘,你這個不守婦道的破女人,我行事,用得著你來管。」
「糟糕,這下可要出事了!」
那人剛將話語落地,就見到一抹人影就從大堂門口閃到許寨主跟前,一巴掌拍打在許寨主的臉上,「啪」的一聲響過後,將來人看清楚,正是龍威鏢局總鏢頭蔣道功。
蔣道功道:「許文亭,給她道歉!」
被人當眾打臉,本就顏面盡失,怒火中燒,還要當眾道歉,豈有此理。
許文亭臉色巨變,一聲「做你的白日夢」過後,對準「打臉者」的面門就是一記拳頭。
蔣道功往左一避,照著許文亭腋下擊去一掌,迅疾如電。
許文亭避開掌風,兩個指頭插向蔣道功的眼睛。
蔣道功一把抓住許文亭的兩根指頭,用力一扳,「喳」、「喳」兩聲,指頭從根部齊斷。
許文亭最為得意的『二指功』被廢,幾十年道行一朝化為烏有,血湧上頭,左手拔出小刀刺向蔣道功腰間。
蔣道功鬆開許文亭的兩根斷指,向後縱躍開,躲過刀鋒。
許文亭右手已廢,單靠左手絕非蔣道功的對手,將目光看向身旁弟兄,道:「他斷了我雙指,我要跟他拼了,你們看著辦。」
江湖義氣為重,兄弟受辱,當兩肋插刀。同桌的五人二話不說,手握刀劍、鐵鉤、鋼叉,跳出桌椅,朝著蔣道功猛撲過去,只求一決生死。
蔣道功有傷在身,且又有著理虧之處,一個應對遲緩,跟五人三兩下交手過後,躍出戰圈時,右肩頭中了一劍,左腿中了一鋼叉,腰間中了一刀,左手臂受了一鐵鉤,鮮血淋漓。
三娘縱躍過來,扶住蔣道功,問道:「你怎麼樣,要緊不?」
蔣道功男子漢大丈夫,哪能在女人面前輕易示弱,微笑道:「沒什麼,一點皮外傷而已。」
龍威鏢局六個鏢師搶將過來,拔出兵刃,邁開大步,就要上前為蔣道功報仇雪恨。
蔣道功深知自家兄弟有傷在身,不是人家的對手,且自己出手在先,又廢了許文亭的二指功,受這點傷不吃虧,連忙將六人一把喝住:「楊鏢頭,算了。冤冤相報何時了。」
楊鏢頭打住腳步,道:「許文亭,你今日這般無禮,日後定當討教。」
許文亭冷笑道:「隨時奉陪!」
大堂里的其他好漢見干戈停息了下來,自是歡喜,小部分人將目光投向許文亭,大部分人將目光投向蔣道功,話盡友好,就差沒上前握手相見一番。
見大堂內沒有了空餘的桌子,蕭若雲走了過去,一把扶住蔣道功,道:「蔣大哥,沒空位了,到我那一桌擠著坐吧。」跟三娘一起扶著蔣道功,朝桌子走去。
張燕兒見母親扶著蔣道功走來,連忙起身讓出位子,跟白玉天坐到一起。
白玉天怕她坐著不舒服,往旁邊靠了靠,騰出一個大位來。
張燕兒也不客氣,跟白玉天的衣服貼在了一起,就想給母親騰個位兒。
白玉天見蔣道功一身是傷,難以入眼,說道:「老蔣,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就那麼一句不著邊際的言語,犯不著放進心裡,更犯不著大打出手。這下吃虧了吧,得不償失。」
蔣道功被扶著坐了下來,溫言回話道:「公子說的極是,意在別人心,話出他人口,哪能控制得了,以後自當不聽為妙。」
白玉天斟滿一杯茶水,給蔣道功遞了過去,從懷裡拿出一包藥粉,遞向三娘,道:「這是『消靈散』,專治刀劍等外傷,葯到傷好。」
徐三娘接過藥粉,感謝道:「多謝少俠。」
白玉天道:「不用謝,十兩銀子而已。」
蕭若雲道:「你這孩子,有份好心,沒句好話,不怕閃了舌頭。」
白玉天道:「張夫人,製作藥粉需要藥材,買藥材若不給錢,那些葯農豈不要餓死山野。」
蔣道功微笑道:「白少俠說的極是。生意一條線,流水不腐,戶樞不蠹。」
徐三娘聽過,高高興興地打開紙包,輕輕地幫蔣道功抹擦起來,極為用心,生怕落下一個死角,不能藥到病除。
傷口抹過藥粉,立見神效,血止住了,傷口不痛了,還有一股清涼之感。蔣道功雙手一拱,對著白玉天歡言道:「公子兩次援手,蔣某感激不盡,日後要是有什麼用得到我蔣某的地方,儘管開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白玉天溫溫一笑,道:「老蔣,我幫你是為了銀子,用不著放在心上。」
楊鏢頭從包袱里掏出十兩銀錠一個,遞給白玉天,道:「多謝公子贈葯。」
白玉天接過銀錠,揣入懷中,道:「坐,這頓飯你們請了。」
楊鏢頭幾人歡快地坐了下來,喚來店小二點上酒菜,有說有笑開來。
茶水喝好,酒菜上桌。
白玉天舉起酒杯,敬向滿桌,眾人舉杯,杯起酒干,好不快活。
酒過三巡,蔣道功道:「白少俠,蔣某人有個不情之請。」
白玉天道:「總鏢頭請說。」
蔣道功慢言說道:「龍威鏢局隨著分號增多,需要處理的事情越來越多,漸漸覺得力不從心。蔣道功在此斗膽相邀少俠伸出援手,為龍威鏢局的做大做強相助一二。不知少俠意下如何?」
白玉天聽后,苦色一臉。想著蔣道功威名遠播,若當場拒絕,他顏面有損。若不當場拒絕,自己一向閑散慣了,不是那塊能風餐露宿、任勞任怨的料。且純陽門一脈單傳,若是窩到一個鏢局做鏢師,定有損師門顏面。
思慮片刻,端起酒杯敬向蔣道功,道:「老蔣,加入鏢局做鏢師,我看就算了。至於以後那裡有用得著在下的地方,只要力所能及,儘管開口便是,絕不推辭。」
蔣道功喝下杯中酒,歡笑道:「好。少俠美意,蔣某謹記在心。」
白玉天喝下杯中酒,為了轉移話題,稀里糊塗地給張燕兒夾了一筷子菜,立馬就後悔起來。
張燕兒迎來其他九人一頓奇異的目光,羞紅一臉,幾經猶疑,將菜吃進了肚子里,免不了對白玉天說聲「謝謝」。
事兒突如其來,蕭若雲那有心裡準備,驚慌失措地給蔣道功、徐三娘、楊鏢頭等人敬了一杯酒,將事兒搪塞過去。
在蔣道功、徐三娘等人眼中,白玉天、張燕兒可說是男才女貌,名門之後,門當戶對,天生一對璧人。見蕭若雲母女心意不明,為了不添亂,顧左右而言其他,氣氛漸漸融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