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回 茶話會(上)
葉知秋與白婉瑩二人相對而坐,落座於茶攤兒草棚兒下方小桌兒的兩側。此時,葉知秋又替白婉瑩叫來一碗兒草茶,此外又加了一份兒北境這邊兒特有的茶點,叫做「豆皮子糕」。
只見白婉瑩滿眼興趣地瞧著盤兒中的豆皮子糕,伸出手來抓了一小塊兒,一邊充滿期待地放入口中,一邊說道:「哇,我還從來未嘗過北境這邊兒的豆皮子糕呢,據說還蠻有名氣的,讓我好好嘗嘗哈…」
殊不料,才剛嚼上一兩口,白婉瑩的俏臉兒便立馬兒變了色,整個人霎時間露出來一股子剛剛吃過只死耗子般的表情,聲音裡帶著哭腔兒地說道:「…啊!!天…天吶…好難吃啊!!」
話音未落,她便立馬兒站起身來,沖至一旁的街角兒處,將口中尚未咽下的豆皮子糕盡數給吐了出來。
見了白婉瑩這副慘相兒,葉知秋也是饒有興緻地用手抓起來一塊兒豆皮子糕,放進了口中細細品嘗。旋即,在過了大概齊五秒鐘之後……
「嗯…這個味兒嘛…」葉知秋也登時皺起了眉頭,卻仍舊兀自強忍著不適感咽下了口中的豆皮子糕,完后趕忙灌下了一大口碗中的草茶,這才感覺舌頭上的味蕾又再度屬於自己個兒的了。
此時,那白婉瑩也再次落座回了自己的那張長凳兒上,完后略有些尷尬地瞧了瞧對過兒的葉知秋,緩緩開口道:「不好意思…那個…這豆皮子糕…實在是太難吃了…」
「哈哈哈哈,實話實說,確是不大好吃…」葉知秋笑著搖了搖頭道,「話說,天兒已經這麼晚了,白姑娘為何卻自個兒一人在當街上閑逛?你大師兄怎麼沒跟著你啊?」
「哎呀,別說他了成嘛,都煩死啦,天天兒緊跟在我身邊兒,簡直比我爹還我爹…」白婉瑩嘟囔著小嘴兒,瞧上去極不情願地道。
「因此,如果我猜得沒錯兒的話…」葉知秋見狀,不禁頷首微微一笑道,「白姑娘怕不是從客棧裡邊兒,自個兒偷偷溜出來的…」
「額…那…那個…」白婉瑩聽了這話,禁不住臉蛋兒上微微一紅,偷眼兒瞥了眼葉知秋道,「…是又怎麼樣啊?我不過就是想獨自一人在這黑土城中逛一逛嘛…不然的話,大師兄那邊兒一會兒這不讓買,一會兒那兒又不讓去,實在是太煩人啦!這人家好不容易才來了趟北境,結果卻逛都逛不好…」
「呵呵,說得倒也在理兒…」葉知秋再度笑了笑道,「不過北境這邊兒啊,可不比中原各城,民風那是出了奇地彪悍!就前些日子,我在山崗間行走,就險些被三名賊人給劫了道…現如今天色已晚,雖說是在城內,可你小姑娘家家的自個兒一人在外邊兒閑逛,還是很容易遇見危險的…」
「哼,我可不怕,人家武功很高的!」白婉瑩撅了撅小嘴兒,一拍自己那柄放置在桌邊兒的八面漢劍道,「就我堂堂白鶴堂的功夫,還怕對付不了這黑土城中流竄的賊人?!」
「嗯,這也在理兒!只不過呢…」葉知秋頗為耐心地繼續說道,「白姑娘身上所負劍法雖然不凡,頗具你們白鶴堂長劍點刺的凌厲,但據在下昨兒晚上那一戰的觀察來看,你的實戰經驗尚且遠遠不足…比如當時,你明明已刺倒了那名馬匪,便應當乘勝追擊,一舉將其殺死!然而,你當時卻全然自亂了陣腳,僅僅便因為那馬匪長相兒兇悍、氣勢逼人,渾身是血地朝你走來,你便直接被對方給嚇了個跟頭…」
「…嗯…那…那倒是呢…」
白婉瑩聽了這番話,
搖晃了一下自己的小腦袋,旋即朝葉知秋一拱手,繼續說道:「因此,還是得多謝葉大俠昨日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當時拔刀相助,我…咳咳…在下這會兒也沒法兒坐在這兒,跟葉大俠你一齊飲茶啦!」
「哎喲喂,成了成了,昨兒晚上不是謝過一次了嘛,就少來這些客套話兒啦…」葉知秋有些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繼續說道,「話說此番你們來北境進行皮毛貿易的這支商隊,組成人員不應當皆是白鶴堂那邊兒專門兒負責貿易事務的人員嘛?為何白姑娘此回要親身隨行前來呢?難不成…是為了跟隨商隊,來北境這邊兒遊玩兒一番?」
「可不是嘛…我之前從未來過北境誒,江南那邊兒倒是去過兩回…」白婉瑩眨巴了兩下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道,「不過最主要的,還是為了能夠離開家裡一段兒時日…實在是不想在凌霄城中再待下去了…」
「呵呵,大概齊猜到了…」葉知秋聽罷微微一笑,緩緩說道,「在白姑娘你這年紀,確是容易跟家中父母生出些矛盾來,實也正常。話及於此,在下不妨一問,白姑娘你今年芳齡幾何啊?」
「額…我已年過二八…」白婉瑩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一轉,輕聲說道,「不知葉大俠今年貴庚啊?」
「哎喲喂,在下已過了而立之年啦!」葉知秋輕聲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不過現如今白姑娘卻正值花樣年華,真是一把好年紀,實令人艷羨不已啊!」
「哇,葉大俠你已過了而立之年啦?!」白婉瑩聽了這話,不禁瞪大了眼睛驚嘆道,「…那…那你豈不是…大了我一旬還多?!」
「呵呵,誰說不是呢?」葉知秋笑了笑道,「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啊!有時候只覺得,這一彈指揮間,一十四年便已逝去,真不禁令人唏噓感慨…話說方才,白姑娘說與你父母生出了些矛盾,在下冒昧一問,卻不知這矛盾,具體體現為何處啊?」
「…主要是我爹,對我平日里管教甚是嚴厲…葉大俠你定想象不出,他這人有多麼地嚴苛…」話及於此,白婉瑩的那張俏臉兒登時變得頗為委屈了起來,一抹兒盈盈的淚水逐漸浸紅了她的眼眶兒,「在外號稱是什麼響噹噹的『白鶴君子』,走到哪兒都是一副玉面君子的扮相兒…可在家中呢?他卻每天不是訓斥我這幹得不好,便是指責我那做得不對,還天天兒地變著法子,各種懲戒我、處罰我…我爹他壓根兒便不愛我,壓根兒便不拿我當他的親生女兒…」
「……」
聽了這番話,葉知秋先是沉吟片刻,讓白婉瑩略顯激動的情緒稍稍平復了一下,旋即緩緩開口道:「這白雲赫白大俠,卻是聲名在外,尤以其『白鶴君子』的美名遠揚。我師傅在世之時,便曾跟我提起過這白大俠,聲稱其劍法與腿法均是當世一絕。但最主要的,還是他那玉樹臨風、翩翩君子般的氣質形象,於整個兒中原武林間,都為人所處處稱讚…因此我想,你爹絕不是什麼壞人。雖說平日里對你嚴苛了些,可能只是他教導子女的方式有些問題,但骨子裡還是很愛你的…」
「不…不對…才沒有呢!!」沒承想話及於此,白婉瑩居然變得愈加激動了起來,登時抬高了些音量道,「你知道他平日里都怎麼對待我嘛?在我不好好練功的時候,他會用竹尺鞭笞我的手,打得我好幾天都抬不起手來;在我不好好念書識字的時候,他會不准許我吃晚飯,務必要將那一章節的書目背誦熟練為止…」
「…甚至於有一次,我大晚上的跑出山門去逛了會兒夜市,結果剛一回來,就被他給逮在了山門口。於是乎,接下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他都在罰我獨自一人在後山柴房中面壁思過,完后我就整整一個月,連我們凌霄峰的後山菜園兒都走不出去…」
說完了這一番話,白婉瑩那頗為有些激動的情緒似乎緩和了一些。只見她偏過頭來,輕輕用衣袖兒擦拭了一下眼角兒的淚珠兒,卻又怕被坐在對過兒的葉知秋給瞧見,便又假裝沒事兒人一般,坐直了身子,正了正色道:「咳咳…那個…對,反正我爹,他就是不好!!」
葉知秋聞言至此,略微點了點頭,旋即端起來茶碗兒,喝了一大口草茶,清了清嗓子道:「嗯…你爹的做法兒,聽起來確是過於嚴苛了些,幾乎是有些不近人情了…不過話說回來,其實我在大概齊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經歷了好些痛苦之事。說起來,跟白姑娘你在這個年紀的境遇,還當真是有些相仿之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