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十五
「小皮球，香蕉梨，馬蓮花開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
「冰糖葫蘆誒，好吃的冰糖葫蘆……」
「二丫誒——別玩了，回來吃飯！」
李嫻瑜就是在這一通嘈雜的聲音中醒來的，奇怪今天早上她設的這是什麼鬧鐘，怎麼還有小時候跳皮筋的民謠。
她睜開眼，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時有些發懵。
這屋頂？怎麼跟平時有些不一樣，怎麼離自己這麼近？
李嫻瑜透過床邊的窗看到了屋外，一群小孩圍在一起玩鬧，賣冰糖的也在轉悠，一個個年輕的父母紛紛把哭鬧要買的小孩帶回家，不寬的衚衕里風吹過槐樹落下幾片稀稀落落的葉子。
真是安逸幸福。
李嫻瑜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了，這麼多年她一直都在用盡全力地向上爬，哪有什麼時間看風景。
意外看到竟發現原來快樂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情。
算了，沒時間欣賞，她的述職報告要交了，得趕緊起來再檢查兩遍。
「嘭！」
李嫻瑜只感到全身骨頭像散架一樣的疼，她昨晚這是睡在了什麼地方？
環顧四周，布簾，上下鋪，還有桌面上台曆明晃晃的一九八八。
這怎麼那麼像她小時候芙蓉衚衕里的老房子，所以她剛從是從上鋪掉下來的？
真是魔怔了，怎麼跑回老房子里來睡覺了，還有這台曆竟是從二十年前就沒有換過呀，她以前還真沒注意到。
「睡個覺都不安生，不就是挨了我兩下揍嘛，又是裝病又是整出這麼大動靜，死丫頭就是能折騰。」聲音由遠及近，映入李鹹魚眼中的是不知道年輕了多少歲的李媽和她手上拿著的鍋鏟。
shit！
這是個什麼情況！
「坐在地上幹什麼，洗衣服不費功夫是不是，休息好了就趕緊給我擇菜去。」活膩歪了，死丫頭一副見鬼的表情是怎麼回事，真當她老娘會吃人呀，沒得找罵。
李媽還沒來得及繼續訓斥，就看見自家四丫頭跟個炮彈一樣衝出了房間，也聞見了鍋里的糊味。
四角的天空，家家戶戶升起的炊煙，透過掀起的門帘看到鄰居一家圍成一桌吃飯的樣子，李嫻瑜這才發現自己縮小的身體和身上不知道打了多少個補丁的舊衣服。
「小四，家裡今天煮了些肉菜，你給端回去，不多，權當嘗嘗鮮了。」李嫻瑜還沒有完全方應過來手裡就端了個熱騰騰的碗。
衚衕里的老傳統了，但凡今日家中煮點好東西，鄰里之間就開始竄著屋子分點，收的人也不磨唧，都回上一份，不多會各家八仙桌上就都是碗，不多會各家八仙桌上就都是碗，很是熱鬧。
「傻愣這幹什麼，張嬸給的也不知道說聲謝謝，穿這麼點衣服擱這外邊吹風，準備繼續裝病是嗎？」李嫻瑜都還沒理清自己的思路，李媽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然後她就被大力拽進了屋裡。
「小四讓你給揍出毛病來了？怎麼吃飯一直走神，臉也耷拉著。」
「她沒事，一天天地凈知道整事，剛剛還自己跑去外面吹風，準是被我錘了兩下矯情著呢。」
李爸李媽這邊小聲地交談，李明月和李明玉卻是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老娘轉移戰火。
李嫻瑜就這麼神情怏怏地完成了一頓晚飯。
夜裡坐在床上，眾人都睡著的時候，她才算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睜著雙眼睛抓不住焦點，耳邊全是呼嘯的寒風。
她勾唇冷笑。
老李家有四個女兒，她是最不受寵的，從這個房間住的方式就能看出來。
一個房間兩張床，一張單人床，一張上下鋪。兩張床之間用一個帘子隔開，唯一的空間上放了一張桌子，上面全是二姐李明月的東西。
單人床就是二姐李明月的，下鋪是三姐李明玉的。她睡在上下鋪的上鋪。大姐李寶珠已經工作了住在宿舍里。
整整二十年，她才擺脫了原生家庭重男輕女帶給她的傷害，爬上了領導層，如今一切卻是回到了原點。
連這濕冷的被褥似乎都在嘲笑著她的痴心妄想。
同為女孩，大姐李寶珠生在父母恩愛之時，二姐李明月與三姐李明玉是雙胞胎，雖然這對雙胞胎長相和性格都南轅北轍，但家庭負擔還未加重，因此也未受冷落。
只有她，是父母冒著超生盼望的男孩子，卻最終還是個女娃。罰了不少錢，家庭情況越發糟糕，兒時父母對她有著本能的嫌棄和怪罪。
呵，這大概是老天在懲罰她吧。
她爬上了高位，卻也活成了個刺蝟。手握權勢的她對控制局勢運籌帷幄有著強烈的渴望，只為了感受被別人仰視的快樂，而不是一再被指著鼻子罵，怎麼就生出了這麼個賠錢貨。
汲汲二十年只為了告訴所有人，女孩完全可以強於男孩，那些罵著老李家絕戶的人最後還不都是舔著臉上門求她幫忙。
為此她付出了自己的時間、健康，乃至於年至三十五仍舊孤身一人。
但她的手中也沒少沾染不幹凈的事，對於父母和三個姐姐的悲慘遭遇她一個都沒有出手幫忙。
她以為她成功了，卻沒想到陷入更深的怪圈。
大概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吧。
她的靈魂沒有因此得到救贖，反而日日靠安眠藥才能入睡，唯一的動力就是把自己拋進更多的工作里去謀求更多的權力，越陷越深。
父母姐姐都曾經試圖靠近她，彌補她，可她已經在黑暗裡與惡魔做了交易，早已無法輕易抽身泥潭。
時代如此，何其哀哉？
不過是這個時代價值導向下的一個縮影，只是等他們回過味來想要彌補的時候，她已經再不願意了，她只有緊緊包裹住自己，輕易不接受任何人給予的善意，才能有足夠的安全感。
果然惡人只有天降，老天都看不下去她的無情，要把她送到過去再受一遍苦。
可她卻在這漆黑的夜裡咧開嘴笑了，眼淚流進了笑容里。
這次她偏偏要與天作對。
重來一世，何必執著，她也沒有那個心力再謀算二十年。
雞個父母，培養培養三個姐姐，讓自己在大後方好好地享受一下上輩子沒有享受過的安逸生活，這才是正經事，沒得搞個孤獨猝死。
起初生活啊，大抵都是窮鬧的，只是後來才變了樣。
專心整錢就是。
招招貓，逗逗狗，四合院里曬個日光浴，不該忙的事情不要瞎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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